【安徽诗歌●青春诗会】麦豆 ▎黄昏时分的空气（组诗）

【作者简介】麦豆，青年诗人，参加诗刊社第30届青春诗会。曾获汉江·安康诗歌奖、紫金山文学奖等。已出版诗集《返乡》《在皇冠镇》。现居南京。

贝尔加湖里的海绵生物

水的透明度

来自于

水里的海绵生物，

不是

我们的判断。

水让我们知道

透明的水

是被我们用过

又被多孔

用手掰开呈褐色的海绵生物

净化过的水

干净的水

告诉我们

贝尔加湖里

长着一种重要的海绵生物

我们的清澈

与它有关

黄昏时分的空气

黄昏时分的空气是香的

是人间的空气

空气中有一条鱼

在油锅里翻腾

有一畦葱

在母亲的菜园里生长

有一家五口人

正围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

吃着晚餐

最小的那个孩子

尚在童年

他刚学会用塑料积木

和毛绒小球

做一块甜蜜的生日蛋糕

黄昏的空气是香的

正四处飘散

空气与香

相互纠缠

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走过我

忧伤的窗口

一只乌鸫

在乌鸫消失的地方

曾有一只乌鸫

在灌木丛边缘低头觅食

它一边觅食

一边提防

午饭后绕湖散步的我们

它在湖的另一边

侧脸对着我们

它的身边没有另一只

不知是无聊的好奇

还是可怕的善意

让我们突然停下脚步

我们突然闭口不语

这吸引了它

全部的注意力

它像雕塑一样望着我们

一生迅速抵达

那个永恒的瞬间

可怕的寂静中

我们看着它

被一只黑猫拖进了灌木丛

简单的交流

可以吃，但不可以

消化：光滑的雨花石

冬天仍绿着的香樟树

它们永恒地装饰着

每日的必经之途

这些已经诞生之物

它们的名已广为人知

它们，先在上帝的园中

如今，移植至人间

它们的秘密，未知的部分

对凡人毫无用处——

偶尔，一块雨花石被捡起

扔向树上的一只鸟，我们

与世界的交流，仅限于此

鸟窝

枝头有一个鸟窝

我曾希望它矮一些

让我看见它的里面

柔软温暖的细草

附在鸟巢内壁

两只小鸟

精挑细选了它们

编织进了它的家

记忆中，鸟窝总是

搭建在很高的枝丫间

我曾不止一次

将它从树上取下

但随即，便随意

丢弃在树下

一个偶然的想法

驱使我

摘下一个鸟巢

看见我的两只小鸟

在我周围盘旋，

鸣叫

愤怒，悲伤中

我感到鸟巢中的空

是它们的全部希望

如今，它们仍在高处筑巢

我仍有捣毁

鸟巢的冲动

有生之年

你不可能看见一只小鸟

将它的窝建在草地上

人类不可能

轻易就能窥见

鸟巢中，空空如也

12月14日，初雪

是这样一个时刻，打开清晨的窗户

记忆已是梦的一部分

飞鸟划过屋脊，它不是飞鸟，是寒风中的

一片树叶。太阳照着蓝色的雪

阳光不再刺眼，兔子在雪上

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没有兔子

全村人站在一条河的河面上聊天，跺脚

不用担心冰层碎裂

河水弄湿棉鞋

时间让它们统统沦为梦境

在梦里，兔子开口说话，求饶猎人

放它一命，麻雀成排

站在电线上，一声枪响，将它们全部惊散

我们钻开厚厚的冰面

另一种以捕鱼为生值得同情的动物

已经到了这样一个时刻，雪后的窗户里

只有我，铁栅栏，覆盖

薄雪的屋脊

飞鸟，兔子脚印，蓝色的光，湿透的棉鞋

记忆已是生活的一部分

它们已连同梦，在太阳升起之后

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箱子

我为它们的结实

和体内的空间

停下来观看

虽然它们空了

盖子被撬开了

但依然干净

坚固，如果需要

依然可以盛放物什

卸下易碎的

怕遭雨淋的

必须朝上放置的

玻璃器皿后

它们被扔到一处

在太阳下暴晒

严格来说它们

已被当成垃圾

但它们的木板

仍散发着松木香味

仍像最初那样

期待着将一切

献给热爱它的人类

装电网的工人甲

在学校

围墙上

装电网的工人

装完

电网

开始测试

他将他的

而不是

试图翻越围墙的

那个人

一只手

放在电网的

一根钢丝上

警报器

突然响起来

呜哇呜哇叫

于是他对着

另一只手里

对讲机喊

好了，好了

但是感应

不太灵敏

需再提高

一点

他微笑着

望向路过他的我

说完他

滑下梯子

他对自己

为人做了一件事

而感到满意

黄昏的窗口

飞鸟在黑夜降临前

飞过黄昏时分的窗口

它拥有了怎样的一天？

它们，可有一扇窗户？

一个不停旋转的世界：

早晨，太阳在东方

正午，太阳在南方

黄昏，它在忧伤的西方

六月的某个星期天

天空很蓝

适合散步。

但这也只是我的想法

路上无人。

高架桥上的汽车蚂蚁一般忙碌

高架桥下

六月的风

有七月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