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诗坛选萃】陈李林 ▎临涣词（组诗）

【作者简介】陈李林，笔名木子。主任编辑。安徽省作协理事，淮北市作协名誉主席。在《安徽文学》、《清明》、《诗歌月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各类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200多万字。出版小说散文集《丢失的月亮》、《大地美丽》;诗集《十指上的烟火》。获省级以上奖项二十多个。  

1

古镇。浍河。五月。覆盖着厚厚的琴鸣与蛙声

回来了。如水的春秋已流失

我亦幡然白发。临涣古镇

浍水知道你在我心中的深度与长度

诗之梦总留于童心

我亦倾向下沉

白发爱上河岸的芦苇

易于感伤，被死神吸引

故乡的灵魂，对我亲近

含着泪，挽留我仅剩的良心

瓦楞上的草，枯黄，缺少雨水

一只歌唱的鸟，嗓子冒烟

心跳与古镇的脉动同频

我回来了，一个落伍的旧人

不会开车，不会上网，不会摄影

不会制作美篇，不会发抖音……

凌晨在手机屏上写几行文字

写给内心。不关心鲜花与赞美

诗是我的病。

一个人在记忆的路上走走

站在浍泡两河交界的岸上

寻找古意。感到

宽阔的水域是一种平缓的自信

期望遇到蹇叔、刘伶、姜子牙他们

如果给面子

请嵇康抚琴，泡一壶棒棒茶

或者举怀

我们纵论天下

交流一下写诗的心得

2

临涣，你的仁慈热土，清丽智水

书香与禅意，我都爱

我的爱

像城墙一样厚一样绵长

像松林葱郁，绿的很深

像万顷麦浪，起伏澎湃

像河边浅滩上的莲藕

虚心、洁白，又拖泥带水

临涣镇

我爱你古老的历史，现代的文明，飞翔的梦……

3

你问我爱的到底有多深

你到临涣来

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我已退回了故乡

不关心名利，对城市也失去兴趣

渴望在临涣有一间小木屋

最好在河边城下

白天可以钓钓鱼，喝喝茶

早晨沿河岸走一段

返回路上买点时令青菜

傍晚，古铜色的云朵在远天停留

像碇泊河上的小船

如果小饮几杯，可趁着酒兴

自己摆一艘小船

去下游三里的老家

寻找早年走失的亲人

在沧浪之水

起起伏伏呼唤，悠长的是乳名

我们含着泪水

诉说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可以躺在船上，望着星星

微风拂面，无喧哗之声

水面摆动如丝绸

有琴音触动的韵律

听小鱼跳跃激起水花的声音

夜宿的野鸭黑成一片

水鸟的鸣叫，声音特别清脆

可以做个好梦，幸福地笑醒

也可以一直躺下去

……最好不再醒来

4

临涣人，乡音挂在嘴上

虽然离普通话很近

方言异化成南腔北调

请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我的语言出自深情

远方的客人

我可以做一名向导

如果你问临涣到底有多古老

这么说吧

随便在老城墙踢一脚

可能就会露出宋窑的古瓷片

随处可见：

文昌宫，城隍庙，神甫楼，南阁街，观星台，黄土岗，陈家老屋，山西会馆，蹇叔墓，卧牛古堆墓群和城西宋代窑址……

5

夏日浩大

沸腾的热气吹过古镇的上空

麦子的香气浓浓地弥漫

我胃里的馋虫伸出贪婪的舌头

酸、甜、咸，香……

扑鼻而来

你若安心在临涣住几日

算你有口福

可尽情享用：

马蹄烧饼，酱包瓜，培乳肉，羊肉汤，棒棒茶，小磨香油，甜糕点，油茶，面皮，辣汤……

6

我是个旧人

像一只冬死春活披着长衫的蟋蟀

每年的春天，都要用翅膀吟鸣

躲在旧门板的隐僻处

冷眼旁观

看刘伶饮酒，听嵇康抚琴

趁着月色好

我还会跑到河边

坐一块石头上

掰着手指数古城的历史名人：

蹇叔、戴逵、宋留、徐防、嵇昭、牛人福、戴逯、桓宣、武祯、阎日新、夏侯夔、姜子牙……

还有：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谭震林。本土的朱务平、徐凤笑、汪木兰……

7

古镇的夜，真的很美

土城墙上黝黑的松林空旷环绕

茶楼上高挂的灯笼

像马的亮眼

在一条石板路脚步声中巡睃

外乡的人，请不要走开

艺术的舞台正在彩排

你看：

糖塑、剪纸、草编、绣花鞋……踩街、旱船舞、龙灯舞、高跷舞……

你听：琴音、丝弦、唢呐、大鼓。豫剧、拉魂腔、坠子戏……

8

如果你来了，又悄悄地走了

那是你的遗憾

一个对古镇追根溯源的诗人

来了，不会轻易离开

他会从布袋里

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落坐茶馆，泡一壶棒棒茶

听闲人、老人讲

古老的传说故事：

城墙夜转亳州。姜子牙飘移香山庙。伍子胥兵困禅阳寺。禹王锁蛟龙。华佗塔桥行医。曹操城墙下屯粮。嵇康偶得《广陵散》。三弦弹出高武举。孟浩然访临涣……淮海战役总前委驻扎文昌宫。十三天之后又转移城东小李家庄……

9

水清天蓝。万物天生

一草一木自然自在

河滩，城墙，幽径……

花开花落

喝茶，打牌，听书，闲聊……

快活如神

雨后的黄昏

生意人忙着摆摊

浣衣的女子趿着拖鞋走向河边

修长白白的小腿插在水里

钓鱼的小伙

浮漂吃进水里忘了甩竿

此刻，急坏了

天空一朵飞翔的乌云

10

返乡人

站在古镇的最高处鸟瞰

为了不让幽灵迷路

建设者正在用老砖铺路

起造茶楼，以旧修旧

仿佛看到：

逝去的名人雅仕正翘首以待

期盼何时为古城的复活而谋划出力

毁掉的南阁，残损的城墙，盗空的古墓群，荒废的观星台……

它们黑夜聚首

讨论何时能得以重生

仿佛听到：

强盗。杀戮者。野蛮的破坏者，无知的红卫兵……

痛哭，忏悔。对着滔滔的浍水

向太阳坦白罪过

我想对他们说，无知的孩子

善良已经原谅了你们

古镇，是古镇的古镇，人民的古镇

中国的古镇

把古镇建设好，保护好，利用好

是你、我、他，我们

共同的责任

古镇啊，不是我多情

也不是善感

莫道江南古镇秀美如画

我还是最爱你

咱北方的古镇一一铚城临涣

11

谁说

回不去的是故乡

诗人不信

叶落归根又怎么解释？

只要风筝线不断

风筝飞得再高再远也会回来

海龟，大马哈鱼、鹏程万里的鸟

舍生忘死都要回到出生地

何况我的归程只是

一箭之地

诗人是孤独的花朵

黑夜的一盏灯

灵魂不会迷路……

注：临涣是安徽省十大古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