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诗坛选萃】拾谷雨 ▎秋去帖（组诗）

【作者简介】拾谷雨，本名张金仿，91年生于甘肃清水，现居兰州。作品散见《星星》《诗刊》《扬子江》《草堂》《作品》《西部》等刊，著有诗集《午间的蝴蝶》。

秋去帖

秋天断掉的第一棵刺槐

一阵颤栗

连同她的枝叶

那曾在树根上绘下明月的人

当你绘下

大地的图案和餐桌上

一副失宠的碗筷

是什么

让泪水日复一日地

消化它体内的盐

又是什么

以旁观者的身份

不断地加入

故人的行列

多年前的明月

也曾为另一个人送葬

那时唢呐哭泣

白雪颤栗

翻开的黄土里有亲人的哭声

当我们砍掉第二棵刺槐

取出炭

以此照亮我们彼此的命运

常常有风雪侵入体内

声嘶力竭般

取出她所留下的唯一的泪水

哭泣是多余的

青笋般的怀念也是多余的

故乡的雪

她谈起故乡的雪

已在十月末落下一场来

河水的哭声，大概早已冻结

九月播撒的麦子，大概早已

抽出绿色的新芽。我知道也许

她的坟前长有新草

即使是秋去冬来的时候

即使松软的黄土仍然在埋下更多的人

当我从此地赶去，未必还会

有一场雪封住家门，即使如此

也总该让炉膛有火，炊烟不断

柿子树

叶子落地，有钝器之声

晚来的麻雀未觅得食物

在枝丫间窜动，金色的黄昏

照着山尖和它空无一物的枝头

也许麻雀们早已厌倦了

栖于这样的枝头

但为何只是厌倦，却从不离去

如此漫长的守候

只有种子，更迫不及待地

想要返回地面，当我孤身一人

穿过琴键一样的树木

当它断掉的一部分在雪中失去音信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使人怀念

秋后的睡眠

山穷水尽处，总有人要率先顿悟

这由来已久的枯萎

在一场雨水之后

显得格外辽阔，多情的蝴蝶

就要跌落于孱弱的花枝，跌落于

俗世的技艺和霜雪

它们知道，十月之秋

又聋又哑，姑且默不作声

待果实压断枝头

待秋天在睡眠中取出秋天。

故人辞

当然是火

生在早晨的炉膛

大雪掩门

有人长睡不起

我提着一条小河走了一天

山空林静

一些困于枝头的雪

沿着枝干消融

我深知你体内的白雪已毫无意义

当它以故人的身份覆盖我

我该如何

顺手揭穿一截

并留下另一截

晚来归

仍然有戒律，存在于

一株黄栌的体内

不可喊山

不可对一个远走他乡的人

嗤之以鼻

棘丛中堆积的黄叶

使我笃信于

它们日渐枯萎的良知

我给你屋檐上的水

你给我秋天的斧子和湖泊

许多我仍在重复

明亮的影子和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