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诗坛选萃】程广丽近作十首

【作者简介】程广丽，河南唐河人，大学教师，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诗林》《中国诗人》发表诗作多篇。

看，这一江潮水

当我想说我和你隔着一个午后，一杯咖啡

或者深陷在眼眶的那个流动

我的眼前涌现着一江潮水

宽阔而辽远，平静而汹涌

当我试图拭去眼角的一粒风尘

一阵急促的潮水再度汹涌而来

把初夏的繁花和睡梦里的惊悚

反复拍打

当我喝下晃动的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

当我卸下想念，遗忘和暮色

一江潮水将我吞没

虚无的灯都在别处

每天都有飞机起飞降落

每天，看着一架架飞机在云层里穿梭

一片片云朵在飞机里翻滚

它们互动的姿势各种各样

它们互为载体

它们不会知道

此刻，我就站在黄昏的中央

夜色忽明忽暗

虚无的灯都在别处

这里只有温暖，只有到底，只有我

凝望着这个无限接近善意的飞翔

就这样陷入了了渔舟晚唱

在深爱的事物深处

抛给人间一个欢天喜地的神话

每当我看到直线

每当我看到直线

我都坚信看到了虚幻，虚构或虚伪

小时候作业本上的直线

基本都被数学老师假设为辅助线

长大后，人间深浅的沟壑

斑驳的流年

残缺的爱恨

挤不出水分的谎言

哪一个不是渗透了曲线的真实

哪一个不是掺入了真实的曲线

无论雨夜还是月夜

每次抬头

我都坚信我看见的直线是弯曲的

我都坚信我看见的弯曲是笔直的

婴儿洗澡师小泥

做了婴儿洗澡师后

小泥说她前世今生一定是个哲学家

捧着刚刚从母体里出来的小小宝贝

她常常担忧澡盆里的水不够干净

她常常担忧自己的手法不够娴熟

她常常担忧自己的眼睛

看见了人间太多丑恶的眼睛

会让宝宝啼哭

每一次给小宝宝洗澡

她都不敢正视宝宝的眼睛

每一次

她都默默在心底说，宝贝

我是小泥，泥土的泥

风吹雨打依然干净的泥

朋友圈里又少了一个好友

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

每天，都有人在绝望里打转

四月的繁花沾满污泥

已没有力气随风摇摆

四月的阳光依然单薄

不够明亮

我们拿什么祭奠同胞

谁能拿什么祭奠我们

打开窗户

一片枯黄的叶子正掉在地上

被很多人踩过

我清晰地记得

不久前，就在前几天

它还高高在上

花枝招展

左右摇摆

赶海的大叔

赶海的大叔皮肤黝黑，身体壮实

他只出海的天气，关心鱼的大小和胖瘦

以及卖鱼的位置

他不关心捕鱼的渔具

是否会宠爱哪条鱼

侮辱哪条鱼

他也不关心

遍地春风

收容了几块冰雪

吹绿了几片梯田

流逝了几只倒影

残杀了几条生命

豌豆花开又谢了

豌豆花开的时候

我为她们写了好几首诗

我喜欢白色的她们，也喜欢粉色的她们

我愿意全部坠入这些静静开放的语词里

我愿意献出爱，献出狂野和欢呼

我在田埂上走着

一朵碎了的花瓣飘荡在我的春天

我立刻想到春殇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落幕

这是一个生命悲壮的陨落

我捧着碎了的花瓣

想着张家离家出走的媳妇

小巷里走失多日未归的猫

被一阵风吹倒的矮房

蝴蝶干枯的飞翔

我想知道

究竟有多少个人间悲欢

可以跃过这一地凋谢

海口之大

海口舒展着阳光的笑容之后

就开始忙碌着写着我的诗行：时间，浪涛与岩石的对话

或者坚硬，或者柔软

我的词语不再穷尽每一朵浪花

这么多个夜晚晶莹透亮

诗人边走边唱。春天把遗忘与记忆通通收揽

厌恶什么就埋葬什么

说不出口的爱恋依偎着蓝天

说得出口的大海

径直抚慰我的脸庞

上弦月

这弯月如此隐蔽

在带着咸味的空气里静默

存在在虚无中升腾不已

还有多少个日子难过容纳你的淡漠

我的守望在深夜里突然单薄了起来

我的恐惧在渐渐接近午夜

这是一个注定瓦解一切的月亮

我所有的张望都不会再鲜亮

一只蜻蜓在寂寞中睡去

倾其所有

赌注了下一个温婉的梦

抬头望见月亮与麦芒

一座桥横亘在远与近之前

所有的暗喻都生动起来

我终生只写成一首诗只给予一个人

永远的爱，月亮与麦芒

希望的空地被月亮装满麦芒

我们收割的全部雨滴与晶莹

都是泛着四月响亮的遥想

这是山谷最激荡的声音

在穿越爱与不爱的荒凉上横扫而过

月亮的双手

能够荡涤多少污浊与不安

翻过几个词语就可以抵达我们的夜晚

一只小船哼出曲调

划破静寂与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