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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

黄自德

认识孙招喜的人都说他是老实人。初中毕业那年，孙招喜到洞庭湖当了一名知青。两年后他随着返城大招工进了市里一家机械厂。

工厂在市郊，大多数年轻人下了班就往城里跑，城里有家，城里热闹。孙招喜却在工厂宿舍住下来，一日三餐都在工厂食堂吃，他把工厂当成家。

车间主任安排孙招喜跟一位姓陈的师傅当学徒。他就象陈师傅的影子，陈师傅在哪他在哪，下了班有时间就看技术书。

那时没有奖金这种事，三年学徒期间孙招喜年年能得到一张奖状。有一年年末开车间总结表彰会，车间主任将一张奖状发给孙招喜，号召学徒们向他学习。有一个学徒抢先接过奖状，嘻笑着高声念道:

“奖给优秀学员孙招喜，希望再接再励争取更大进步。”

把奖状转交给孙招喜时，这学徒俯在他耳边说:“不能兑换饭菜票、副食品票，也不能当钞票用，就一张纸！”

散会后，这学徒拉住正要走的孙招喜，好奇地问:

“招喜，你这么老实做事，真为这张纸？”

孙招喜笑了笑:“我不会打球，不会唱歌，话也不会讲，不如跟着师傅做事，得不得奖状我真没想过。”

三年后孙招喜学徒期满，成了车间主任和师傅们喜欢的青工——喜欢他能干，喜欢他本份不投机取巧。

出师第二年，工厂要选送几个青工到大学去深造，报名的人多，找关系的也多，孙招喜刚开始没想过报名，还是陈师傅一句话让他心动了:

“招喜，你肯学技术，上大学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报名呢？”

“我……会选中我？”

“怎么知道不会选中你？先报名再说！”

在陈师傅的催促下孙招喜报了名。

有人提醒他，上大学名额有限，报名的人多，竞争激烈，要他去找关系。

孙招喜一笑了之:“能上就上，不能上在车间里干也好。”

孙招喜就有这么老实。

让人没想到的是孙招喜榜上有名，因为他三年都是优秀学徒，因为那天陈师傅在厂门口堵住厂长的路，问厂长:

“厂长，孙招喜是一个老实人，不会搞名堂，在青工当中，实践数一数二，理论也有一套，如果他不上大学我有看法！”

“有看法？”厂长停下脚步，“你倒说说有什么看法？”

“老实人吃亏！”

厂长又问:“孙招喜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你到车间里打听、打听，从车间主任到师傅们，没有不说孙招喜好的！”

厂长拍了拍陈师傅的肩膀，笑着说:“几个厂领导已经研究了，意见一致，只一个名额也要给孙招喜！”

陈师傅笑了，笑得流眼泪。

孙招喜上了大学，学的是机械专业。

四年后孙招喜大学毕业回到工厂，先是在车间当副主任，负责生产管理，三年后工厂遵照市里要求，将有实干精神又有大学学历的孙招喜结合进厂领导班子，当上了主管生产的副厂长。

当了副厂长的孙招喜仍然象以前那样深入生产一线，解决生产中出现的问题，他还结合所学专业，增強研发力量，推出新产品，工厂呈现一片新气象。

其间他成了家，妻子徐春华也是机械厂的职工，他俩有了一个女儿。不过跟他们一起生活的岳母身体不好，孙招喜顾了大家，顾不了小家。

岳母心疼女儿春华，对孙招喜说:“你现在是厂领导了，怎么还是早出晚归，家里的事帮不了一点忙？”

孙招喜说:“妈，两千来人的柴米油盐，吃喝拉撒不是小事，既然挑了这副一担子就要对得起组织和全厂干部职工！”

又过了几年，市里要从市属企业中选派几名领导干部对口支援边疆建设。上级找孙招喜个别谈话，征求他的意见，家庭困难也可以摆出来，上面会统筹考虑。

谁都知道边疆艰苦，有人找借口，托关系不去。孙招喜回家与春华说了这事。

春华说:“我倒没什么，就是女儿才四岁，娘又有病……”

岳母在一旁说:“招喜，你跟组织上说说，让别人去！”

“妈，我有实践经验又被选送上过大学，年富力强，把支援边疆建设的事推给别人我说不出口呀！”

“你就是老实！”

岳母对春华说:“你是受苦受累的命！谁叫你看上了这个老实人？”

春华说:“由他吧，反正不去支边家里的事也不能指望他。不拖他的后腿！”

孙招喜放心地去了边疆。

三年后，同去支援边疆建设的干部陆陆续续回到了原系统、原单位，而孙招喜在边疆扎扎实实干了四年，直到他负责的一个新建工厂顺利投产才离开。

回工厂第二年，市机械工业局领导班子调整，孙招喜被上级选中，考察评价结论是:孙招喜同志干实事，有能力，勇于担当，是经受了考验的好干部！

孙招喜进了市机械工业局领导班子。他工作过的市机械厂同事有人这么说:

“你们发现没有，孙招喜这二十多年每步都踩对节奏，这人一走运呀，什么都挡不住！”

陈师傅却不认同孙招喜是走运，他说:

“孙招喜就是一个老实人，老实人不吃亏这个社会才对头！”

作者简介 黄自德，湖南湘潭人，在长沙生活和工作。当过学徒，做过工，也在机关抄抄写写当过办事员，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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