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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花坡

文/翔石

其实，我是想写几首诗的。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写了，一口气写了三首，放在枕头边，梦里都是净朗甜美的诗情。第二次也写了，在思忖良久后，用笔尖轻戳纸面，原本一张好端端的A4白纸被我戳得面目全非，像难看的大麻脸。连续又换了几张，到底还是在游移不定的心境下写了一首诗。第三次，我没写，这一次，也不计划写。人常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既然再三都过了，那就坚决不能有再四。我对自己说，也对我眼前的“花坡”说。我来，就是为你，写不写诗也是为你——趴伏在沁源山上的花坡。

诗，虽然没写，但并不影响我对大自然天生丽质的仰慕。我爱花坡上吹过的凉爽宜人的风，爱花坡上各式各样，无拘无束，自由生长的小花，我甚至爱上了漫山遍野绿草覆盖的坡地上偶尔散落的牛粪，还有那些只顾闷头吃草的黄白黑杂色相间的牛群。我爱行走在花坡，从脚下传来的沙沙窸窣的声响，不经意抬头，就会看到蓝蓝的天，洁白的云，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峦，看到来自天边的极致——空灵苍茫，物我两忘。于是，每每此时，都不由得在心里惊呼：花坡美啊，是真的美。美过之后，一闪而去的担忧，却往往是在回程的路上了，因为扫兴，说不出口，只得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油松林，默默祝福。

我查阅手机百度，有详尽资料记载：花坡，位于山西省沁源县西北部，居绵山之巅，海拔1800米到2000米，具有高原气候特征。山顶呈馍头形，平缓无崖，林木稀少，遍地生长着矮矮的野草和豆科植物，每年秋季，豆科花开，五颜六色，各具形态，密如栽种，故名“花坡”。秋高气爽之日登临游览，遍地花香，牛羊蹒跚，令人神气清爽，如入西北高原，别有一番情趣。

接下来，还有一番特别介绍：

中文名：花坡

位置：山西省沁源县

特点：大美神州——天然优良牧场。

花坡是好地方，好地方自然是旅游的好去处，我从旅游角度再次查阅关于花坡的介绍：花坡，具有高原气候特征，是太岳山主峰之一。山顶坡度平缓，遍地生长着矮草类高山植物。每年春、夏、秋三个季节，各种草花适时盛开，五颜六色，犹如花的海洋。相传隋朝末年，唐王李世民率军路过此地，见万紫千红，不禁随口说道：“好一个花坡！”花坡由此而得名。以蔓上草地为中心，旅游面积一万余亩，属山西屈指可数的典型亚高山草甸之一，草甸类型可与五台山媲美，旅游区内花草种类达120余种，每年从6月份开始，各色花草争奇斗艳，绵延万亩，花期长达四个月之久，享有“天然花园”之美誉。

读罢，我心头颤了两颤，犹如几朵小花落在心尖上，随着一阵山风，倏地又飘落不见了。神奇的花坡，再佐以美妙的文字，足够在我眼前随时随地，尽情展现曼妙多姿的如画风景。准确地说，应该是再现，因为我去过。但凡去过，即使再多遍，也远不及第一次深刻。要不说先入为主呢，不论做啥，一旦心里有了主，就真的很难再动摇，至少我是这样。就说第一次，先入的很偶然。时间拉回到十二年前，八月，临近中午接到太岳林局大漠哥的电话，说是要回沁源办事问我去不去。去啊，为啥不去？换别人或许我还要考虑考虑，跟大漠哥出行，那我是一百个愿意，他身体好，为人热情，是我们驴友群难得的大哥级的好人。我喜欢说走就走的旅行，短途尤其喜欢，沁源相距不远，我乐得相陪。一路翻山越岭，好不畅快，等到了县城办完事，大漠哥提议带我去花坡，花坡二字是我与他反复确认后才得出的准确答案，他地道的沁源土话，是我们沟通交流最有意思的事情。滑坡？不对。瓜泊？画？不对不对，花？家里种的花的花？对了！花。沙坡？哎呀呀，真笨了你，破么，土坡破！土坡？对了，土坡么。不对不对，是花——坡。啊哈哈哈哈，要命的神对话。花坡！一个浪漫的名字，从那时起就深深嵌入我的脑海里。又是一程艰难的进山土路，皮卡车上下颠簸，好在我们两个大爷们儿骨子里带着野性，一路说笑就来到了大漠哥嘴里反复强调的最美的地方——花坡。

其实，无须他说，当翻过几道梁，绕过一道弯，眼前出现绿色的大草原，我就已经知道，花坡到了。坦白说，我是被震惊了，惊到合不拢嘴，对于我这样没见过大世面的黄土人家来说，大草原是渴望已久，梦中都极少企及的地方。跳下车来，草地浓郁的清香直接就把我灌醉了。真的醉了，试着走了几步，东倒西歪，重心不稳，索性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地上。揉揉眼，再看大漠哥，他正一边咧着嘴笑，一边拿起相机不停拍照。清凉凉的风儿掠过耳边，带来一丝清醒，我恍然大悟，坡道上走路肯定是要转移重心的，偏偏漫山遍野的花草铺盖混淆了视线，误以为行走在平坦的大草原，不跌跤才怪。再看身边绿草簇拥的花朵，赤橙黄粉青蓝紫，一直从眼里盛开到心里，美极。“快看！蒙古包。”大漠哥指着远处对我说。我赶忙爬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大草原特有的蒙古包。“走！过去看看。”我们迫不及待蹚着草丛走了过去。白色的帐房，蓝色的花边图案，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抢眼。没错，原汁原味的蒙古包，除了小了点，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帐篷外，有木板搭成通道，草原林环簇在山坡下，鸟叫声传过来，一声接一声长鸣短吟，特别应景。我懒懒的躺在草地上，大漠哥不失时机抓拍镜头，“兄弟，这姿势不赖滴，拍一个。”“头抬起来，看这，一二三，哎呀，太美喽。”大漠哥不停嘴地叫嚷，手脚并用，忙得不亦乐乎。来而不往非礼也，大漠哥拍过之后，我也起身给他拍照，有迷人的草原背景，随手一拍，都是美照。走着拍着，说着笑着，不知不觉我们走出了很远一段路，前方不远处，又来了两辆吉普车，从车上跳下来几家人，我们走过去，那一刻，我脑海里蓦地蹦出一首歌，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预备——唱！两个放声歌唱的汉子，昂首挺胸，阔步而行，还别说，真有点放荡不羁的粗犷豪迈劲儿。“换一个，换一个咯，换首歌哇。”大漠哥意犹未尽。“换吧，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咋样？”我不假思索回答。“好么，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大漠哥有些兴奋。我们一路唱过去，唱到人群近前。“来玩啊，这里美呢。”大漠哥向人群打招呼。“啊，来玩，真美。你们也是来玩呀。”有个美女大姐热情地回应。“哎，咋不带美女，两个大男人出来玩，对不起风景哦。”一位帅哥打趣道。“啊，来得仓促了，美女都放在家里了，下次带，下次带。”我笑着摸索出高情商的答复。在这辽阔深邃的高原草甸，我们都成了好性情的人。在他们的关照下，我和大漠哥拍了几张合影，自然，惬意，又是一个美极。回程路上，我们一路欢歌，与花坡第一次邂逅，记忆深刻，回味无穷。也正因为这般美好，才有了两年之后的第二次相逢。

“知道吗？沁源有个花坡据说很美，一起走吧？”

“是很美，路不太好走，”

“说说看，有啥美的？值得一去不。”

“花坡特别美，去了还想去。”

那一天，驴友群里围绕花坡展开了热烈讨论。不一会儿，自驾花坡一日游的群公告跳了出来。“老婆，沁源花坡一日游，去不去？”我第一时间对正在厨房里忙乎的老婆宣布消息。“花坡？就是你常说的花坡吧？”老婆问，我说是。是还问啥？去么！必须去！老婆爱玩，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

周六早上，二十辆私家车陆陆续续到达指定地点，八点过五分，随着头车启动，队伍浩浩荡荡从市里出发，沿着万关线，一路奔赴花坡。上坡路陡，拉煤的大车又多，大家小心驾驶，车开的很慢，百十里路，走了近两个小时。头车肯定是来过，而且不止一次，我确定，因为我们的车队一直开到了山顶。在我们的前面还有几十辆车，天然草地硬生生压出了一条清晰的路。草地还是这片草地，天空还是这片天空，花还是这些花，树林还是熟悉的树林，鸟鸣还是熟悉的鸟鸣，可我眼前的景致，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两年前的画面重合。或许是人多车多的缘故吧，我没敢撒野。空气依旧清新醉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下车我就找好了重心，稳稳地走在队伍的前面。难堪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怎么呢？内急！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儿还好说，跑到远处背过身就地解决。可还有那么多女眷，一览无余的大草甸，着实让她们尴尬又无奈。于是，在我们的余光中，她们三三两两跑出几十米外，站成高低错落的“人墙”，墙里解决墙外站，实属黑色幽默风暴。以至于，妻的几个高知闺蜜在随后数年，一提起花坡，就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我们成百号人，真正把花坡检阅了大半，嘁哩喀喳的行走声，听起来像是带着哭腔，我没敢说话，默默跟在大家身后，时不时也会挤出难看的笑容，好在戴着墨镜，没人察觉出我的沮丧。

偌大的塑料布铺起来了，简易帐篷也搭好了，人群自由组合，各种美味从背包里请了出来。群主带领我们从车里搬出酒水饮料，接下来，大吃二喝，欢笑叫嚷声此起彼伏，花坡醉了，人群美了。拍照成了必不可少的项目，纱巾，草帽，甚至小布条，都能成为大家不顾一切，手舞足蹈冲向草地的理由。女人们一旦疯起来，比男人更疯，我盘腿而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妻爱臭美，此时正是活跃分子中最活跃的那一个，疯得酣畅淋漓，一弯腰就要摘下几朵花，一抬腿就会踩倒一片草。女人们尖叫着，疯跑着，弯腰起身，抬腿迈步，恨不能将绿草鲜花统统转移到自己身上，天啊！这一个个平素端庄娴淑的女人，此时竟无一例外全成了“齐天大圣”。男人们喝酒喝彩喝畅快，大音响传出的蹦迪音乐，更是将欢乐的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应该说，人多力量大，带来的美食基本上被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了。打扫完战场，到底还是落下满目疮痍，我是想换个词来描述，搜肠刮肚也没找出更为准确的词汇，也只得在心里暗自描绘了。离开的时候，我怔怔地站立了一小会，从大家的笑脸上，我看到了满足，看到了杰作，甚至看到了胜利般的喜悦。也好，出来玩就是为了开心，我用力甩甩头，朝着我家的“大圣”追去。

花坡归来，妻意犹未尽，躺在床上制作照片配发文字，忙到深夜。我有心提笔，脑子不听使唤，可能是开车累了吧，不知不觉中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一摸身边，空空如也。啥情况？我一个激灵起身走出卧室，看见妻在客厅沙发上睡得正香。看来昨晚我的呼噜声又一次超限了，害得妻只能离床出走沙发就寝。哈哈哈，我带着几分得意与歉疚，蹑手蹑脚走进书房。时间尚早，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我坐在书桌上，拿出纸笔，开始反刍昨日的花坡之行。向来以写作速度快见长的我，不到二十行的一首小诗，竟然足足写了一上午。

第三次去花坡又是五年后了。一辆车，四个大男人，由于事情办得顺利，回来顺路又绕到了花坡。印象中，道路好走很多，没费啥劲，一条柏油路直通山坡。时间关系，我们随意走了走，放声嘹亮了几嗓子，站在白云下合了张影，就匆匆而别了。美丽的花坡，像是成熟的女人，朴素丰韵，轻盈恬淡，没有过多挽留，只将极具魅力的身影留给车轮卷起的浮尘。

记得有人说过，沁源是民歌之乡，各种曲牌有140多个，这些民歌由于得到花的滋润，会显得明艳干净，灵动酣畅。恰巧开车的就是土生土长的沁源哥，在我的鼓动下，原汁原味半生不熟的民歌从车里一直飞向身后的花坡。那一刻，我不由萌生了诗意的冲动，为山路，为山林，为绿色覆盖的草原草甸，为五彩斑斓的山花，为青山绿水，也为我们自己。回到市区，我们开车直奔饭店，酒足饭饱，诗意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市井中2忙忙碌碌最是磨人，不知不觉又磨过了几年。两天前，好朋友打来电话，说是去花坡，又是临近中午，与我第一次去花坡从时间上有着惊人的相似。朋友是作协的老师，盛情难却，于是一路同行，再次与花坡相见。我们赶到时，恰逢市作协采风活动，一通电话沟通，我们决定与大家汇合，相邀共进午餐。驱车来到山脚下，抬头望去，顿觉另一番震撼。成百上千辆私家车，犹如钢铁长龙缠绕在花坡半山腰，蔚为壮观。“好家伙！这么热闹。”开车的朋友大声惊呼，我们坐在后座没说话，其实各自心里早就惊呼了n遍了，我们对视一眼，会意笑出声来。“见世面了吧？人海盖过花海，没想到吧？”我忍不住调侃道。“长见识，真长见识。”朋友由衷地附和。停不下车！没有车位，勉强可以通行，我们只能沿着新修的公路，从山腰穿行而过，眺目远望，坡上新修了栈道，人群如蚁，一群群，一团团在草地上游走，各种现代元素的色泽，比花海更出一番情韵。“诗人，吟诗一首如何？”朋友玩笑着朝我发问。“诗？是在哪里？”我随口回应。我旁边的朋友指了指车窗外，我明白他的意思，故弄玄虚地指了指自己的肚皮，于是乎，我俩放声大笑。紧赶慢赶，等我们到达花坡村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简单吃了口饭，一行人接着出发，在一处高地，车队停了下来。拍照合影留念，一系列常规动作我们熟谙于心。坐在坡地上，我看见作协的一位大姐拿着手机小心翼翼给小花拍照，一股清凉的快慰从心底油然而生，在这炎炎夏日，我看到了最愿意看到的美好。花坡，在我们脚下，美在心里。我这样想着，眼里变得富足起来。高耸入云的大风车排列成行，风叶以各自的频率兀自转着，依旧是蓝天白云，依旧是漫无边际，人们走下花坡，我感受着难得的寂静，花坡里的寂静。有几句话，从心海里泛出来，我默默记下：

是的，十年前，就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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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坡。他说，人见人爱

我查了百度

高原草甸

哼着《关雎》，我来了

太阳在头顶

明晃晃地抚过我

和我身下的

花坡。各种小花

醉了一座山

而松枝下，是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