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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专时光

文/尹光传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考入了德州的一所中专学校，在那里度过了两年的学习时光。别梦依稀咒逝川，虽然距今已四十年了，但当时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至今仍历历在目。

1983年9月14日，我从县教育局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被录取到山东省德州供销学校财会专业，这是一所普通的中专学校。德州虽然不是大城市，但能到那里去上学，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那个年代的供销社是令人羡慕的行业，尽管当时的经济专业还不是很热门，但无论什么学校和专业，只要能够被录取，就已经很知足了。

按照通知书上的要求，我去办理了户口迁移和粮食关系转移手续。家人帮我准备入学事宜，母亲觉得我在高中用的被褥太旧了，想重新做套新的。父亲到十几里外的堂姐家借了30斤粮票。开学时要预交30元的书本费和算盘款，加上路费和开学后的生活费，怎么也得准备近百元，家里当时已没多少钱了。父亲考虑到三姐家正与人合伙包的果园，应该有收入了，便到她家借了80元，姐姐还把没舍得用的被褥和床单拿来，省得母亲再重新做。几位至亲好友，也送来了5元或10元不等的贺金，就这样凑齐了学费和生活费。

9月19日是开学报到日，这天一大早，我和哥哥便带着被褥等行李，骑自行车到博兴汽车站去乘车。从家到博兴有20多里土路，到达时天还不亮。经询问才知道，这里没有直达德州的车，需到滨州转车。直到7点半才来了一趟过路车。我是第一次座客车，看到车门一直未关，便想去帮着关上，可怎么用力车门也不动，司机看到后质问我想干什么，待司机知道原委后一按开关，车门便自动关上了，我这才感觉自己是多么的老土啊！客车走了不久，我朝窗外一看，天空中布满了阴云，感觉这里的房子都是朝东西向的，便问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你应该是掉向了。我以前听别人说过掉向，这次是自己真遇上了，分不清东西南北，觉得心中非常苦闷。汽车到滨州要经过黄河大桥，从桥上看到了滚滚黄河东逝水，虽然我县北临黄河，但从家里到黄河最近也要40多里，自己还真没见过黄河。到达滨州车站时快9点了，那里也没有去德州的车了，我们只好先乘车到惠民，再从惠民转到了临邑。到达临邑已是下午4点多了，错过了去德州的末班车。我和哥哥正在售票口失落之际，一位男子过来搭讪，问我们是否要去德州，说给他5元钱就把我们送到德州，虽比车票贵了不少，但为了能尽快赶到，也不怕上当受骗，便跟着那人去了。他把我们领到车站外的大货车旁，让我们座在那辆车的后斗上，看来是司机赚外快了。大货车上的风很大，幸亏那时还不冷。我们到达德州汽车站附近时，还没落太阳。

我和哥哥拿着行李不知往那走，通知书上也没告诉学校地址，也没说有接站的。那时还没有出租车，我们就向行人打听，但都回答不知道。一位骑三轮车的主动过来问我们，当听说去那个学校后，便说到那里有三十多里地，要十元钱才肯去。本来计划每人5元左右的车票费，这么一折腾路费快翻番了，再掏这么多钱实在舍不得。正当我们讨价还价之际，有个人走过来笑着对我们说，不用钱就送你们去。他见我们不信，便指了一下远方的一块牌子，我们随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是“德州供销学校新生接待处”。那位老师帮我们把行李提到了那块招牌附近，旁边的一位男同学问我们是不是惠民的，我说是惠民地区的，他说他是济阳的，与惠民县相邻，听着我们像惠民口音，他还说刚才看到了印着学校名称的大客车，追了一段没追上，骑三轮车的也问过他，他没同意，后来无意间发现了学校的接待处。附近的另几位同学说是聊城的，其中有后来同班的张瑞俊同学。接待处还有位女老师，后来知道那是教珠算的段建芹老师。等到了天黑后，那位老师对大家说，今天客车不来了，大家先找个旅馆住下吧，明天早上再来这里集合。我和哥哥找了个最便宜的房间住下，住宿费每人一元一角，济阳的那位同学也和我们住在了同一房间。

早上6点多，大家便开始到那里集合了。当时正值发车高峰期，车站广场人流量很大，我看到不少卖“扒鸡”的，商贩的自行车后有个木箱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德州扒鸡”、“德州五香脱骨扒鸡”。有个商贩就在我们身边，商贩不时从木箱中把金黄色的扒鸡取出，上面还冒着热气，在附近能闻到调料的味道。商贩将鸡称重后，用包装纸将鸡包好递给顾客，那时还没有塑料方便袋。我当时心想，这扒鸡也不知是什么味道，但以当时的条件，是绝没能力去品尝的，在德州上了两年学，也没能尝尝这“德州扒鸡”是什么滋味，直到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时，才尝到了“德州扒鸡”的味道。

大约7点多，学校的大客车开来了，车上已坐满了老师们，我们只好在过道上站着。客车很快便出了市区，行驶了约半个小时左右，客车拐入了一条土路，在这条土路上行驶了约一公里，便到达了学校，客车在两座楼中间停下了。那天是太阳高照，我很庆幸没有掉向，而后来有不少同学说，在学校住了两年都没转过方向来。下车后我先办理了报到手续，然后查找分班情况。我在统计一班看到了我的名字，但却被一道杠划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在会计二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路东那个双面楼就是宿舍楼。从西门进入后，两边都是宿舍，我住的110房间在一楼中间。进入宿舍后，发现济阳的那位同学也在这里，我在窗户东侧的下铺，而上铺正是济阳那位同学，他床上的名字是“张世平”，这真是太巧了！我对过的同学也来了，他床上的名字叫“许欣山”，感觉他口音很熟悉，一问才知道他是博兴的，遇到邻县同学感觉份外亲切。当天上午宿舍内的同学便陆续到齐了，宿舍一共有8个床铺，安排了7名同学，靠门的那个上铺空着，留给大家存放行李用。7名同学来自三个地区，我和许欣山来自惠民（后改滨州），贾宪臣和宁吉贵来自聊城，张世平、孙树良、李德平三人是德州的，同学们很快便相互熟悉了。在我整理行李时，哥哥在校内转了一圈，他说学校很好，设施很全，看到我已安排妥当后，他便乘学校回市里的车走了。后来才得知，他午后在火车站坐了一趟慢车，晚上8点多才到淄博，在候车大厅呆了一宿，第二天傍晚才到家。

送走我哥哥后，我也开始在校内转了转。学校大门内是一条南北向的土路，路西侧是篮球场，东侧是空地。向北便是那两幢三层楼，西边教学楼是浅颜色的水刷石，东边宿舍楼是未装饰的红砖外墙。这两幢楼的后面还有几排平房，是学校办公室和教师宿舍，平房前有些高大的梧桐树。中间还有一个茶水房，后面一排平房中间有个小卖部，最后一排平房是教师食堂。开水房的路西面，还有一个浴室，像是未使用的样子。学校西北角有个大餐厅，餐厅的东边是个苹果园。总之，看着学校的一切都很新鲜，想到今后要在这里度过两年的时光，对未来的学习和生活，心中充满了向往。

到校的当天傍晚，便收到了学校发的一斤月饼，因为第二天便是中秋节了。宿舍楼后面还播放着电视，那时正值在上海召开的第五届全运会，我便看了几场全运会比赛项目。学校的电视还能收到河北台，而在家里只有中央台和山东台。我们这级的教室都在一楼，会计一班的教室在最西侧，往东就是我们班，统计班在东侧。我们的班主任是盖魁元老师，他向大家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学校是省供销社的直属学校，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新建的，学校地址属陵县袁桥公社，这里离市区30多里。我们这级有两个会计班和两个统计班，还有一个德州供销社企业职工培训班。全班共50名同学，来自德州20人，惠民和聊城各15人；男生35人，女生15人。划分为五个小组，每组10人，各有7名男生和3名女生。宿舍楼的一楼全部是我们这级的男生，二楼为上届男生宿舍，三楼全部是女生宿舍。盖老师还宣布了临时班委和小组长名单，姚振锁为班长，崔德锐和我为班委，公布我为生活卫生委员，一至五组的组长分别为刘立清、苗英绪、李玉文、冯德奎、许欣山。学校还给我们发放了《学生守则》等资料，要求我们学习掌握。非常幸运的是，不久前我在老宅里，意外地发现了当年那份油印的《学生守则》。

学校的餐厅挺大，就餐时以小组为单位，值日生将饭菜领来，大家围在大圆桌旁用餐。食堂的主餐是馒头，早晚有咸菜和稀饭，中午的蔬菜基本是大锅汤。今天的人们可能早已吃腻了，可我觉得很知足，感觉像是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生活委员负责为同学们购买饭票，并预订次日的用餐，我们每月还有11元的助学金、30斤粮票的定量供应，学校将其折合成饭菜票，由生活委员从司务会计那里领来，分发给各组的同学们，那时还是按3：7的粗细粮比例搭配的。饭（菜）票不足的，再用现金和粮票购买。刚开始给同学们传达通知时，由于我方言太重，很多人都没听明白，我只好将通知写到黑板上，尽管字迹难看，但大家总算能看明白内容了。后来学校食堂改革后，省去了预订的麻烦，但统一代购饭票的做法，却一直坚持到了毕业。就这样，我为同学们服务了两年，至今有的同学一提到我，第一印象就是找我买饭票。班集体就像个大家庭，同学们间相互帮助，至今我还记得，是安曰林同学帮我理了两年的发。我能为同学们提供这点服务，我从没觉得麻烦，反而感到是一种荣幸。

盖老师他那时还没结婚，与同学们朝夕相处，待同学们热情和蔼，大家都愿意和他交流。在交流中得知，他老家是博兴的（后来划归东营市），与他还算是邻县老乡，顿觉更加亲切。开学后不久，他便与校图书室的胡老师结婚了，我们还曾帮他整理过学校分的婚房。在交流中得知，他在开学前曾负责过招生工作，我们惠民地区的学生都是经他之手录取的。招生结束后他顺便回了趟老家，待他回校后，其他老师已把学生分好班了，他接到会计二班的名单后，发现连个学生干部都没有，便把几名有班干部经历的，争取到了会计二班。到此我终于明白，在统计一班看到名字被划去的原因了。正是盖老师的这一调整，使我由统计专业变成了会计专业，我当时对此没啥感觉，但毕业后，便立即感觉到了会计与统计的差别。我至今仍对盖老师心怀感激之情，他不但亲自把我录取到了学校，还把我调整了专业，这对我人生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应该是我人生的一大贵人吧！

我和孙树良是同桌，他是德州夏津的，那时他还曾为自己身体瘦而发愁，毕业后不久便发福了。正式开课前，学校还组织了一次入学测试，主要是考察高中所学的基本知识，感觉试题难度并不大。此次考试的目的，是为了测试新生的真实水平，以防出现替考入学现象。我后来还真听说过，外地有替考者在测试中露馅的事件。

坐在明亮的教室里，看着刚发下来的新教材，还有一把小算盘。我急不可待地翻了下那些新课本，闻着那还散发着油墨香的味道，粗略地看了一下新书目录，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那本厚厚的《供销社会计》上，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想一探这门课的究竟。但翻看了部分内容后，就觉得这本书太专业了，什么资金来源、资金占用的，还有这科目名称那科目名称的，以及那些晦涩难懂的记账方法，看着直头痛，全然没有中学看地理历史那般的痴迷。至此我才猛然发现，自己对这门课程没兴趣，这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专业。但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慢慢适应吧，况且这是当时梦寐以求的结果。会计教材看的索然无味后，便对旁边的小算盘产生了兴趣，小学四年级时曾学过算盘，但那是旧式的大算盘，这么小的算盘不知道怎么用，便开始按照《珠算》课本中的算法口诀，试着拔了几下算盘珠，但手指很生硬，感觉很不适应。开始只觉得我们的算盘小，后来才发现会计一班的算盘更小，那是用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拨珠的日式算盘。当看到上届同学们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他们那娴熟的指法，令我非常羡慕，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这个程度？

责任编辑：李宁平

终审编辑：施静云

排版编辑：余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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