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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情缘】韩玉明: 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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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 小

文/韩玉明


愣小是我小时候的同学,愣小是他的小名,大名叫田素珍。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姓什么那是血缘的关系,叫什么名字都有讲究。村里人起名字,都依据家族辈份从一个字上排列如:银文、银武、银山,按照这个习惯起的名叫大名。至于小名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贫寒人家生了孩子为了好养活,大都起一些比较土气的名字,像铁蛋、石头、狗小。愣小就属这一类。素珍,这样的名字大多是女孩儿才叫的,给愣小起个女孩儿的名字,有什么讲究不得而知,大概是寄托做父母的愿望或是什么。不管叫什么,愣小是实实在在的男子汉。
愣小年龄比我大,那些年村里的孩子上学比较晚,有的十二三岁才去念书。愣小上学的时候都十四五岁了。我和他从一年级就在一起,一直到小学六年级毕业。愣小天生近视眼,但学习十分用功,语文、算术都能考八九十分。他生性文雅,从不和人吵嘴、打架。他虽然眼睛不好,但很爱看书。什么三国、水浒、红楼梦、大小八义、说唐都看,看了都还能记住。那时我经常和他住在一起,夜里躺在坑上,他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一讲就大半夜,有时我都睡着了他还在讲。

愣小家在村里不算贫寒人家,爹娘都很勤劳,很会过日子,住着五间正房,还有两间南房,有两头牛。夏天放了假,我常和他到大南沟放牛,他割草,我就到坡上捉“油子”,累了热了就躺到小河边的青石板上,听他讲故事。
愣小什么都好,可惜生就一双近视眼,看书写字时鼻尖几乎都挨到纸上。念完高小,我们一起报考县城中学,他考试的成绩也不错,但那时有目测一项,主考老师要看考生的身体状况,身体有明显的残疾是不会被录取的。愣小大概是因为眼睛近视,没有被录取。从此他就留在村里,我念了三年中学就入伍当了兵。
我在部队服役满五年第六年才回家探亲,那时愣小在大队的醋房里干活。醋房不大,里外两间,里间是他住的地方,靠窗户盘着土炕,能睡三四个人,炕上放着一个方桌,桌上放一盏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那是愣小看书、记帐用的。那时候村里没有电灯、电视,也不兴打麻将,甩扑克,每天晚上总有七八个人来坐着聊天。听愣小讲三国里的故事,讲水浒里的故事。村里的男人大都会抽烟,抽的都是自己种的小兰花叶子。小兰花的烟很是呛人,人们坐在炕沿边上,一边听愣小讲故事,一边握着旱烟锅子,一口一口地抽,抽一口就吐一口兰色的烟雾,烟把小屋子笼罩的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得见桌上小油灯发出昏昏糊糊的亮光,听得见人们咳嗽和愣小讲故事的声音。

外间是做醋的地方,靠墙用水泥筑了一个发酵池子,立着四个大缸,支着两口大锅,池子下边生着火,池子里冒着热气,四个大缸底部都插着一个管子,管子往外流着醋,就像小孩子撒尿一样发出潺潺的声音。屋里全是醋酸的味道,初进屋来都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呆一会就感到醋的芬香,酸酸的味道。
我探亲在家的十五天,晚上都和愣小在醋房里住,头两天不习惯,慢慢就感觉很好了。那年愣小三十二岁,高高的个子,长得又粗又壮,看他这身板就觉得他浑身都是力气。他干活的时候,腰上系着着兰色的围裙,肩上搭着条白毛巾,手里拿着把小铁铲,在锅里翻腾醋糟,有点像练舞耍大刀的样子。他常常一边挥舞着铲子在翻腾醋糟,一边还哼着一些流行歌曲,充满劳动的喜悦。他告诉我做醋是很有窍门的,他这点手艺是从一个八十岁的老师傅手里学来的,村里没有第二个。他这些年给队里做醋,队里挣了不少钱,又酸又香,周围村的供销社都来拉他做的醋。
那年文化大革命正闹的凶,村上几个年青人也成立了造反组织,有人动员他参加他们的组织到城里造反。他说:“谁做醋?造一天反给多少工分?”这时候他也不看那些古书了,晚上也不给人们讲三国水浒了。人们只好聊一些社会上的新鲜要事,吸上几口旱烟锅子就走了。人们散了,我俩就在被窝里聊一些村里的事,聊一些部队上的事情,偶尔说起文化大革命,他也没有什么兴趣,他认为共产党打天下、坐江山、现在又发动人们起来造自己的反,完全是胡闹。只有聊起个人问题的时候,他才会有极大的兴趣。那年我二十八岁在部队当了排长,对象也是我们念书时的同学,愣小对我们的婚事很赞成,他说:“那闺女人品好、忠厚、好处。”他劝我千万不要在外边找,过日子要实实在在的,不能看长相。说到他的个人问题他总是笑着说:“只要是女的就行。”不过说归说,他心里还是有人,他告诉我,他早就看上村头赵家大闺女了,那闺女长得好看,人品也很好。让人去问了几回,还没说成。他每次和我说起这件事,心情就特别好,显得非常兴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憧憬着美好的生活,憧憬着幸福的爱情。
我结婚后,爱人到部队探亲,她告诉我,愣小找了个对象,是个半傻子。愣小结婚时,我爱人把我们结婚时买的一块凡尔丁布料送了他表示祝贺。愣小结婚了,我们心里很高兴,他的婚姻虽然不是理想的婚姻,但毕竟成了家,只要能生儿育女,女人傻一点也是个家。村里人,女人找汉穿衣吃饭,男人娶妻就盼着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对于愣小来讲,爱情那是挂在天上的月亮,能看见亮光就行了。
一九七七年,我在部队当了副营长,按规定家属可以随军了。这对我这个从农村入伍的人来讲是期盼多年的事情。秋天,我回家办理随军手续,接爱人和孩子们到部队。回家第二天愣小就知道了,晚上他来看我们。时隔几年没见,居然有点陌生的感觉。他身体瘦了许多,背有点佝偻,脸庞也不像以前那样宽大红润,颧骨突得高高的,两侧腮帮子凹了回去,一双本来就没有神气的眼睛被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包围着,头上戴了一顶灰不拉几的前进帽,显得苍老了许多。他说话声音沙哑,走路慢悠悠的,有点苟延残喘的样子。
他进得门来,就坐在坑沿上,直到我给他点着烟,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要走了?”我忙说:“组织上批了,趁天气还不冷,到部队好安顿。”他听了没说什么只顾看两个孩子玩耍。坐了一会他便站起来,他从衣袋里拿一包东西放在炕上说:“这些南瓜子带上,炒炒给孩子们吃。”我爱人忙说:“你放着换点东西吧,给他们干啥。”他扭头招了招手就出了门。
家属和孩子们要随军到部队了,这本是我期盼了多年的事情,但真要走了,心情却有点悲凉。特别是看到愣小变成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十分酸楚。爱人告诉我,愣小命苦,娶下得那个傻媳妇也真可怜,怀了娃娃啥也醒不得,整天到处跑,愣小也天天跟着跑,生怕出点事,他日暮心思着自己的孩子。可是临盆时难产,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愣小一下子就病倒了,一年多了都没起床。今天来也就听说咱们要走了,要不是这,他连门也不出。
这时,月亮刚刚升起来,淡淡的月光洒在小道上,他那高高的身影在路上慢慢地晃动。我和爱人抱着孩子默默地站在大门口,一直看着他走进朦胧的夜色里……。前年我从部队转业了,被安置在省城一家工厂做事。一天,有人捎了一箱陈醋给我,并告诉我,前年愣小在一位回乡创业的大学生的帮助下,创办了陈醋作坊,注册了愣小陈醋商标,还申请了专利,一年能挣十几万元。村东赵家大闺女当初嫁到邻村,丈夫在外打工,挣了不少钱,有了新欢,后来她就离了婚,带着两个孩子嫁了愣小,做了陈醋作坊的老板娘,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听了来人的介绍,我脑海里就出现愣小腰上系着围裙,肩上搭着白毛巾,双手握着铁铲子翻腾干活的形象,时而还能听见他哼唱着的歌声。

责任编辑:李宁平    

发稿编辑: 施静云

排版制作: 野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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