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 恕
(短篇小说)
李陵湘
夏未秋初，西南边陲，一台旅游大巴车，载着满满的一车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游客，开启了六天三地游。
早上五点多钟，这台旅行社指定的大巴车，就在导游的引导下，从不同的酒店宾馆，陆陆续续，将昨天由陆地或空中来到这座城市的游客们接到车上，组成了一个以大巴车尾号885冠名的旅游团。
游客男女老少近50人，分别来自全国十个不同的省份。导游为了便于管理，去繁从简，于是又先南后北，將这十个省市的游客分成十个“家庭”，每个家庭给个编号。比如一号代表广东，二号代表湖南等等。
旅游景点游客如织，每逛完一处景点，回到车上，导游小姐第一件事便是点名，生怕丢了人。
“一号”，“到。”
“二号”，”到。”……
885团第一天结束游程，导游小姐在车上点名，大大小小十个家庭，有九个回应到了，唯独少了十号家庭。
十号家庭是一对中年夫妻组合，他们的位子在第一排。旅游大巴是不对号入座的，位子是游客依登车先后随意坐。但为了防止游客中途下车游览，回车争抢坐位，引发不愉快的事情。导游立下个不成文的规定，早上出发后，游客所坐的位子，在当天不再发生变动。
第一排的两人座就在导游的眼皮底下，眼下空着，她一目了然，自然知道少了谁。“这俩人不同凡响。”导游心中有数。
俩夫妻在自由活动的短暂时间里，“爽约”失踪了。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景区人海茫茫，找人如大海捞针，导游只能好言安慰躁动的游客，耐心等等。
虽然今天是885团所有游客相识的第一天，接触时间短，可不管是游客还是导游，对前排的俩夫妻却，印象“深刻”。
因为这对中年夫妻，穿着打扮与众不同，很是浪漫夸张。女的轻抹淡妆，模特般的身材，一袭宽松得体绸缎时装，头戴一顶只露脸的遮阳花帽子，鼻梁上架着一幅宽边明星太阳镜。虽是中年，却五官清秀，面容姣好，透着一股子贵气。但大家发现她走起路来，略显迟缓，好似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娇娇滴滴，弱不经风。
而那男人高约一米八的个头，身材魁梧。一身白色休闲装，头顶白色绅士帽，鼻梁上也架着一幅黑框大墨镜，很有影视明星气质。
“郎才女貌。”俩夫妻清晨刚进入885团游客的眼帘，无不让人心生赞叹“完美”。
可这“完美”二字，仅仅在大家心中存留了一天，便如泡沫般无影无踪。游客初时对俩夫妻的“好感”，很快就成了余下游程的厌烦。
原因是他俩为“老”不尊，很不自重，做出来的事与其突显的装扮和身份格格不入，颠覆三观。车行一路，他俩好似旁若无人，那男人总是搂着女人，如新婚小夫妻，一边欣赏路边风光，一边贴着依偎肩膀女人的耳根，时而细语，忽而大笑。两人甚至脸贴脸，那男人还时不时朝女人亲上一口。
俩夫妻本来身材就高挑，又坐在前排，所有的过激举动暴露无遗，被后坐的游客尽收眼底。游客里男女老少都有，第一天就“欣赏”到此等开放火爆的“节目”，惊讶之余，颇有微词。觉得这中年夫妻不可理喻，在这狭小的大巴里，也算得上是公共场所，竞然如此张扬大秀恩爱，让旁人情何以堪。
“伤风败俗，造孽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位老年游客，小声嘟噜着，边说边用手掌捂住小孙女的眼睛。
正是有了他俩毫无顾及的“精彩”表演，加之眼下又迟迟不归队，885团的游客不免心生愤懑。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十分钟，那对夫妻还末归来。导游小姐焦虑中夹着担心，整车游客也是七嘴八舌，情绪激动。
直到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这对夫妻才不急不慢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们一上车便遭到机关枪般的猛烈指责，众怒难息。两夫妻微笑着连连给大家作揖道歉，并向导游和游客们承诺：“下不再犯”。
885旅游团是个“纯玩团”，日程安排非常紧奏。游览景点的时间短，乘车时间长。每到一处景点游览，都是来去匆匆，被游客们嘲讽“跑马观花”。如果过分贪图景色，景区人多，稍不留意，很可能跟丢队伍，失去组织找不着北，同时也影响下一个景点的观光。
大家见夫妻俩认错态度诚恳，也就没再多讲。导游道“大家相聚是缘，玩的是开心，相互体谅，慈悲为怀。”导游是马帮后代，信佛，处事圆融。
她说的没错，几十个陌生游客组合的团队，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游玩，出点小状况在所难免，没有宽恕心，包容心，这趟旅游观光就可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按说人是有理性的高等动物，那些话该讲，那些话不可说；那些事可做，那些事丟人现眼不可为；都是有底线的。但这些对那夫妻俩是乎不管用，或者说他俩根本没这个概念。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更是被那俩夫妻搅得有“苦”难言，哭笑不得。
前面已说过，虽然大巴坐位不固定到人，先到先坐。可乘车坐前面，似乎是大众心态。因前面视线开阔，平稳少颠波。特别是老人小孩晕车者，坐前面是首选。但无论885团游客们怎么努力，始终没有谁战胜过俩夫妻，坐上头把“交椅”。
不论大巴是早上那个钟点出发，俩夫妻中的男人，肯定是排在队伍的第一名，稳坐第一排。
“大家都交一样的钱，凭什么他俩天天坐前面。”游客议论纷纷，导游无法强迫，俩夫妻充耳不闻，毫不谦让，心安理得。其实这也怨不得人，毕竟那位子是人家赶早，老老实实排队争来的。
“即便如此，你俩牛高马大，身体强壮，也应该礼让一下，挪挪位呀。”有游客出言不逊。那男人看了满腹牢骚的游客一眼，欲言又止，让人捉摸不透。
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俩人情深似海，恩爱有加，每天在车上，众目睽睽之下，重复着搂抱亲的套路。那卿卿我我之态，骚扰眼球的作派，着实让人脸红不敢直视。
特别是前几排的游客，零距离“观看”，躲又躲不开，骂又不能骂，活生生当起了电灯泡，好不尴尬无奈。
这对夫妻还有一个特点，爱显摆，俗话说“臭美”。在短短的六天时间里，二人每天都会从头到脚换然一新。式样夸张的新衣，新帽，新鞋，加上过度的亲昵，以至让人对他们的真实身份和关系产生了怀疑。
这二人是假“夫妻”，还是真“情人”。众人心里疑云团团。
因整个游程下来，他二人说话神秘，行动诡异，从车上到地下，二人就象喷了万能胶，总是手挽手，勾肩搭背，形影不离。且与所有的团内游客，没有过语言沟通。当然，游客们也赖得主动和他们搭讪。
游期即将结束，885团今日解散。
“上午游览古城，这是本次旅游最后的一个景点，中午885团在古城的一家酒店聚餐。餐后，再乘车长驱二百公里，到达春城后，所有的游客将各奔东西，回归各自的家乡……”早晨，导游对大家如是说。
也可能是要散团的原因吧，中餐是六天来，菜肴最丰富的一餐。但大家发现两夫妻和往常一样，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就离席而去。特别是那位女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大家只道是饭菜不合他们的胃口，因他们“不是普通游客”，人人心里都这么认为。
饭后，885团游客全体回到大巴车上，却惊喜的发现每个坐位上，放着一个独立包装的当地特产“花饼”，和一支鲜艳的红玫瑰。
“哇”车上一片沸腾，大家以为是旅游公司的馈赠，纷纷向导游表示感谢。
可导游小姐却一脸的茫然，不知乍回事。只有司机，指了指两夫妻，笑而不语。
“导游小姐，我们俩有几句心里话想和大家说说，行吗？”那位男人站起来，忐忑的问导游。
导游犹豫了一下，将车载话麦递到男人手中。
男人激动的接过话筒，略有所思，便语气深沉说道：“各位兄弟姐妹，老少爷们，大家一定很奇怪，也很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给各位送这么些小小的礼物和鲜花。别着急，首先听我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大巴风驰在高速公路上，游客们全神贯注，鸦雀无声。
男人清了清嗓子道： 许多年前，有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告别贫困的西北家乡，怀揣从亲属乡邻借来的几百块钱，到南方一个开放的城市去打拼。
小夫妻没啥特长，最大的本钱是年轻，才二十来岁，最大的本事是能吃苦耐劳。他俩相濡以沫，起早贪黑，脏活累活只要能挣到钱，他们不挑不拣都干。
经过五年的奋斗，他俩省吃俭用，积攒了十多万块钱。这时，他们的宝宝也降生了。为了照顾宝宝，妻子不能去干活了，他们听信一位朋友的建议，加上妻子在商场打过工，有一些经验，于是他们开了一家小超市。
小两口起早贪黑，苦心经营，诚信待客，生意红火。到后来他们生意越做越大又增开了几家超市，还开了一家酒店。十多年的打拼，他们有了五六百万的家产……
“世事无常，人心叵测。”孰料，这个本是幸福的家庭，却因男人在外拈花惹草，喜欢上了一个年轻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而分崩离析。
她的妻子不仅人长得漂亮，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双勤劳的手，还有一颗贤惠宽仁的心。夫妻二人创业初期，妻子风里雨里和他一起摸爬滚打，吃尽了苦头。在她怀孕期间，依然挺着大肚子，打理超市生意……
妻子不计前嫌，劝他回心转意。可他却“色”迷心窍，绝情的抛下她和年少的女儿，跟那个“新欢”走了。
老话说得好，“恶有恶报”“自作孽，不可饶。”他与新欢公开同居后，经不起新欢的色相迷惑和花言窍语的哄骗。把与妻子协议离婚，争到手的酒店交给新欢打理。自己则俨然一个大老板，时常“呼朋喚友”在外花天酒地，逍遥快活，好不惬意，根本不过问酒店的事。
二年之后，本是生意兴隆的酒店，却忽然间因“经营不善”垮了。他的新欢也和他当年绝情的抛妻弃子一样，不辞而别，没了踪影。
他幡然醒悟，可为时已晚。曾经光鲜的大老板，一夜之间成了穷光蛋，他毁了一个家，也毁了自已，真是自作自受。
他想东山再起，可缺乏资金来源。他想找朋友帮忙，往日里那些酒肉朋友避而不见。为了活命，寒酸潦倒的他，只好屈尊去一家商场当保安。
半年之后，一天他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处值班。忽然，一台红色小车停在眼前，从里面下来一位端庄朴素的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个花季少女。他大吃一惊，这是他的前妻和女儿。
面对突然出现的“妻子”和女儿，他羞愧难当，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他以为全家这次相见，只是偶遇，却不知，“妻子”已默默地关注了他半年之久了，甚至对他分手后的遭遇也了如指掌。因为“妻子”是这家商场的大股东。
那年他提出分手，妻子知道“木已成舟，强扭的瓜不甜。”虽然伤痛欲绝，可理智让她选择了放手。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跳出情感的漩涡。将名下的几家中小超市都顶出去，与人合作把所有的资金投到这家商场。她不仅成了这家商场的大股东之一，而且有了更多的时间培养关爱女儿的成长。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有点累了……。
“爸，回家吧，妈妈会宽恕，原谅你的。”电话里又传来女儿的声音，女儿已经在省外一所重点大学读书了。她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希望单身的父母能够重新相聚，互相照料。
说实话，他也想再次回到妻子的身边，他也晓得善良的妻子会宽恕他，原谅他。可他自己却难以释怀，宽恕他所造的恶业。他根本没有颜面，没有资格去接受妻子的宽恕。
然而，他的内心又祈盼破镜重圆。
男人的故事讲到这里，已是眼睛发红，声音哽咽。他接过导游递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稍作停顿，又接着往下说：
大约是五个月前的一天早晨，那丈夫刚上完夜班躺下不久，突然被女儿的电话吵醒。“爸，妈生病住院了，求您快去看看......”电话那头女儿焦急哭喊着说。
他来不及多问，翻身下床跑到街上打个的，直奔女儿告知的中心医院。
他以为“妻子”只是小病，谁知医生告诉他，她已到了肺癌晚期，最多还能活3一6个月。医生的话如五雷轰顶，他顿时站立不稳，跌到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吭声。
在病房，他拘束地站在妻子的病床前，看着瘦弱的她，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织。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呆若木鸡。倒是妻子微笑着拍拍床铺，轻声说“你来了，坐吧。”妻子刚做完化疗，说话比较费力。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他声音颤抖，眼泪双流。
“你不必过多自责，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苦，就当是老天替我对你的惩罚吧。”妻子的话，已经婉转而明显地告诉他，她宽恕了他的过去。或者说，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她根本没记恨过他。
妻子的大度宽容，让他更加的内疚和无地自容，这辈子他欠妻子的太多了，而老天连留给他还债的机会多很渺小，想到这里他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你来得正好，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毕竞曾经夫妻一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有几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他点头应允。
“我的病你也知道，想好已是无回天乏术......我时日不多了，想请你去把商场的股份退了。我俩都没有父母啦，那些钱分作两份，一份捐给家乡的希望小学和贫困家庭，一份留给孩子完成学业，余下的做你下半生的生活费。”
“不，不，不，你的钱我不能用。”听到妻子要留钱给他，他急了。
“听我说完，虽然我们分手后，你拿走了酒店，但剩下的这些也有你的心血，怎么分得清。”妻子继续道。
此刻，妻子在病中，还在牵挂着他，多么好的女人。“当年自己狠心离开她，真的是瞎了眼。”他在心里暗暗臭骂自己。
“我知道，你现在很悔恨，也很想和我复婚，弥补自己给我和女儿造成的伤害。唉，但我这身体已不能满足你的心愿了。其实复不复婚不重要，只要你能回心转意就好了。”她停顿了一下，深情地望了眼象做错了事，一直低头掉泪的丈夫。
“……好啦不说了，这些都过去了，现在谈谈另外一件比较高兴的事。”
听到妻子要说“高兴”的事，他精神一振，抬起头一脸的诧异。
“我自打新婚跟你离开老家，千里迢迢来到这座城市打拼，就沒挪动半步。我们把青春年华留给了这座城市，留给了事业，却亏欠了美丽多彩的人生。我的病反正就这样了，治不治就那回事。趁我现在还能活动，我想去外面走走，去看看美丽的大自然，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
“你一个人去？”他急切地问。
“你清楚，我在这里没亲人，女儿在外读书，虽然现在放假，但她正参加学校组织的支边活动，没时间回来。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病情，你也要替我保密。所以，长途跋涉我一个病人没人帮忖肯定困难，我想请你作伴同行，你同意吗？”说完，妻子的本来蒼白的脸上，瞬间乏起一片红云。
此时，丈夫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他站起身大跨两步，紧紧搂住半倚床头，身体削瘦的妻子，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心伤处。”
第二天，他辞去保安工作，为妻子办好了出院手续。精心策划之后，他携妻子飞向蓝天，来到了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西南边城……
“你说的这故事是真的吗。”男人的故事悲恸凄婉，又动人心弦，感人肺腑，以至有游客怀疑它的真实性。
男人眼晴湿润点点头，扶起身边的女子道：“我就是故事里的丈夫，她就是我曾经的妻子。哦，这次临行前，我们已经复婚，是合法夫妻了。”
那女子起身后，缓缓摘掉眼镜，取下头上的帽子，解开脖子上的丝巾。大巴车上一阵骚动，人们终于弄清楚了。原来那女子每天头和脖子捂盖得严实，是因为住院化疗，头发全部掉光了，她刻意为之。
接着俩夫妻向大家深深的躹了一躬。
“哗”顿时大巴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885团的各位同行，故事讲完了，但我和妻子的本意还没有表达清楚。这次旅游，我们能和各位同吃，同住，同行，同乐，是千年修来的缘份。但是，因为我急于报答妻子，请她宽恕我过去带给她的伤害，重新接纳我的恩情。让她在‘有限的日子里’，重新燃起生命的火花。在六天的旅行中，我没听妻子的劝告，不顾大家的感受，做了一些不可理喻的事。如为了让她饱览风光，我天天争坐位；为了减轻她病痛的折磨，我喋喋不休，搜肠刮肚给她讲故事，说笑话；为了让她心态青春阳光，走出病魔的阴影，我天天给她化妆，穿靓丽的新衣，这无意中给大家带来了许多的不愉快。在此，我恳请大家理解我，宽恕我。”
话没落音，车箱子里又是掌声不断。有人大声说： “这是一场误会，互相理解，互相宽恕。”
“谢谢，谢谢！”俩夫妻连声道谢之后，丈夫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红玫瑰和鲜花饼道： “中国有句古话，礼轻情意重。感恩大家看得起，接受了我们这份特殊的薄礼。红玫瑰是我送的，鲜花饼是我妻子送给各位的。”
“请问你们夫妻，分开送花和饼有什么寓意吗。”一位年轻的姑娘好奇的扦嘴问。
“有，实话实说吧，我本来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花，是送给我妻子的。因我们刚复婚，我还没来得及给她送礼物就起飞了。到了这里一看，鲜花似海，美景迷人。我就决定不送她玫瑰花，去祈求花仙子，保佑我妻子早日康复。 可我妻子要我将这些花分送给各位，她愿圣洁的玉龙雪山，保佑各位平安幸福，生命象玫瑰花一样火红灿烂。也祝千千万万个家庭，象这外圆内红的鲜花饼，团团圆圆，甜甜蜜蜜永不分离。”
“哗啦啦，咚咚咚。”车箱里再次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但这次的掌声似乎有些异样。
原来是八号家庭那几个“演奏家”，在尽情的，有节奏感的，拍打着新买的手鼓。那声音格外的悦耳，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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