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杨东志：麦涝

麦 涝

（小小说）

杨东志

麦涝出生那年的五月，豫东鹿邑发黄水，成熟了麦子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当地人称“水捞麦那年”。就是这一年的端午节，一个“红虫一样的孩子”呱呱坠地。他就是后来以此为名的麦涝。

麦涝外号“瞎子”。人们叫他瞎子，其实他并不瞎，只是有点弱视而已。

麦涝长大后，又矮又小，加之他的弱视，所以走路就有点佝偻，如果用“猥琐”这个词来形容他，也毫不过分。故而他还有一个绰号：“瞅地猫”。

长大后的麦涝没有娶上媳妇。俗话说：“男无女，家无主；女无男，身无主”。“家无主”的麦涝没有约束，所以为人处事就“不太讲究”，吃喝嫖赌抽，急了还会伸出第“三只手”，而且是“兔子也吃窝边草”，不管远亲近邻，只要得架（方言。即有机会）就会“捞一把”。

就是因为这样，村邻们都看不起他，甚至提起来他还会顿生烦感。

麦涝有一个弟弟，却与他有着天渊之别。他的弟弟名叫仁义。

仁义却生就的一副好皮囊。他，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可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加之他知书达理，能说会道，全村人有了红白喜事，都是请他当“大总”，铺摆安排；谁家有了为难事，也是请他出主意，想办法；谁家与谁家闹了矛盾，还是找他去沟通，去协调。就是谁家生下了孩子，也要请他给取一个有意义而又好听的名字。所以大家都很信任他，也很尊敬他。

后来，日本鬼子来了。

日本鬼子来了之后，就在村子西头不远处建炮楼。当时日本人让翻译说：“四周六个村子的全体青壮年，都要去那里修炮楼、挖防护沟。去了，可以吃白面馒头；不去，就死啦死啦的！”

开工的第一天，日本鬼子不但有人在工地监工，还安排专人到各村巡查，看有没有人“偷懒”不去上工。

这一天，麦涝的父亲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一直在拉肚子，就没有去上工地干活。他正坐在院子里休息，突然听见大门外有鸡叫声，抬头巡视一周，见自家的大红公鸡不在院里，就急忙跑到院外去看。

原来，有一高一矮两个日本鬼子巡查来到这里，见一只公鸡又肥又大又好看，便想着捉回去打打牙祭。可是，他们刚刚把这只大红公鸡捉住，就被赶过来的麦涝他爹夺去放跑了。当他们看清来人之后，就“叽里呱啦”地叫了起来。麦涝他爹一想：“这肯定是日本人看自己‘长’得年轻，认定自己是‘偷懒’没有去工地干活。”说起来也是，虽然麦涝他爹已经五十六岁，而日本人规定的是“十八岁至五十五岁”的必须去“出工”，可他也长得却太显年轻了，四十多岁的样子，过去就有生人把他和他的儿子当作是“弟兄俩”。这一次，日本人肯定是又看错了。“看起来……这一次我是在所难逃了，更何况还有刚才的‘夺鸡’之恨……”

果不其然。尽管邻居听见动静，都出来给麦涝他爹作年龄证明，但两个日本兵还是不依不饶地带走了他。

后来，日本鬼子把麦涝他爹捆在村子西头的一棵大槐树上，先是放狼狗撕咬，后又用枪托砸，刺刀扎，而且不给饭吃，不给水喝。结果不到三天，一个人就被活活地折磨死了。

不成想，麦涝他爹死了之后，日本人仍不罢休，竟然不让家人收尸，而且还派两个日本兵在大槐树下看守。这两个日本兵，就是当初抓走麦涝他爹的那两个人。

眼看着麦涝他爹的尸体在慢慢腐败，村里一个长者看不下去了。于是，他便找到麦涝的弟弟仁义：“仁义，你是不是你爹的种？如果你要是，就去把你爹的尸体抢回来。”

仁义看了看长者，目光游移了一阵，满脸通红，慢慢地低下了头。

长者又去找麦涝：“麦涝，你是不是你爹的种？如果你要是，就去把你爹的尸体抢回来。”

麦涝一听，两手攥拳，不大的小眼睛慢慢变红，继而由红变赤。紧接着，他一扒光脊，转身出门，从地上捡起一把斧头，又跑到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嗷嗷”叫着冲大槐树而去。没等两个日本兵反应过来，只见麦涝右手一抬，高个鬼子血溅老高；矮个鬼子正要拉开枪栓，麦涝一斧子下去，脑袋分成了两半。

然后，麦涝用刀砍断他爹背后的绳子，背起就跑。

可是，麦涝刚刚跑了不到五十米远，就被巡逻的鬼子发现了。日本鬼子一见两个同伴被杀，恼羞成怒，对着奔跑的麦涝就是一阵疯狂地射击。

麦涝被打成了马蜂窝，和他爹躺在了一起……

自此，麦涝弟弟仁义的名声一落千丈……而麦涝，口碑渐好，受到了人们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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