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钟秋梓，男，现供职江西省上犹县营前镇综合文化站。因为爱好写作而入职家乡基层政府，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写作仍然是自己不变的爱好，多年来先后在《今朝》《赣南日报》《赣州晚报》《江西青年报》《佛山文艺》等省内外媒体发表散文、诗歌、微小说等一百多篇（首）。
火笼的温暖
钟秋梓
入冬时节，天气日渐寒冷，又一轮冷空气南下而至。夜晚，坐在桌前用键盘敲打文字，窗外有风不停地碰撞着玻璃。随夜渐深，寒气越发浓重，我搓搓手，习惯性用脚在桌下摸索，而桌下空空，已然没有那个温暖的火笼……
在老家，御寒的莫过于小小的、圆圆的火笼了——它直径和高度不过30厘米，竹制的笼身和提手各约15厘米左右的高度，一只泥钵置身其间，铲上火红的热柴火屎，热气蔓延开来……寒冷的日子，它成了大家的宠爱。大家烤着火笼，坐在老屋的石门墩上，面朝太阳，聊着各种话题，一种氤氤的气息在乡村蔓延开来，成了冬日乡村韵味悠长的景致。
我的老家上犹营前是辐射两省四县的客家重镇，竹山多，制作火笼成为不少群众一条赚钱养家的路子。我们家是上犹江库区移民，移到新的驻地新溪村没有分到山场，自然家人不会制作火笼。听我堂兄荣哥说，在我还是年幼的时候，为了生计，他和我父亲会根据季节变化，经常跳着火笼或别的货物去崇义的圩镇贩卖。有一次，他们三四点钟出发，各自挑着20多个火笼，一路上是左肩挑累了换右肩，右肩挑累了换左肩，不停步地赶到七十多里远的过埠圩时已近中午。他们没有想到，当地圩场散得早，街上没有几个赶圩的人了，有的老表讨价还价，把火笼压到和营前圩一样的价钱。我父亲和荣哥就卖了一个火笼当饭钱，将其他火笼寄存到吃饭的店里。天气越来越冷，到了第二圩，他们去得更早，当地人也知道不可能像营前的价钱买到火笼。当天，火笼很快卖完了，父亲他们赚到了一点辛苦钱。
那些年，赚钱不易，我们年幼，又何曾体惜到父辈的艰辛啊？！
谋生不易，从小我就长得弱不禁风的样子，父亲对我特别疼爱。到了农历十一二月，早上起来，地上的水冻成了或厚或薄的玻璃。劳累了一天，父亲看我冻着小手伏在桌子上写字，待家里做饭时，他首先会将灶膛上的热柴火屎铲到火笼上放到我们身边，替我脱了鞋，将我的小脚架在火笼提手上，叮嘱我不要踩到铁丝编织的火笼盖上，以免铁丝烫伤我们的脚。当过了一段时间，他或者替我们扒开泥钵表层热火屎冷却成的灰，或者提着火笼去灶膛里重新铲了热的柴火屎给我们御寒……寒冷的冬日，有了父母的呵护，我们不再寒冷，并在一年接一年的更递中，我们从咿呀学语慢慢长大成人。
按老家的风俗，孩子长大成人谈婚论嫁，火笼是不可或缺的嫁妆。女儿出嫁，当父母的必定会托亲戚朋友制作两个火笼给女儿。女儿出嫁时，火笼身上贴着大红喜字，泥钵内放上红枣、花生，他们以此来表达喜庆、红火和早生子女的心愿。儿女离开娘家到了婆家，火笼散发着热气，一家人感受到新人的融入和温暖，心中也有了新的希望和期盼。女儿成了别人家的儿媳，服侍公婆，操持田地，以及灶前锅尾……她将在娘家养成的简朴和勤勉发挥到极致。添了孩子后，不论春夏秋冬，遇到雨天或天寒，火笼烘烤着孩子的衣服，空气里弥漫着特别的味道，往往醉了欢欢喜喜的一家人！
父亲用火笼温暖过我的小脚，我同样用火笼给孩子抵御过寒冷……火笼见证着客家人一辈又一辈的繁衍和传承。
婚后不久，我被乡政府招入到乡里从事文化工作，乡里的生活条件也不好，像我们这类身体瘦弱又需经常熬夜写点东西的人一到严冬就特别难熬。山区经济不富裕，柴火倒很充足，政府食堂便以烧柴为主。政府生活设施简陋，三四十人的机关大院就靠一口大锅烧水，想洗澡的同事就轮着烧火盛热水上洗澡间。我住的房间有调离的同事留下的一个大火笼，下乡回来，吃了晚饭，大家烧热水了，我就提着大火笼去厨房铲火屎取暖，每天晚上差不多要去两三次食堂热铲火屎……那个火笼陪伴了我度过了三个寒冷的冬天，成了我的“御寒神器”。2012年冬，当我要调离那个地方去别处供职时，我找了湿毛巾将火笼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放在床的下面。我想，后面入住的同事需要或者不需要，都能感受到同事之间传递的一种温暖。
而今，生活条件渐渐好了，火笼慢慢淡出了我们的视线。即使在偏僻的地方，也有了各种取暖的电器。没有火笼的日子，虽然我们用电器取暖，却找不到烤火笼那种质朴、纯粹的感觉。就像我们习惯了写字，虽然握笔跟不上在键盘上击打的速度，我们依然会怀念在纸上一涂一划的时光……
冬至、小寒、大寒、立春……火笼温暖我们的记忆，我们在温暖的时节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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