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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情缘】张晓红:腊月旧事

腊 月 旧 事

张晓红

  离开故乡已经三十多年了,但每至腊月,总忍不住抚今追昔,那些鸡鸣、犬吠、水井边恼人的捣衣声、打面机房内整日不停的轰鸣、村落里零星炸响的鞭炮,与从家户房顶灰黑色瓦缝中缓缓挤出来的烟雾一起,便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进入腊月的第一个标志是‘’腊八粥‘’。外婆熬制的腊八粥是最香甜的,刚进腊月,她就开始准备原料,在腊八前把它们浸泡在清水中,于头天晚上开始煮制。外婆怕糊了锅,守候在灶门旁,不停地用勺子搅拌着。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映着外婆饱经风霜的面颊,沧桑而宁和。我架不住瞌睡,在丝丝缕缕的香味中闭上了眼睛,一锅香喷喷的腊八粥直在梦境中打晃。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急不可耐地起床,尽情享受着腊八粥的香甜润口,也品位着生活的幸福。代代相承的习俗,其实最能彰显人性。试想,严冬腊月,一家人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定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果腹之需。

  腊八之后,就拉开了过年的序曲,一系列的好事会接踵而至。首先是学校放寒假,不用上学了,然后父母会赶集给我们买来新衣服,更让人兴奋的是偶尔可以得到些零花钱,我们可以给自己买来喜爱的连环画和鞭炮、头花等。乡村的腊月到处是欢乐,到处是祥和,到处是节日的气息。

  “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小孩你别闹,过了腊八就祭灶。”腊月二十三是俗称的小年,据说这天灶王爷要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一年的工作情况,所以各家各户都要进行祭灶。

  灶王爷和灶王奶奶是主管人间烟火的一对神仙眷侣,祭灶时要把他们的合影像恭恭敬敬地张贴到灶门旁的炉壁上。两位神仙穿红着绿,腮帮、眉心都被涂抹上了红点,虽然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却显得端庄而和蔼,好像眉眼里都充盈着浓浓的笑意。

  在庄重的氛围中,祭灶活动正式开始了。外婆把事先备好的果品和菜肴摆放在灶门前,毕恭毕敬地对着灶王爷和灶王奶奶叩首跪拜,口中还不停地祈祷着。

  在我们家乡,流传着“二十三,窝窝粘”的俗语。粘窝窝是用黄豆面、黏谷面掺进一些大红枣蒸成的,绵柔爽滑、味道香甜,十分可口,但要在祷告完毕、外婆掰下两口象征性地在灶王爷夫妇嘴上一抹之后,我们才可以享用。外婆说给他们吃粘窝窝,主要是为了粘住嘴,这样灶王爷夫妇汇报工作时就会只报喜不报忧。不过让我一直困惑的是,既然粘住了口,让人家怎么去报喜呢?

  腊月最忙碌的是外婆,即便是大年三十那天,她依然有很多工作要做,煮肉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那时候大家手头都很紧,过年割猪肉也就是十来斤的样子,还要招待七大姑八大姨的一班子客人,外婆不敢早煮,怕看不住我们这群馋猫。年三十煮肉是我们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见外婆把各种佐料洗干净后用一块细纱布包裹起来,放在半开的水里,然后把大块五花肉切成大小均等的方块放进锅里,先大火加热,烧开后改用文火慢炖,只见热气从锅盖缝隙间溢出来,丝丝缕缕纠缠着飘向屋顶,满屋子都是扑鼻的香气,深深吸溜一口咽到肚里,五脏六腑都是熨帖的。

  我们眼巴巴地捱到中午,总觉得这半晌的功夫漫长得像又等待了一年。直到外婆一声令下:“开饭喽!”我们一溜烟地跑到锅台前,张着嘴、瞪着眼瞅着外婆拿着勺子的手,盼望能往自己碗里多舀进几个肉片儿。

  儿时总喜欢吃肥肉,觉得香喷喷的特解馋,有时都能吃上一大碗。妈妈说:“好好吃饭。吃饱了帮爸爸写春联。”

  高小毕业的爸爸算是家乡的秀才了,从我记事时起,村里过年的春联、婚丧嫁娶的帖子几乎都是爸爸去写。妈妈早就准备好了大张大张的红纸,在爸爸磨墨的时候,我们已经把红纸裁成长条状。爸爸把纸条平摊在八仙桌上,饱蘸墨汁,扬腕运笔挥毫,几个潇洒、娴熟的动作之后,红纸上就出现了一行遒劲有力的大字。

  对联写好后,爸爸还要自我欣赏般地吟哦着上面的句子走前几步、退后几步细细端详一番,然后指挥我们把写好的对联拿走,摆放到其他地方去晾干。

  早在妈妈刚刚拿出红纸的时候,小孩子们早就将爸爸开笔的消息传播出去了,一会儿功夫,小院里来了很多找爸爸写对联的乡亲。爸爸从来是有求必应,一桢一帧地写下去,我和妹妹帮助磨墨、裁纸、晾干,忙碌着、自豪着。

  那时,集市上也卖有春联,但大家似乎更喜欢爸爸亲笔书写的春联。除了可以节省几分钱之外,应该也是为了享受那种熙熙攘攘写打字的氛围吧。王安石《元日》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说的就是这种场景。

  当然,除夕最隆重的当是晚上的年夜饭。外婆会破天荒地作出一大桌子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一年到头难得见几回腥的我们,敞开肚皮一直吃到喉咙眼儿还不肯放筷。大人们笑呵呵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迭声地提醒:“吃慢点,多的是,保管你们吃个够。”“鱼肉里面刺多,注意点。”父亲知道我喜欢吃鸡翅、鸡皮和鱼头,不时把这些夹给我,直到我成人后他仍保持着这个习惯。

  除夕之夜,我们老家有守岁的风俗。爸爸在堂屋当门燃起了一个老槐树根,喷香的火苗,烤得房屋里暖烘烘的,外婆和妈妈忙着包第二天一早要吃的饺子,爸爸也跟着擀皮儿,我们把新鞋新衣整整齐齐放在枕边,就一门心思地等着那几个压岁钱了。

  终于,你五角他一块的开始发钱了,我和妹妹兴奋得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百十钱穿彩线长,分来再枕自收藏,商量爆竹谈箫价,添得娇儿一夜忙”。小心谨慎地把压岁钱放在枕头下,妹妹算计着她的钱袋子可以添银进两,我则盘算着自己的小军火库又可以增加多少份量。

  在稀稀落落的爆竹声中,我们进入了沉沉梦乡。睡梦中,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似乎一直就没有间断过。随着腊月临近尾声,我们怀想了多少次、期盼了多少天的新年,在梦醒时分,也终于来临了。

  时光流转,冬去春来。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提高,曾经期盼的一切,都不再具有诱惑力,使得过年也失去了色彩,但在我心灵深处,却有一种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情结。童年的腊月,透着一股质朴的民风,坦荡着故乡人淳厚的情怀,已然成为一首生动的民歌,温暖、快乐、清晰、明净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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