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梅朵
刘楷强
人生若只初相见，呵！我不由的笑出声来。人对最初的美好是那么的眷恋和伤悲，难道不是么？熙熙攘攘的人群，总是对最初的梦幻依依不舍，我又何常不是呢？这天，天晴的还算可观了，至少和我内心填满沟壑的心情相比是好的多。太阳依旧孤单的卧在半空中，偶尔有一片淡淡的云彩从它身旁飘过，都会被它调皮的吹一口气化作虚无。我习惯了高原的这片天地，总是在有风的日子里带给人难以驾驭的失重感。或许是真的习惯了呢！所以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做个深呼吸，一切的繁杂交错也就会平静下来。要是曾经对它陌生的人儿，只要走进它的怀中就会被它玩弄的窒息，意志消沉的便会丢掉小命儿哩！
我独自去往寨中那座古老又祥和的活佛塔，这座隐匿在人间的神圣建筑物，已在上千年的风吹雨打中有些面目全非了。在我眼中，它是和所谓的神佛不搭边的，它是人们最强大的思想寄托呀！此刻，我不由的联想到了敦煌莫高窟前的那片僧人圆寂塔，更联想到了王道士那座快要坍塌了的道士塔。二者看起来虽没什么联系，但你仔细想想，想想它们的性质和存在的意义，就会不由的让你大吃一惊。每当心情烦躁不安的时候，我都会走近它，让它承载的上少年的意愿，召唤出我心中沉睡的宁静。
今天，我又一次的走近它。眼前萦绕着的浓浓的檀香香气是那么的沁人心脾，几个僧人刚从这里过了，大概是刚烧过了香，寄托了他们的哀思！此刻活佛塔越发的安详，正在我瑕思满满之际，一个精灵般的影子轻盈的掠过我的眼前，刹那间打破了我所以的沉思和繁杂的心境。
她，朴素有致，恬静淡雅。就像周敦颐笔下的荷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就这样突然的出现，让我毫无心理准备的邂逅。和央拉相比，央拉若是激情四射的火，那么她则是柔情万丈的水。不同的是，她由内而外散发的这种与世无争的自然气息。
我疑惑的问自己，这难道才是你辗转反侧，梦寐以求的温柔吗？哎，我这人坏就坏在这里，若碰到那般好的，总都会浮想联翩！匆忙的停下了脚步，我不敢再往前接近了。就像周敦颐说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怕我惊扰了她，破坏了眼前难以再重现的静谧。
她，双手合十，目光祥和的跪在塔前。就像白素贞曾跪在雷锋塔前醒悟世事一样，不过白蛇是为了情郎，且不知她是为了那般。
二十刚出头的我，难免会对有些潜在的美而产生好奇。虽然说不得是无尽的向往，也称的上是滔滔不绝的迷恋了。嗨，嗨，我试探性的喊了两声。不过声音小极了，我想她是没能听到吧！
嗨，姑娘，你为何要这般呢？这次声音有点大，但却有些颤抖。因为我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也从未有过如此唐突的举动。
她突然站起身来，显然这回是听到了。她用白皙修长的双手拍了拍膝前的尘土，将面容转向我这边来了。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你是哪家的少爷？她轻柔的说着，声音是那么纯净，比所有纯净的事物都纯净的多呢！在看看眼前的她，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乌黑的长发，清秀的脸庞白里透红，尤其是那张小嘴，比樱桃是夸张了，但是小的精致，小的迷人。再看她的穿着，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姑娘，朴素的很。但是却很干净，有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问我是哪家的少爷，我这倒不稀奇，因为从我华丽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一切。眼下乱的很，你怎么不躲起来呢？姑娘，我说。躲！往哪躲！这里哪不是那个大土司统治的地方？她说着，似乎很气愤。我望着她的眼睛，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我没有见过的坚定。此刻，我更不知说些什么，我该向她说，我就是那个罪恶的黑白无常么？ 其实我就是替熬吉土司做事的！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因为我不想在她面前说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不认识她。
说完，我看到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并没有吃惊的样子，好像她似乎知道我的身份似的。那你把我抓去献给他啊！好得到他的奖赏。她高傲的说着，那种高傲时的样子更迷人，更让人产生去接近她的想法。看她的言谈，根本和她的年岁不符。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遇到事情会如此的临危不惧，如此的镇定自若，我也开始佩服起她了呢！其实，其实……我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呵！难道你想跟我说这一切都不是你情愿做的？她很有洞察力的说到，我是想这样说的来着。
我不会带你去的，我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也只能这样说，这也就是我的一个缺点，见到漂亮姑娘就会口痴。当初见到央拉时如此，现在见到她是依旧如此。当现在想想央拉，对她的念想完全减退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或许是见到她之后吧！该死，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喜新厌旧吗？对了姑娘，我叫扎哲顿珠，你呢？我不经意的问道。
原来是扎哲大少爷！我的名字恐怕不能入您的耳朵了，她依旧高傲的说着。霎时间，我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是否是她这番话造成的。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请不要喊我少爷，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为什么就非要分出可恨的三六九等呢？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贵少爷，更不会去欺压任何一个穷人。当初不会，现在更不会！说完，我也似乎气愤的把脸扭到一边。
听完我这番话，她脸上的高傲显然不见了，似乎更多了几分敬意。
她道：我相信你！其实第一眼看到你就由衷的相信你。我也搞不懂我的心，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温柔的看看我的脸，然后转身蹲坐在石头上又说：其实上天是公平的，我始终这样认为。虽然我身在穷人家里，可我有爱我的阿爸阿妈和疼我的阿哥。这样就很幸福了，我不想奢求什么！喔，对了，我叫格桑梅朵，我家就住在附近，说完冲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而我，此刻还沉静在她当时的话语中。觉得她是那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她的微笑又是那么烂漫，似六月的海棠花一样。在阳光下，在旷野中，都以一种最柔美的姿态面对这个变形的世界。她就像天使，在我最烦躁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了我生命中，给我最伟大无形的力量去阻挡所有的黑暗。
此刻，我心底暗暗的发誓，如果从明天起，我还是健康的活着，我一定要娶她，格桑梅朵做我的老婆！ 梅朵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而我，还在极力的傻傻看着她走的方向。我想象不出未来我们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交集呢？或者就此一面，直至千年。因为我怕，在如此黑暗丑恶的世上，我和格桑梅朵，还有好多好多的人们渺小的比水珠还小。可笑的是，我还在盼望着那虚幻的似梦一般的交集呢！
抬头望望天空，几片乌黑色的云彩被太阳驱散的破碎来去，连影子也找不到了。我心中没有了烦躁，没有了之前的迷惘。因为有她，她还是我生着的动力呢？至少是她把我从轮回的边缘拉了上来，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幸福，接下来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但是心中的一些悲愤还是难平，像我这等人是不该生在这个世上的。又能怎样呢！美好只是暂时的，魔鬼横行的时代呵！到处都是人吃人的残象。我更为我和西藏的人们感到悲伤，没有生命的奴隶们，你们的肉体已经不属于你们了，难道灵魂也要被他们囚禁不成？麻木透了，真可恨。这个时代也不是说过去就过去的，想想如今，祖国的土地狼烟四起，列强无情的铁蹄踏过了一片片快要丰收的庄稼地。那一串串金黄色的稻谷呀，那一树树鼓实实的玉米呀！我不敢想象别处的生活是怎样的，但庆幸的是这一切就快过去了。但也紧紧只是别处的苦痛要结束了，我的身边呢，还是漫山遍野的奴隶遭受着鞭笞，看那一道道深浅不同的血痕，还在流淌着殷红的血，此刻，我的心也似被划了千万条口子，鲜血不止，痛穿心肺！最让我痛恨的人其实是我自己呢，从小受到阿爸的熏陶饱受学问，我只记得自己读了很多书，也因此建立了自己的思想，至少我是想做格萨尔王的。但这又能怎样，我唤不醒人们沉睡的麻木灵魂。饱受学识又有个屁用，只是把自己变成了疯子，妄想着有朝一日用自己的学识改变世界，我看我他妈真是疯了。
恨呢！咬牙切齿。美好的亲情，爱情，手足之情也只似麻沸散一样，只能缓解你暂时的痛楚。可药性一过，你依然痛，依然要饱受折磨。此刻，我是多么的羡慕妓女，至少她们每日不用为生活等等的劳什子烦心。出卖肉体又能怎样，至少她们活在暂时的逍遥快活中！她们是最伟大的人儿哩！在这里我也必须强调一点，我并不是人们眼中的忧国忧民，因为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更不是人们眼中的多愁善感，患得患失，因为我没有必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我只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我见不得强盗横行的社会，更见不得女人为生计掉眼泪，更见不得被关在铁笼中还洋洋自得的行尸走肉们！
如果有一天我坐上了熬吉老爷的位子，我绝不允许那么多的荒唐人和荒唐事充满人间。当然我最想毁灭的是毫无人性道德的丑陋制度，我会阻止遥远的村寨中的一妻多夫制，也会阻止毫无人道的一夫多妻制。我会掰断人们长长的獠牙，不让他们在吃自己的同类。当然，我说的这是如果。其实那所谓的什么土司，所谓的什么权利的象征，在我眼中就像屁一样，放了它才会舒坦许多。哎，想这些做甚，至少从此我又多了一个眷恋的人，还不美好么！赶紧拍拍身上的尘土，再捋捋我的头发，回家去。
责任编辑:宋立建
投稿用稿规定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