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
文/艾秋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随着《水浒传》电视剧的热播，好汉歌盛行一时。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家喻户晓，打虎英雄武松的哥哥武大郎也是人人尽知。
我们那儿一个武姓人氏在前村后屯也是出了名的，人称武大郎。他胖墩墩的，个子和武大郎不不相上下，也许是身子太重腿太短，走路时靠左右摇晃维持着平衡，像极了在北极蹒跚移步的企鹅。我上初中时学生理卫生课，就爱对号入座，怀疑武大郎是侏儒，但后来看见真正的侏儒，比他还要夸张些。因他个子挫也有人叫他挫拔子。
早些年没有电视，对水浒里的武大郎没有直观印象，后来在屏幕上看到武大郎的形象和我们村的武大郎酷似，只怪我们村太偏了，他没有邂逅导演的机会，不然说不定这个武大郎才是扮演《水浒》里武大郎的最佳人选！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我们村的武大郎做炊饼的手艺也不错，外酥里软特别香甜，吃过的都说比县上国营饭店卖的烧饼还好吃。武大郎性格好，他寡言少语，见人常常是憨憨一笑就算是打招呼了，再往下就是别人有问他有答，别人不问他不语。武大郎是我们村有名的老实本分人，他不招灾不惹祸不喝酒不赌钱，吃苦耐劳，唯一的嗜好就是抽烟。他和妻子还有二儿一女五口人虽说不富余但也不缺吃少穿，一家人和和气气踏踏实实相安无事地过日子。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他三十五岁那年，他的妻子突然得急病死去了，当时他的小儿子刚刚两岁多，大儿子也只有十三岁，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委靡了一阵子。从此他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三个儿女。村里有些好心的女人同情他家三个孩子从小没妈，会将自家孩子穿小的旧衣服旧鞋子送给他们。安分守己的武大郎从不去别人家串门，只是偶尔有人瞧见他从隔壁男瘸女傻的一对夫妇家出来，兴许是借、还东西去了。
日子不扛混，转眼他家老大到了当婚的年龄，经人介绍，后屯一个苏姓女子嫁了过来，听说这个姑娘心灵手巧会做一手好针线，武大郎笑的合不拢嘴。他把南炕让给了新婚的儿子和媳妇，他和女儿还有小儿子住在北炕。这在我们那儿可是稀奇事，别人家娶媳妇都是娶在北炕，而武大郎破例倒出采光好的南炕，足见他心里高兴和对儿媳的重视。虽说武大郎勤快能干，但必定是男人家，针线活不在行，这回家里来了会摆弄针线的女人，缝缝补补不用愁了。转年又给他添了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武大心里美，变得越发能干了。农忙时节，他起早贪晚在大田里劳作。农闲季，很多男人都耍牌喝大酒，这些和他都不沾边。他也从不给自己放一天假，搓玉米、打麻绳、纳鞋底……没完没了的活计他放下这样干那样。正月里，村里大一些的女孩子都喜欢聚在他家，和他家媳妇及女儿打扑克，扔布口袋，玩嘎拉哈……这时候，武大郎又主动担起了烧饭、收拾屋子、喂养牲口等家务。遇上这么好的公爹，村里人都夸他儿媳有福气。
村东头住着一个光棍，好吃懒做，吃酒赌钱，到秋天，别人家都仓满囤圆，他家却收不了多少粮食，四十好几了也没说上熄妇。他是家里的独苗，打小被爹妈宠坏了，老人健在时，他可以啃老，老人过世了，把老人积攒的家底消耗的所剩无几了，他就东家吃一口，西家混一顿的，久而久之，村民就都称他为混混。一次，看见我小妹妹拿着油饼吃，馋的他口水滴出老长，先是逗我妹妹要咬一口，谁知还真咬了而且还咬的偏大，竟不小心咬了我妹妹的手指，妹妹哇的哭了，在场的人都用不好眼神瞧他，有的还使劲奚落他，他脸白一阵红一阵讪讪地离开了。左邻右舍都瞧不起他，最怕他赶上人家饭口串门，尽管没人搭理他，他也会飞快到盒里拿起一个玉米馍馍往嘴里塞。谁家丢东少西了，都认准了是他干的。我们家隔壁放在仓房里的一口袋玉米面丢了，找几个人去他家翻，什么也没翻着扑了个空，来人气势汹汹对混混拳脚相加，非逼他说藏在哪了？混混哭丧着脸狡辩，硬说不是他干的，哪里有人肯信他的鬼话？把他家搞得乱七八糟后走人，混混被打的鼻青脸肿，碍于来者人多势众，自己人单势孤，只是哭哭啼啼干吃哑巴亏。
我母亲在村里出了名的能干，我家收成的土豆最多，每天母亲又要去各家起过的土豆地里用耙子刨拉下的土豆。土豆满的都顶了窖门子，有时早起会发现窖口明显的凹了。母亲数好了个数的大南瓜、角瓜，时不时地就少一个，背后她就骂东头那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只是有一样让母亲感到蹊跷，我家绑在草绳子上晾晒的一沓沓草烟叶子时常发现好像见薄，只是心里画魂不敢叫准，猜想是也许是晾干了的缘故，主要是东头那个混混又不吸烟。
从来没有生过病的武大郎突然病倒了，不过他得的不是身体上的实病，而是民间传说的癔病。三伏天里，人们都热的扇着蒲扇，而他佝偻着盖着厚厚的棉被，本来就矮粗的他，好像大大的一坨肉，又像硕大无比的陀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冷得直打哆嗦，连日来水米不进。最让见着者胆寒的是嘴里不停地胡言乱语，他带着嘶哑地声音喊着：“鬼来了，别打我，我说，我全说……”更让人害怕是他那双圆睁的惊恐的双眼，好像那对眼珠子要冒出一般，那架势像似活生生的鬼就在他眼前，他会叽叽咕咕不停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守在他旁边的人无不毛骨悚然。他说的都是诸如对不起张家对不起李家啦还对不起村里的好多人家，最对不起东头的混混和隔壁的傻子瘸子……村里人都说他中邪了，也像真武大郎似的吃错药了。他儿子找来了村里的大神和二神，家人向大神二神诉说着发生的一切。然后在他弥留之际借大神悠悠之口唱着，唱他这辈子偷了谁家的鸡摸了谁家的狗，还隔三差五对隔壁傻子做不苟之事……如今阎王爷下通碟，不能让他留在屯里祸害人了，要把他逮进地狱，但临行前，必须把自己做的丑事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方可以减轻罪过，否则让人替他背黑锅则罪上加罪。被大神二神折腾一夜的武大郎终于安静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死去了！武大郎死的那年还不满五十岁，他死了却也跟真武大郎似的前村后屯的出名了。
责任编辑 朱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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