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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文库】赵军民:泾水春梦图(一)

长篇历史小说

泾水春梦图

赵军民

时间段 《泾水春梦图》故事时段:大唐盛极走向衰落前夜。时代背景:唐开元向天宝年间转身之际。

拍摄地点 泾水,纸坊,山野,长安,官府,官民私宅。

一句话梗概 天宝年间,宣城丁家纸坊随着安史之乱的不期而至,丁氏家族遭遇生离死别,历经磨难的纸坊少主丁乙通过工艺改进制造出名扬天下的不朽宣纸,本剧演绎盛唐末期宣城泾县人家大悲大喜的人间故事。

创作思想  丁乙是虚构人物,宣纸所在“泾水县”也是虚拟,因为宣城只有泾县,百家纸坊也是虚拟的集结工场。真实存在的是宣纸在唐代形成成熟的工艺,李白七次到宣城及病故于此的史实。本剧依据安䘵山、史思明造反称帝给人民造成的苦难,以及颜真卿举义帜抗击逆流为时代背景。

在这个虚拟的历史空间里,它的逻辑是天宝年间,唐代安史之乱提供创作宣纸业主的动荡效应,宣纸初创时间实际远于唐代,它的工艺只是成熟于这个时间点。本剧塑造的人物是一个地域特质的象征,主人公丁乙身上兼具安徽人的明显特点,不温不火、平易近人;又有种刚柔相济且大智大勇的内敛气质,令人觉得恬淡、质朴同时不乏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智慧。安徽人才辈出,不乏英雄豪杰,前有张良,后有朱元彰、李鸿章,文人雅士更是灿如星辰。

宣城文房四宝名播天下,丁家纸坊造纸术就是宣纸造纸技术的代表,它具抗老化等性能,有“纸寿千年”之誉。唐宋时留存至今的名画,如《五牛图》就是用青檀树皮为主要原料,其特点白如雪、柔如绵、拉力大、润墨性强,最宜题诗作画。剧本以人物刻画人文风貌,使其具有鲜活的历史生动感。以创作空间容纳当时重要历史人物,李白在宣城的游历;颜真卿河北殂击;盛唐的繁华;日本人对大唐武功文治的景仰;万国来朝的宏伟气象史载不绝;本剧主人公丁乙对宣纸改良的一步步探索等;均融入入历史特定范畴。这样的人物设计使剧情更具动感,并以时代气息赋于人物的鲜活性,让历史有灵魂、有热度、兼具有时代特色。

本剧创作拒绝生产纸片人,在全剧规划中,突显宣城名流效应,以小人物的大胸怀为主导力量,推演泾县历史时代造英雄的特质,从中活灵活现创作历史故事,赋于艺术人物血肉和灵魂。

人物

丁乙  男,初场8岁  泾水河边丁家纸坊主人。少年时,丁乙父母充役涿州(范阳),被安䘵山留用军中造纸,后又被带到安䘵山辖管的幽州势力范围——平原郡。因丁父四郎与颜真卿的书信来住被安䘵山疑心泄密,惨遭杀害。留在家乡泾水的丁乙随祖父经营纸坊,当时泾水纸坊选用稻秸加米汁造纸,其最大缺点就是品相粗糙,不是书家的最佳选择。唐代前中期,高级书画场所题跋诗书多赋于绢丝帛布,奢侈成风,而泾水畔的宣纸多被贫穷人家买去糊窗或课子练字,统绪汉代纸业的一次成长之后,几经数百年,泾水百家纸坊逐渐衰落,经营惨淡。

丁乙积极改革宣纸品质,志在替代绢帛收藏名家书画,解放织户,减轻民间痛苦。丁乙的爷爷丁祖一心企盼幽州军营效力的儿子四郎夫妻早点还乡。纸业百坊中的大户董刀儿自号“纸神”,意图兼并隔壁丁家纸坊,但董刀儿女儿董娇对丁乙十分痴情,丁祖率孙儿丁乙竭力抵制,丁祖终熬不过苦难岁月,于贫困潦倒中去世,临死前把种满青檀的山林交付给丁乙,嘱付他一定继承好丁家的祖业,等待父母归来。

丁乙接过祖父手中的作坊一心想改进工艺,使之商贾青睐,经过宣纸革新,试图找到做好宣纸的材料配比,为取得用纸人的认可,他有意结交当地新来县令汪伦,二人逐渐成为朋友。而汪伦则与李白是神交的朋友,汪伦特邀名家和诗人到桃花潭作客,丁乙主动贡献白纸丁宣,供文人雅士无偿使用,从中听取名家和商贾点评。

丁乙经过无数次材料配兑实验,丁家纸坊技艺渐有长进,此时的大唐书家撰写重要诗文多用绢布,成本过高,以至远在长安的安䘵山借机向玄宗建议派家仆安生赴泾水出任县令,督办泾水百家纸坊的制造以便从中获取好处,安生替代汪伦后为非作歹,后被老县令汪伦携众商家驱逐。丁乙对宣纸制造的手艺经过多次改造,逐渐纸张吃墨饱和、漏墨减少、质量大有长进,县令汪伦十分赞赏,特向朝廷贡献“丁家宣纸”并特意说明:“丁宣经过改良,纸张吃墨和洇染丰富的层次感大为提升,远远优于绢布”。并请命朝廷减免泾水的绢丝供奉。

丁宣发往长安,经朝廷验证丁家纸坊的新纸,获许减免泾县徭役,诏文一出,惊动各路纸业销售商贾,丁乙宣纸在泾水县逐渐名声大噪。随着安䘵山门人安生替而代之,泾水县令汪伦拒履新职,隐退山林。泾水纸坊董氏纸坊主人的生意与隔壁丁家并称“丁董”,由于丁宣的改良,突然被朝廷和官府定制夺去了大半生意,坊主董刀儿心生嫉妒,不断与丁家纸坊明争暗斗,采用贱价低售,在山口设置障碍,阻拦商贾,一时两家水火不容。

丁乙为人宽厚,加上与董娇自幼青梅竹马,私下终身暗许,对董刀儿一再容忍,始终不肯撕破脸皮,董刀儿得寸进尺,借机想吞并丁家纸坊,被丁乙一再拒绝。两家纠葛损伤了儿女姻缘,董家要吞噬丁家,而丁家想承续祖业,丁乙和董娇的婚姻不得一推再推。董刀儿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动用阴招,支使女儿董娇盗取丁乙造纸技术,董娇不肯,丁乙却主动把丁家工艺告之董家和贫穷的黎家,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同样的原料在不同人手中制作,造出的纸张还会有一定的差异,董刀儿和黎叔家的生意还是远落后于丁家,只是黎家的生意由破产状态有了恢复。为报丁乙的救助之恩,加上黎叔欣赏丁乙的好善乐施、义结乡里的衷肠,把女儿黎花送到丁家做婢。进入丁家的黎花与丁乙相敬如宾,以兄妹相称,虚有夫妻之名,黎叔得知其中的玄机,认定丁乙瞧不上自己的女儿且又无能为力。此时,大诗人李白从长安赶到泾水与汪伦相见,二人惺惺相惜,诗书酬唱,相见恨晚。李白应宣城赵太守及长史的堂弟之约,前往宣城,汪伦送别知己,内心惆怅。

丁乙为了扩大经营,召募门徒,吸引乡邻少年仇耆、伍正、刘旺儿、傅成彬到了门下,为了周转生意速度,减少商家成本,丁乙决定对徽墨、歙砚、湖笔无利代售,他们扩大的纸坊和铺房也尝试做了扩大。丁乙门前销售,后院生产,经营扩大,生意十分红火。此时,泾水新知县安生替代了汪伦,迫使汪伦隐居山里。泾水人家在重利盘剥下,百家书坊倒闭了一半,丁乙也被盘剥得举步维艰,而董刀儿女儿董娇也被安生盯上了,死缠硬磨,逼迫为妾。董娇心属丁乙,誓死不从,安生不断使坏,要把董娇荐入宫中选秀,董娇誓死不从,涉及国法,董刀儿与安生相执不下。

李白等风流雅士应罢官的汪伦之邀,再度赶到泾水,桃花潭畔,一时名家汇聚,丁家宣纸随着诗人们填写的诗词流传四方,遍及外省,长安和洛阳商贾纷至沓来,众相采购丁乙宣纸。在董娇和丁乙强烈反抗下,安生的逼婚屡屡失败,因害怕“侍召”李白弹劾,安生最终罢手。黎家纸坊在丁乙的帮助下起死回生。在丁家纸坊内,黎花拼命帮助丁乙及祖父丁祖持家,而黎叔以为丁乙瞧不上女儿,把黎花接回家嫁到山外,不想,嫁过去的黎花丈夫已经被募至幽州并很快死掉,为找回从未谋面丈夫的遗骨,黎花欲独往幽州,对女儿不放心的黎叔跟随女儿沿运河北上,最终找到骨殖并葬到钱塘江口的丈夫家里。未成婚成为望门寡女的黎花随父亲再次回到泾水,回家后面临安生的税上税,泾水人家民不聊生,迫不得已,黎叔再次把黎花送入丁家做仆妇,自此尚未娶妻的丁乙与黎花“好”了起来,终成夫妇。

随着李白离开泾水,安生再次逼嫁董娇,无路可走的董娇选择投环自尽,夜深被盗墓人意外救起。此时,安䘵山造反的消息传到泾川,一时人心不安,许多人决定出山逃生。而篷莱国人士髡头携妻子真子到泾水欲学造纸之术并拜在丁乙门下。此时的山里山外,朝廷和安䘵山正在进行一场殊死绞杀,潼关被破,守将被擒,玄宗入蜀,杨玉环被逼死,天下动荡,一时鹿死谁手很难断定。泾水县也成了正邪两方势力控制的目标,安生被罢免,汪伦复出也成了正邪两个政权的角逐。此时,乱兵进入泾县域内,虽然安生和汪伦两任县令都借用丁乙的声望和能力做防范,但丁家纸坊前后两度被乱兵抢劫。安生在安䘵山的胁迫下,终于死心投靠了叛军,丁乙被官府任用为民间团练,任用董刀儿和黎叔和百家纸坊子弟参与团防。

董娇几经磨难终于嫁给了丁乙。丁乙为扩大经营范围,给门徒们置办房屋,并分派他们分别经营纸墨笔砚,不料,他的决定被大家拒绝。大弟子仇耆认定:合则兴,拆着散,大家不肯另立门户。为了进一步改良丁宣防腐工艺,丁乙不断把新造的纸张埋入腐土,观察其防虫防蛀程度,为纸张材料加入羊桃。随着安史之乱,泾水县受到侵扰,县衙先后两度接受丁乙的建议,实行封山防贼、共同防御、战时免除重赋的政策,汪伦欣然答应,并肯与百姓同甘共苦。附逆造反的安生搅得泾水人家生不如死,董刀儿被安生的叛逆乱军所杀,安生最终被丁乙擒获。

丁乙弟子:仇耆,伍正,刘旺儿,傅成彬。

祖:丁祖。

父:丁四郎。

妻:董娇,妾:黎花。 

董娇  女,初场岁,董刀儿之女,后为丁乙之妻。性格刚烈,忠贞不二。董娇的父亲为得到丁乙制纸技术,一度把她许配给了竞争对手,没想到丁乙并不买账,董娇初时愤恨,后来,随着风雨人生的经历,她越来越懂得丁乙的为人,逐渐真正喜欢上他。后来安生假公济私,盘剥泾水人家,随着丁乙与安生的不妥协护卫泾水纸坊的义举及他与父亲的明争暗斗,董娇越来越被丁乙的敢作敢当,不畏险恶,黑白分明的品质所折服,同时也为他的聪明才智所倾倒,在安史之乱的背景下,她与丁乙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爱情,初时不肯接受丁乙身旁的侍妾黎花,后被其打动,终成和睦一家人。

董刀儿(神纸)   男,初场0岁,董家纸坊主。天性狡狯,贪图一已之利,属奸商一类。由于自家手艺不如丁乙,心生恚恨加嫉妒,屡遭官府打压,对纸张如金的丁乙纸坊十分怨恨,以女儿董娇为诱饵,套取丁乙手艺,得手后反噬丁乙。随着大唐对贡纸要求的不断苛刻,董氏纸坊再遭呵斥,此时的董娇已经被安生举荐宫中,董刀儿不舍独女从此不见天日,只得求助丁乙。董刀儿与丁乙相敬相杀且处处盘算。最终被丁乙的人品和机智所折服,为救女儿被安生所杀。。

汪伦  男  初场0岁,泾水县令,安䘵山门徒到任后归隐林泉,天性豁达,性格洒脱,待人热枕,黑白分明。相关人物:好友李白、上司:宣城太守赵悦、书僮:汪一。

安生  男,初场8岁   安䘵山门徒,先为泾水县令后随着安史之乱成为贼寇,安生阴险狡诈,骑墙观风,拥兵自重,既不肯忠心安䘵山,又背叛李唐皇帝,先被安禄山举荐,后来又不肯响应安史之变,据险且不肯效命国家,最终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出逃北去,被效命朝廷的汪伦驱逐,后被丁乙擒获。

颜真卿  男,初场0岁,著名书法家,诗人,政治家。品质忠贞,性格细腻,对国家忠贞不二,是河北抵制安䘵山造反的中坚人物。

黎花  女,初场6岁,黎家纸坊黎叔之女,曾被丁乙所救,知恩图报,恩怨分明,识大体,后为其妾。初时为董娇所排挤,后用真情打动董娇,二人最终成为知心姐妹。

李白  男,出场50余岁,诗人,翰林侍诏,曾七次到宣城,最终在此病故。

髡头与真子:篷莱国夫妻,在丁乙门下学造纸。

安䘵山 男  出场0岁,范阳节度使领东平郡王爵位,后造反在洛阳自称大燕皇帝,安生出自安䘵山门下。

大纲(600字,剧本写作中有改动)

天宝十一载(75年),任武部(刑部)员外郎的颜真卿请同僚和京师名流到家里做客,以绢帛代纸请名家题写诗词,以示对朋友郑重。安䘵山携带幕宾丁四郎夫妇进入长安,丁四郎是泾水县造纸世家,安意欲丁四郎夫妻在军营中造纸并充当校书郎。丁四郎告诉安䘵山他家里上有老父,下有没有成婚的儿子丁乙,乞请回家尽为子为父之责,安䘵山大怒,鞭笞丁四郎,几欲把他打死。颜真卿素来敬重造纸名家,听说节度使险些杀了校书郎,替丁四郎说了几句话,安䘵山认定颜真卿文人天性软弱,直接向皇帝请求,要他到自己治下的平原郡任太守。李白到了长安,他对颜真卿京官外放十分担忧。

不久之前,李白从碎叶城游历到了长安,颜真卿请李白到家里题诗并借此向长安推举这位豪放诗人,李白一时名传长安,颜李二人遂成契友。身在宫阙的杨玉环得知李白到了京阙,向玄宗要求邀他入宫晋见,痴爱音乐的李隆基对李白诗句十分欣赏,希望自己的乐曲能与李白的诗珠联壁和,欣然召请李白到御花园参与酒会。此时的宣城,被人称之“江左名邦”,徽商“贾而好儒”。泾水两岸多是纸坊人家,泾水县令汪伦不仅是李白的好友,同时与颜真卿多有书信往来,他托信给颜真卿,请他邀请李白到泾水县游历。

汪伦与丁家书坊少主丁乙交游甚好,十分欣赏丁乙对宣纸工艺的孜孜探索。九城之内,酒筵上李白醉酒被唐皇轻视,李白不仅行为放涎,还当场得罪前来晋献美女美酒的安䘵山。安䘵山意欲扩张势力,借丁四郎之言向玄宗晋言宣纸可以替代绢帛,奏请派门生(家奴)安生赴泾水任县令,督办泾水县造纸及宣城文房四宝,李隆基应允。李白与颜真卿离开长安,二人到运河边依依分手,李白向南寻友,颜真卿到齐鲁就职,此后做起了平原郡太守。

泾水河畔,丁乙对宣纸制造的手艺经过改制,工艺大有长进,县令汪伦大为赞赏并向颜真卿赠送丁家宣纸时说明,丁宣吃墨和洇染丰富,纸品大为提升,远优于绢布,希望朝廷能赦免泾水县粮草征收,以宣纸替代税捐。宣城文房四宝名满九州,更兼名家辈出,时下的泾水纸坊以董家和丁家为最好,只是这两家坊主并不友好,董坊主人董刀儿号称“纸神”,他一心想兼并丁家纸坊,其女董娇与丁乙相好,为此,董刀儿天天盯着女儿,不许她接近丁乙。坊主间的交恶,令这对有情人十分烦恼。

身为刑部员外郎的颜真卿到任平原郡方知,安䘵山野心勃勃,私募兵马,幽州的异常举动令颜真卿十分惕怵,他私下安排门人颜安储粮筑城,以应对异变。原不把颜真卿放在眼里的安䘵山察觉平原郡修城,突然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个书生,遂对颜真卿动了杀心。汪伦接到驿站传来的书信,得知李白和颜真卿分别上路,内心既有李白来到泾水的欣喜也有对颜真卿赴任平原郡的担忧。

汪伦建议丁乙改造稻秸细碎加米浆造纸的工艺,求创新制,丁乙把桑麻试验改换成青檀老皮,试验有了新突破,为了扩大材料来源,他不惜举债收购青檀山林。朝廷获许泾水县晋献宣纸替代民役及减免粮草诏文一出,惊动州府销售商贾,纸坊生意在泾水县内喧闹一时。泾水纸坊第一家的董氏纸坊生意突然被丁乙夺去大半,坊主董刀儿心生嫉妒,决心使用贱价低售,阻拦商贾,设置山口障碍,一心与丁家纸坊明争暗斗,两家隔壁近邻变得水火不容。丁乙和爷爷丁祖一再忍让,退让之下,出卖祖业成为坊主丁乙的底线。丁董两家几经交手,丁乙顾忌董娇在其中为难,一再想办法与董刀儿和好。

丁祖为孙儿向董家提亲被董刀儿所拒,从此两家纠葛不断,董刀儿支使女儿董娇盗取丁乙造纸技术,意外的是丁乙主动公开了造纸配料。乡邻少年仇耆、伍正、刘旺儿、傅成彬皆被丁乙招至门下。丁乙纸坊采用前铺后作坊模式,铺房代售歙砚和徽墨,文房四宝俱备。

泾水县令汪伦终于迎来李白到故里游玩,他们召集当地名流与大诗人相伴,临水纵酒写诗,汪伦告诉李白泾水县乃笔墨纸砚之乡,此地有万家酒店,也有千里桃花。李白在泾水不仅际遇汪伦,同时也在当涂、宣城、泾水县、秋浦、南陵等地游历,此后在桃花潭与汪伦相别。不久,安䘵山的门生安生就职泾水县,汪伦卸任,携书僮定居泾水县桃花潭畔,拒任新职宣城长史。而私下交好的丁乙向汪伦一再表示,他一定通过工艺改进制造出名扬天下的不朽宣纸。

董刀儿为吞并丁家纸坊,与丁乙下赌注,如果丁家来年不能兑现赌约,丁乙纸坊易姓改名,并且舍身为董家奴仆,结果丁乙输了。正当丁家纸坊准备两家合一之际,易名改姓之际发生了突变,汪伦为保持丁宣的独立,出面干预,遂使董刀儿奸计没能得逞。此时汪伦致仕归于萍野,安生对泾水纸坊大肆搜刮,使两岸纸坊纷纷倒闭破产,半数造纸户逃离他乡。对丁乙十分爱慕的董娇竭力相劝两家和好,丁乙所有努力付之一哂,他的造纸改良也没有获得成功,由于皮梗粗粝,被认定青檀不适于造纸,丁乙心生绝望。此时,安生对董娇十分垂涎,意欲纳为小妾。安生对女儿的垂涎,令董刀儿十分惊恐不安,他当即严加拒绝,安生借国家法制条律给成年不嫁女的惩罚,开始对董家强征重税,董刀儿不肯就范,安生下了狠手,欲强掳董娇入宫抵罪,万般无奈的董刀儿只得求助丁乙,在汪伦的点拨下,丁乙以丁董两家定亲之名找安生说理。

李白再次到达泾水,安生碍于李白可以直达天听的能耐也不敢造次,对董家征掳秀女之事缓了下来。

安䘵山意图不轨的举动令颜真卿既忧心国家又因官职卑微而无可奈何,只得苦心孤诣地与他暗中苦斗,躲避杀机。在安䘵山的操纵下,安生以向北抵御狄戎之名,为朝廷置备兵勇,强征税赋,意图响应安䘵山造反。归依泾水山林的汪伦暗中写信给颜真卿,据实相报安䘵山家奴的不法行径。泾水河畔的汪伦等侍李白远游归来,期盼他的再次回泾水。

安䘵山图谋造反的脚步加快了,由于丁四郎与儿子丁乙书信不断,安䘵山担心泄密,在起事的前夜杀害了他们夫妻,此时丁乙的书信又至,安䘵山令人假借其父之名回信,伪称丁四郎将往漠北,恐以后书信不便,不要儿子再写信。

在安生的苛政之下,丁乙苦恼丁家宣纸走不出宣城,极力试造新丁乙宣纸。丁乙临别李白,相约等待他再回泾水。颜真卿获知汪伦的信及丁乙对父亲查找的信件,立刻核实丁四郎的情况,方知他们早已死于非命,立刻对安䘵山的一切行为警觉起来,果然不出预料,该来的终于来了,安䘵山联合史思明公然起兵造反。

安䘵山造反,使宣城及泾水成了孤城,商贾断流,泾水百家纸坊听不到山外的消息。由于泾水人家的纸张粗糙,不堪书家采用,许多人家买去只为糊窗。丁家纸坊的生意也跟随日益惨淡,以致入不敷出。丁乙的祖父丁祖在贫困中潦到去世,丁乙接过祖父手中的作坊一心想改进更为成熟工艺,使之被天下读书人认可,没想到丁乙的纸坊受邻家董氏纸坊与安生的一再排挤。

丁家纸坊经过多番实验,工艺大为长进,纸张吃墨和洇染丰富的层次感大为提升,生意在泾水内外名声雀起。丁乙的坚轫和造纸优势迫使安生让步,安生担心丁家纸坊真的垮了,晋贡纸张无法保证,所以决定放丁乙宣纸一马,安生劝董刀儿另想办法。董刀儿不得不动阴招,支使女儿董娇讨好丁乙,假意让女儿嫁给丁乙,两家变成一家,丁乙察知其用心,不肯应允,他不想二家联营失去丁家字号。

泾水两岸的乡邻少年仇耆,伍正,刘旺儿,傅成彬皆被丁乙招至门下,买房置地发展了小半个泾河,丁家纸坊渐成泾水大户。此时,安生的旧主人安䘵山攻陷洛阳,自称大燕皇帝,下令安生为他准备兵马和操练民团。在安生的压制下,官府对泾水纸业层层盘剥,青檀山被封,丁乙被盘剥得举步维艰,而董娇一再被安生逼迫为妾。董娇心属丁乙,誓死不从。安生不能遂愿,欲把董娇荐入宫中。     

李白等风流雅士应汪伦之邀,再度赶到泾水,一时名家汇聚,丁家宣纸随着诗人们填写的诗词流传四方遍传外省。长安和洛阳商贾纷至沓来,众相采购。董娇向丁乙表白心迹,不意被心灰意冷的丁乙拒绝。

董刀儿认定丁乙瞧不起自己的女儿才不肯与自己合营,同时,心存叵测的安生更令他恚怒,几经角逐,董刀儿不是安生的对手,不得不认命把女儿许与安生,董娇被逼之下,决心投环自尽,窒息假死的董娇夜深被埋时被盗墓人意外救起,丁乙恰遇盗墓贼,奋力赶走歹人,救回董娇,一对苦命人在丁家哭诉衷肠,董娇秘密住在丁家。

丁乙一并经营宣城的文房四宝,始销住外藩有海外。宣纸以青檀树皮为主要原料,其特点白如雪,柔如绵,拉力大,润墨性强,最宜题诗作画,丁家纸坊工艺日臻如火纯青。为保密纸坊技术不外流,给四个弟子分股份,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合伙人,并分别为他们置办了房宅,约定纸业保密,后来发现丁家纸坊无人可以盗走技术,因为青檀皮料只有此地为好,为防纸张虫蛀加入羊桃,丁乙把纸张埋入腐土,发现纸张有避虫的效果,丁乙借晋献官府用纸之名,把安生意欲造反的事通报了出去,安生并将打得东躲西藏,最终被丁乙擒获并献于官府。

正文:

泾河外景:山水如浴,翠峰镜水,两岸人家栉比而立。

丁家纸坊,房舍及招子。

内景:纸浆池,纸浆翻滚。

赤膊搅浆的丁乙用力翻动着浆水,极力使之变得均匀。

颜真卿宅第。

厅堂,宾客满坐,杯觥滥觞,厅内喧哗。  

跪坐主位的颜真卿看到大家喝得十分尽兴,起身、离席、击掌。

四个侍女抬出两具屏风,另两个侍女执奉笔墨侍立一侧;还有两个侍女捧绢以待。

厅堂上,宾客们安静下来,引颈相望。

只见一个衣裾破旧,不失飘逸,醉酒趔趄的文人甩开相扶的侍僮,走到了白绢屏风前,他醉眼朦胧,似乎没有把众宾客放在眼里,浑身透着不羁豪气,他取笔蘸墨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撞倒侍女手捧砚台,墨汁跌落地毯之上。

李邕:真是宝图绘绢帛,谁呀?这么大体面。

宾客们先是瞠目结舌,继尔哄堂大笑。

两个宾客起身,围聚白绢之前,啧啧称赞。

甲:颜公,是哪位贵人要员外郎亲自伺候濯墨之宝?

乙:这分明是个醉鬼呀,从来没见过呀。

颜真卿揖手:他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

乙抢话:秋雨落芭蕉,醉莲稳如睡。哦,哈哈。

李白旁若无人,没有正眼看周边嘲笑他的人,稍事站稳。

众笑。

李白:员外郎,你叫我来,不只是为了喝酒?还要我用字换酒吗?拿酒来,杯莫停!

众再次哄笑。

颜真卿侍立白绢屏风之侧,深深一揖。

捧侍笔墨的侍女掩袖偷笑,再换新墨。

颜真卿神色恭敬:长安不识谪仙犹可,天下不能不知李青莲,这位就是——

李邕:他是酒仙吧?哈哈哈。

众人鄙夷望着李白,继续自己的喧哗,闹酒。

颜真卿略尴尬:李白从碎叶城而来。

喧闹声稍安静了下来。

李邕:李白我们无人不知呀,只是,颜公您这是开玩笑呀。

众哂笑。

李白:你是谁?请道姓名?

李邕傲然:广陵李邕。

李白:好你个李邕,天下谁不知!来,我好与你同饮三千杯!

李邕:你是何人?

李白:我?碎叶城李白。

李邕神色疑惑,打量李白。

颜真卿:各位公卿,请见识一下青莲的笔墨真迹吧,清臣借此酒筵,向长安推介这位名满天下的诗人。

众人交头接耳:真是李白?

颜真卿揖礼而笑:青莲兄,您一字何抵万金?何须以字换酒喝,留下墨宝扬青史,美酒助兴亦可欢。

李白执笔,淋墨白屏风上的白绢,那一刻,诗人脚如生根,笔走龙蛇。

众人纷纷上前观望。

颜真卿望着屏风,抑扬顿挫吟诵: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时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一片叫好声中,众人纷纷围聚而来,有人附和:果然诗中透着仙风道骨——;果真是酒中人,诗中仙啊!

篷帐门户敞亮,远处可见是巍巍长安景耀门(玄武门)。

安䘵山坐北朝南,一袭漠北武官衣袍,叉腿坐在虎皮椅之上,斜眼看着上前说话的人:你是泾水召募的造纸师兼校书丁四郎吧?

丁四郎:节度使召见,不知何事,我就是丁四郎。

安䘵山:听说你总是闹着要见本镇?

丁四郎进谏:大帅,我丁四郎留大营并无用途,请准我夫妇回淮左泾水,以奉孝老父,携养儿子,我儿丁乙年已十八,尚未成婚。

安䘵山:丁四郎,我这个一方藩镇,身系国家,从不问俗事,你个造纸匠总拿鸡毛狗血的事情叨烦大营,当心吃老子皮鞭!

丁四郎沉吟:军中并无造纸可能,我丁四郎枉吃皇粮,与国与家何益?今日冒犯虎威,进肺腹之言而已!

安䘵山大笑:谁说你留幽州没用?你说,咱们见了明皇晋献美女美酒是不是少了点啥?

丁四郎:少了我们宣城的纸。

安䘵山:哼!明皇会缺你宣城的纸?

丁四郎:时下官衙和书家写字用绢帛,于国于民都是极大的靡费,如果能用宣纸替代,岂不是国家之幸,黎民苍生的福祉?恩施天下,明皇陛下一定会高兴。

安䘵山眼珠一转:漠北脍炙贡品不及一计良策,你这句话说得好!

丁四郎: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造出好纸,晋奉长安,晋献节度使?

安䘵山:你就在这里给我造纸,幽州缺纸,怎么能教化四方?

丁四郎:宣城水木适于造宣城纸张,北方杂木多,少稻草,谷草不适造精良细纸。

安䘵山一拍大案:你再唠叨,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丁四郎吓得退了一步,几乎跳起来。

门外一声传讯:御使召请节度使进宫!

帐内一下安静下来,安䘵山瞪着大眼珠子向帐外观望。 

李隆基与杨玉环共赏花卉,二人相依相偎,透着浓情蜜意。

宫女们远远跟随。

杨玉环小声:三郞,奴心里直忽悠,听说李青莲到了长安,陛下能不能请他到咱家做回客?

李隆基:李白我知道,这个人放浪不羁,逢酒必醉。我担心他在皇宫后苑做出什么放涎不经的事来。

杨玉环:出乖露丑责罚就是了。

李隆基:自古皇帝避让酒鬼三分。当众责罚他,别人会说三哥没有帝王雅量;不罚又没了体面。

杨玉环:那就不用责罚好了,醉酒之人,三哥何必计较。

李隆基:他可不是安䘵山,臣子们会讽议三哥纵容放涎。

杨玉环:听说,李青莲是个谪仙,谪仙加醉酒,哥哥不如当他是个文学弄臣,权且一笑,何必当真?

李隆基哈哈一笑:诗人也是矫情,既不能安邦定国,也不能马背征伐,只是个会说人话的画眉鹦鹉也罢,好,咱家就听你的。

杨玉环:三郎真打算请他?

李隆基:你说了算。

杨玉环:那就让他在后苑做客,免得朝堂有谏官议论。

李隆基:也好。

杨玉环:还有,听说,咱们的丑儿子安䘵山到了城外?

李隆基:是,他来了。

杨玉环:要不要见他一见?

李隆基哈哈大笑:他可比李白有趣得多,一块儿请来罢。

杨玉环笑揖:奴奉旨了。

李白被人扶醉上了炕,驿吏帮着端茶倒水。

俊俏内侍三人入。

内侍甲:哪位是诗人李白?

李白醉意朦胧,起身走过来,拉着内侍的手笑:你们的主子是哪位藩镇?明儿吧,今天我已经醉过两场了,让我醒醒酒。

内侍甲:是吾皇陛下和贵妃娘娘召见阁下。

李白:待我睡一觉再说,皇帝陛下召见的不会是我一个人吧?还有谁?

内侍甲:有许多人呢,都在等着呢。

李白:那就算了,客不多我一个,不去!

内侍甲:这话?俺可不敢这么回,您也不用絮叨,快跟俺走吧。

李白犹豫:你们说李白醉了,面君有失体面,二位上差快走吧!

内侍甲:那可不行。

李白:还是请二位中官实话回禀,李白醉酒不奉诏。

内侍乙恼火:帝王岂有戏言,你快跟我们走!

内侍甲:就是,先生不要为难我们跑腿的人。

李白:跑腿办差,也好,当我李白体恤了你们,快来扶我。

长安景耀门。

安䘵山:再问一句,真是皇帝陛下和贵妃娘娘召俺进宫?

两位内侍笑着点头:快走吧,莫误大事。

安䘵山喜形于色,匆匆带人随行望玄门而去。

汗血宝马,一队车骑,两位内侍骑马在前引路。

安䘵山携带幕宾丁四郎夫妇进入长安景耀门(玄武门)。

土鲁路街。

二位内侍下马:大家请下马吧,我们引路走过去。

安䘵山等下马,乘骑交给了布衣士卒,携手丁四郎在他们身后,向明德门走去。

丁四郎小声:节度使大人,我丁四郎只是一介草莾之人,怎么能进殿堂?

安䘵山:你随我到明德门,在那儿等我便是,你是泾水县造纸世家,系幽州军营造纸监官兼校书郎,我想问你,宣城的纸真的可以替代写字的绢帛吗?

丁四郎:当然可以,大人只管放心,现在它还不尽人意,待小人做成,必献大人。

安䘵山松开手: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离开幽州了,好好干!只要朝廷高兴,俺就高兴了,以后,你就留在俺身边造纸,造上好的宣城纸。

丁四郎急了:那可不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橘北枳的事情真的干不来!

安䘵山脸变冷了:来人,把丁四郎拖回大帐,给他三十皮鞭,让他长点记性。

丁四郎惊恐:为什么啊,大人!

安䘵山:我说行的事,你不能说不行!以后要记住。

两个军士上前架住了丁四郎。

内待甲惊呼:此处不可喧哗,节度使大人,请回去再管教你的下属!

安䘵山气哼哼向前走,突然回头,走了两步:给我打,记住,不能打死他!

玄武门。

丁四郎被两个军士架着,拖出城外。

大明宫内御道,青砖铺路,由一名内侍引领,颜真卿和李邕走来。

李邕:颜大人,我们这不是向内苑走吗?

颜真卿:是啊,皇帝召我们去内苑干什么?

内侍:二位大不必多问,这是宫禁之地,不可妄语!

颜真卿:这位小公公,你说,皇帝要请诗人李白,为什么也要我们过去呢?

内侍:颜大人,皇帝和贵妃请的客人很多,还有国舅爷,安䘵山,还有当朝相爷,您只管走吧,不须多问,到时候您二位就知道了。

明德门,两位内侍引领安䘵山径向明德门走来。

安䘵山陪笑:敢问两位上官,我们要从明德门进入内殿晋见娘娘和皇上吗?

内侍甲:陛下平时在太极宫召见外臣,你们理应从承天门进入,这是正门。现在宫城东北面建了大明宫,皇帝陛下会在大明宫含元殿召见你们。

安䘵山:怎么能到到含元殿?

内侍甲:咱们得从丹凤门进去。   

安䘵山:您是说西内门吧?

内侍甲:你倒是门清,这次召您晋见得到内苑。

安䘵山:为什么呢?内苑可不是外臣能进的。

内侍甲:你倒是懂得多,现在不一样了,贵妃可是你的母亲,当自家人才召你进去,快走。

安䘵山眼珠一转:母妃召见,不会还有别人?

内侍甲:有,从碎叶城来了一个诗人,他叫李白。

他们说着话,就进入大明宫御道,二人沿路边走。

内待甲:你瞧,这御道当心别踩着,您看,这大明宫建于贞观年间,名永安宫,转年改名大明宫,咱们得从这里绕过去,你跟我们走就是了。

安䘵山:劳您辛苦,回头咱再谢二位,轻裘名马,咱不缺。

内侍甲:哪敢情好,节度使大人坐镇漠北和幽州,节度三省,富贵无比,但有赏赐,宫人等会感激莫名,爷儿们先谢过了。

大明宫内苑,笙歌美酒,喜气洋洋。

上座李隆基,侧坐杨玉环,下坐陈杨国忠,侍立高力士,陪坐内侍引领醉态三分的李白入苑。

李白上前唱诺:明皇在上,请受布衣李白参拜!

众人恻目,李隆基一笑:朕看过你写的诗,颇俱文采,我和贵妃娘娘分外喜欢,今天设筵召你献诗,意下如何?

李白:内廷召臣晋见,可见君王宠幸,臣不敢不膺命天意。

杨玉环附耳:李白醉了,还是快请他入席吧。

李隆基:来人,扶李青莲入席,你是张相九龄推举的人,朕自然会高看三分,不必拘礼。

李白右下侧跪坐,揖礼:臣带履入坐实有气味,能否请上面的公公帮我脱靴,让臣放松下来,好策对明皇和贵妃咨问?

李隆基:你要大将军渤海郡开国公、内侍监首领高力士为你脱靴?

李白:落笔摇五岳、啸傲凌王侯,独领风骚的李青莲不能使用一下内官举手之劳吗?

李隆基向高力士笑道:瞧,这就是个口吐莲花的人,你去帮帮他。

高力士恚怒的脸立刻变得笑意满面,俯身半跪,帮李白脱靴。

丁家纸坊门厅,纸浆池旁,丁乙正在揭纸,丁祖帮着忙。

丁祖:孙儿啊,咱们爷孙俩啥时候能等你爹娘亲回来?

丁乙一边干活一边回应:爷爷,您不能着急,我爹娘亲会想着咱们,没准儿,这会儿就在回家的路上呢。

丁祖:你真会哄爷爷开心。你说,什么是校书郎?这是个什么行当?

丁乙:我听说了,是个小官儿,我爹当的是小官儿,专门给大官管理书籍,校勘文字。

丁祖:哦,你爹虽是个造纸匠,平时读书也多,怪不得呢。你娘亲也很奇怪,非得跟着他走,没他你娘好像活不成一样,家里少双手,我们的活儿还忙不过来了。

丁乙: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甭说我娘了。

丁祖笑了。

随着门响,他们抬头看到门口出现一个衣着清爽,人物秀丽的女孩子。

丁乙:董娇,你家没活儿了?来,坐,我把这些活儿干完再送铺面房上去。

董娇:丁爷爷,您甭帮他收拾,我来。

丁祖借故走开:董姑娘呀,麻烦你了,我去打草磨上看看。

大明宫内苑。李白酒醉,半倚半卧由高力士换了新靴,一个内侍取出一个玉勺,取羹小碗喂李白。

杨玉环:李先生,这是我用过的羹匙,赐你醒酒,你瞧,做客还穿这么破旧的衣服,这与你的诗才大不匹配,你既然到了长安,就留下来做点事吧。

李白:谢过贵妃娘娘,娘娘看我能做什么事呢?

李隆基:给你一件官衣也好,省得没有束缚。你现在就给贵妃赋首诗吧,权当你谢了娘娘,你如果诗写的好,朕会让内官给你取侍诏的官衣,赐你翰林侍诏。

李白怔了一下,眼神里浮起一丝忧郁之色:此为紫微星宿所,帝王之家,李白岂敢不奉诏?

李隆基:听你口气似乎有什么不满?

李白:谢君王和贵妃赏赐,请娘娘喂臣羹,公公高力士帮臣研墨,心情舒畅,自会心胸舒朗,快意赋写。

李隆基兴趣盎然。

高力士额头冒着细汗,偷看了一下李隆基和杨玉环。

杨玉环果真走了下来,接过了碗。

丁家纸坊,丁乙和董娇对坐铺面房房,二人笑谈。

董娇:哥哥,你敢去漠北找你爹娘吗?

丁乙:敢。

董娇: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跟你一起走。

丁乙:别闹,小丫头,去漠北走路也得两年。

董娇:不许说我小丫头,我可是你要娶的娘子。

丁乙:这事儿你做不了主,得董坊主说了算。

董娇:你得叫爹,他是我爹。

丁乙:那,我还是叫他董坊主吧。

董娇:你至少也应当叫他董纸神,他可是咱们泾水纸坊最好的造纸匠。

丁乙:我叫不出来。

董娇:为什么?

丁乙:我造的纸,比他造的好。

董娇:你说什么我都信,不行的话,你叫董坊主也行。

丁乙,那就叫他董坊主。董娇,你说,他要是不许你嫁给我,怎么办?

董娇:你说怎么办?

丁乙:我带你到幽州找我爹娘。

董娇:那,咱们算不算私奔?

丁乙:算,你敢不敢?

董娇:敢。

丁乙:董娇,你说的是真的?

董娇:我啥时说过假的?

丁乙:我带你到幽州找我爹娘,你也算是见了公婆。

董娇:那,我叫他们什么呢?

丁乙:爹和娘!

董娇:为什么?

丁乙:我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娘子,不这么叫怎么能行?

董娇:你不老实,我还没嫁呢,你敢自称夫君,看我不打你。

丁乙: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心急了。

突然,门外闯进董刀儿,他一言不发,拉起董娇向外走去,丁乙欲追,丁祖从后门入,拉住了丁乙,惋然一叹。

大明宫内苑,高力士亲捧笔墨,李白已经在绢帛上写了几句诗并哦吟。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曾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李隆基带头喝彩:好!好啊——;凭此就可官衣更换,做翰林待诏。

杨玉环:此才只有帝王家可用。

众人纷纷附和。

大家正在纷纷热闹,门口传来禀复:安䘵山奉召晋见!

杨贵妃刚要说话,李隆基连连摆手:让他等一会儿,一介武夫,别冲了李青莲的雅兴!

内苑月门外,两个内侍和安䘵山侍立月门外,安䘵山不安的向里张望,小声问:李青莲是谁?

内侍甲以食指点唇,小声:听说,是个诗人。

安䘵山若有所思,他突然一惊。

门内传来高力士吟诵声音:

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

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

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

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李隆基大声叫好。

众人附和声!

大明宫内苑,李隆基兴奋异常,击节称好:果然诗赋天然成,口吐莲花生,李青莲仿佛就是个李莲花。

众笑。

内苑月门外,安䘵山有些焦燥:这个写诗的人怎么没完没了?我看他就是个蛊惑之徒,有什么本事叨光太真娘娘和皇帝陛下的恩惠?我也要进去。

内待甲急拦:等一等,没有皇帝和贵妃娘娘召请,私闯内苑就是大罪!

大明宫内苑,李隆基从上而下,从内侍手里的托盘取出小碗,亲手调羹:李青莲三赋诗词,字字珠矶,口吐莲花。哦,好,丑儿来了,自家人,坐吧。

安䘵山趋身走上前,露出一脸憨笑:先参见娘,再见爹。

李隆基:这是为何?

安䘵山滚爬叩头:投生父母,先投的娘胎,生出来才是爹的儿。先见的娘嘛。

杨玉环:丑儿,快坐吧,跟爹亲还敢顶嘴。

杨国忠斥责:呔,安䘵山不许胡说,没有天哪有地?没有爹哪来的娘?

安䘵山就地打了个滚儿:匍伏在杨玉环的脚下,吐舌扮可怜相。

杨玉环:别吓着我丑儿,乖乖,天见可怜。

李白大笑。

李隆基与杨玉环跟着笑了起来。

安䘵山复滚跪在李隆基面前,抱着他的脚和小腿:爹,丑儿见了娘,来见爹了。

李隆基哈哈大笑:好丑儿,乖得让朕的心都融化了,快去桌案前,听翰林侍诏给咱们做诗!传梨园李龟年过来弹唱青莲的词儿,咱们都听一听!

杨国忠率先喝彩:好!

内苑月门内,李龟年带乐班侧帷恭坐。

颜真卿和李邕末席就坐。

厅堂内,李隆基与李白等臣属们正在眉飞色舞,欢聚取乐。

安䘵山警觉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接着又是一脸媚笑转向了李隆基和杨玉环。

杨国忠:李青莲的诗写的固然好,没有君王赏识怎么能进殿堂,哟,新来了客人,颜真卿,李邕,你们二位说是不是?

颜李二人连连称是。

李隆基:李龟年得乐十六部,众卿可以随我点歌赏诗,对众卿焉用旧乐曲?

杨国忠:陛下想听哪个曲版?令李翰林作支曲牌词,岂不妙哉?

李隆基:好,这是好主意,李龟年持金花笺宣纸赐翰林供奉李白,立献清平调三章。

李龟年:启禀陛下,金花笺宣纸十分紧缺,我等只能给李白一份,请他填写。

李隆基:看来,宫廷采用宣城的金花笺纸都也这么难,民间又该怎么样呢?

杨国忠:不难不难,乐坊用宣城金花纸机会不多,臣督办就是。

李隆基:哦?

安禄山:启禀爹爹,据儿臣所知,金花笺宣纸为宫廷加工了花边,产量极低,儿臣推荐门人安生往泾水县任职,由他监造必能供官家足用。

杨国忠:泾水县令汪伦年年送纸,怎么能换人呢?

李隆基:这县令上表宣城并递送中宫,要赦免宣城的丁赋,朕早有耳闻。

安䘵山:儿臣为国家着想,毕竟用绢帛当纸用,太过靡费。

李隆基:丑儿,你说的安生是你的门人,他也会造宣纸吗?

安䘵山:儿臣的门人,虽不会造纸,监造纸行,一定会十分合适。

李隆基:内举不避亲啊,听说,你征用工匠为漠北军务造纸,募丁得之匠人数百?

安䘵山:确实如此,泾水丁四郎就是泾水最好的造纸师,此人就在儿的军营做校书郎。

李隆基:朝廷为镇使征集工匠许多,那么多人以后如何发落?

安䘵山:回禀爹爹,儿臣以为,泾水纸坊百家群龙无首,若能派出门徒执掌纸业,必能督办有力、贡给京城必会盈余,由此而惠及天下。

杨国忠:用了这些造纸师,会免去许多织造户的劳役?我看不会吧,以纸代绢会有很多好处,我担心有人会中饱私囊。

安䘵山:国舅大人,䘵山献计国家实无私心。以后工匠们由藩镇按老兵发落,是留是走有他们自便。

杨国忠:你举荐门生,难道也没有私心?

安䘵山:此言差矣!

李隆基:好了,你们别吵了。丑儿果然是个有心人,你可下去和宰相讨要信印即可,派你的门人安生去泾县做县令就是。

杨国忠:那个现任县令汪伦做宣城长史怎么样?听说,他也是个能吏。

李隆基:准了。

杨国忠:陛下明察秋毫。

李隆基:去办就是了,来,大家继续听李龟年唱诗。

众应诺。

李隆基:李乐首,咱们开始吧?

众人调抚丝竹,李龟年手捧诗帖置放琴台一侧:李龟年领旨!

礼毕,他捧檀板押众乐前,乐班奏起,李龟年吟唱,打起檀板。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曾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李隆基注意到坐在一侧的杨玉环听得如痴如醉,他不禁嘴角挂上三分笑意。

内苑月门外,颜真卿,李邕侍立,在月门外等待内侍传话。

门内传来内侍的禀报声:颜真卿、李邕等候召宣。

李隆基:还等什么?传他们快进来! 

军账,丁四郎遍体鳞伤地被军士们抬进账篷,丁妻急迎,丁四郎被放在地铺上,军士揖手退出。丁妻急忙着端热药汤过来,取热巾帮着揩试,面色哀怨,眼中含泪。

丁妻心疼不已:四郎啊,你是多嘴惹的祸吧,你不想要命了?

丁四郎:四郎我自幼学得一身造纸薄技,无处使用,不挨鞭打,浑身热血无处抛洒也是憋得慌。

丁妻一边轻拭一边流泪:咱们进入幽州与流放没有区别,只是你还有个校书郎的身份,别再闹了,家里还有老人和儿子呢,他们盼着咱不缺胳膊少腿回家。     

丁四郎流泪。

丁妻:四郎,你疼吗?

丁四郎:疼。

丁妻:哪儿疼?我可以轻点儿。

丁四郎摇头,指了指心口。

丁妻啜泣:我就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咱们又能怎么样?以后甭跟自己过不过,何苦呀。

董家纸坊门厅,左边是纸浆池,右边是铺面房。

董刀儿在门厅诘问女儿,情绪愤然:你以为泾水不是教化之地?由着你们胡闹?哼,你们把自己当胡人了吧?记住,再敢胡闹,当心爹老子打死你们!

董娇:爹!人家不过说笑几句,您何必较真?

董刀儿:娇儿,你想气死老爹?

董娇:瞧您说的,俺就您这一个爹,俺没了娘再没爹,您教女儿怎么活呢?

董刀儿:你还有怕的事儿?你不用怕爹死了没有人埋,直接喂野狗得了。

董娇为董刀抹胸:爹,咱不生气了,当女儿不懂事,让女儿给您顺顺气儿,您不许生气。

佣工甲乙抬着米袋和草末袋进入,他们把米倒入大缸内,草沫儿置入水槽,二人忙碌。

董刀儿:这些米和草过斗升了吗?

佣工甲:董坊主,您只管放心,都过了。

董刀儿:你可得仔细,咱们可是泾水第一纸坊,别让丁家笑话出孬纸,咱们造纸得用好料。

佣工甲:董坊主,丁家才是第一纸坊,您太想当老大了,您放心,咱们争不过也不会比他家差多少。

董刀儿:就你话多,你家主人争强好胜没错儿,咱们就是第一,没有比谁差,你得多听老子的话。

佣工甲:我们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董刀儿:你们知道个屁,根本不懂本坊主的心思,咱们董家纸坊才是第一,是泾水百家中的老大!

佣工甲:您说的对,我年幼无知,我错了!

佣工乙偷着笑。

后苑后殿内,众宫女和宫人扶杨玉环和李隆基上塌倚坐,端茶倒水,轻捶小腿,捏背揉肩。

高力士:陛下,老奴服侍您和贵妃本是忠孝,今日为一个侍诏脱靴,实为羞耻。

李隆基:李白形貌贫贱,你何必计较。

高力士诺诺:是是是,原来应当如此,奴才听命陛下。

内苑后殿   日内

杨玉环惊异:不会吧?我从没有得罪过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恨我?

高力士:贵妃娘娘,您看,李白的诗当面羞辱您,奴才愚钝,刚刚回过味来,不能不禀报。

杨玉环:我倒没觉得李白的诗对我有什么不敬,只是觉得他要你脱靴研墨有些过份,冠军大将军,你说说看,他怎么对我不恭了?

高力士:您听听,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杨玉环:我没听出来呀?

高力士:他把您比做赵飞燕,赵合德这样的人物,您是多么高贵至尊呀?他所说的飞燕是至轻至贱的人,拿您的高贵与赵氏的轻贱相比,用心何在呀。

杨玉环神色吃惊:哦,对,这是李白说的,哦,原来竟然敢把我与那个下贱女人相提并论。

高力士:还有,这个李白天生贫贱,咱家怎么能让他登堂入室?

杨玉环:皇帝于殿前召见,当时见他神气高朗,轩轩然若霞举,真是风流人物,他怎么会贫贱?

高力士:皇帝当时这么说过,李白形貌贫贱,何必计较,而此人上不觉忘记了万乘之尊,下不知作人的廉耻,举止全无尊卑本分。

杨玉环:你说的是,我好像也听陛下这么说过,李白就是个野游之人,若不是诗句写得好,怎么会召他进入后苑?

高力士:娘娘说得是呀,看来,给他点金银让他走吧,省得看着他怄气。

杨玉环:哦,这话也对呀。

丁家纸坊内,丁祖责备丁乙:丁乙呀,你跟董娇说话不能轻佻啊,你们毕竟不是夫妻,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你们那么说话,是没了规矩。

丁乙:爷爷,我很惭愧,我受责备实无话说,只是连累了董娇,她回家一定会受责罚。不行,我得到董家纸坊解释清楚。

丁祖:你能解释什么呢?还是我去吧,你出面只能让董刀儿更加恼怒。

丁乙:这本儿本是我惹起的,爷爷,还是我去才好。

丁祖:董刀儿会听你解释?你还是在家老实待着。

大明宫,宣政殿。

李隆基召见大臣,殿内,百官列班。

安䘵山上朝,只见他一身胡服,头戴胡帽,跪拜丹陛:启奏皇帝陛下,臣安䘵山有事启奏。

李隆基一笑:听说你不进驿馆,住在城外,这是什么意图?

安䘵山:臣是一个戍边老卒,带来的侍从也是漠北当值老人,平时身上臊臭,不懂礼数,臣怕他们粗鲁不识大礼冲撞了贵人。

李隆基:住驿馆有什么不妥?宣他们进城住吧,撤了你的那几个帐篷,不然,长安军民以为胡人侵扰长安。

安䘵山:父皇如是说,吓死俺了。

众臣窃笑。

李隆基:好了,你住在篷帐已经数日,有何体会?

安䘵山:禀父皇陛下,臣戍边外,钳制外塞,卧薪尝胆,不敢怠于国家忧患,平素不敢睡暖床,住草房与士卒同吃同睡,难免身上长虱子跳蚤。

李隆基:你是国家大员,何必不讲点体面?

安䘵山:臣一身恶臭,不得不避亲,惟此孝顺皇帝老爹知遇一二,不然又怎敢避居城外?

李隆基:人生薄凉,你体察得好特别。

安䘵山:儿实是担心惹了老爹和娘亲,既然皇恩浩荡,儿即刻把人都叫到驿馆舒坦几天,也好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虱子、跳蚤和臭虫。

李隆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马上让他们到驿馆安歇?

安䘵山:儿还有一事担心。

李隆基:你说。

安䘵山:幽州多是漠北兵,来的地方偏寒,衣饰怪异,臣担心他们住过长安会留恋安逸,所以不敢让他们惊扰上京,贪图安逸。

李隆基:这等小事还多说什么?你刚才说有事要奏,朕想听一听你有什么事。

安䘵山:启奏陛下,臣戍边地,缺少文治,想从长安派文官治理州府。

李隆基:你要多少?

安䘵山:给个十个八个就行。

李隆基:能署治一方的人才哪儿都缺。

安䘵山:皇帝老爹,别忒小气,儿臣也是为朝廷文治武功才有这个念头,俺糊涂人一个,没有朝中能臣干吏相辅心里不踏实呀。

李隆基:你选一个,朕回头再替你考虑。

安䘵山:武部员外郎颜大人,颜真卿。

李隆基:哦,这倒有点意外。

安䘵山:老爹不舍得吧?

李隆基:这个颜真卿得罪过哥舒翰,凭此他也该贬了,好,朕准你了。

驿馆内,李白守着窗户,坐在炕桌前奋笔写信。

颜真卿带侍僮来访:青莲先生可好!

李白抬了一下头:请坐,待我写完这几句。

颜真卿自己取杯,续水,盘脚坐在桌对面,侍僮默然侍立。

李白边写边说:驿站传书,泾水令汪伦约我到宣城,我复信给这位朋友。

颜真卿:宣城我也有好朋友,有机会我写信举荐,至少游走的资费,大家都可以帮你出。

李白收笔,收拾桌面:颜大人稍坐,我去讨酒肉,借寒馆一饮,好消受这满窗春光。

颜真卿:不消你去,我让家僮跑一趟就是了。

僮子接过银子,向门外奔去。

李白复坐。

颜真卿:敢问,先生在宣城还有什么朋友?我看看认不认得?

李白:李阳冰、魏颢还有刘全白,你可都认得?

颜真卿笑着点头。

李白:他们都是我朋友。

颜真卿:我都认得。

李白: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吧?

颜真卿小声:安䘵山要我到平原郡任职,长安待不长了,此来不是话别,改日再到寒舍深叙。

李白:别急,有话慢慢说。

颜真卿:我刚从宫中回来,听到信儿先跟你说一声。

李白:这些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颜真卿:朝堂议论。

李白:我也听说了,李白失宠长安,赐金放还,继续周游名山。

颜真卿:什么是赐金放还?不就是打发人嘛。

李白:别人也是这么给我说的,发点银子,撵出长安,另外,还有人告诉我说朝廷不喜欢李白,哈哈哈。

颜真卿:长安不喜欢李白,天下喜欢李白,我颜真卿喜欢。

李白和颜真卿倒酒,颜真卿捂杯,摇头:今儿还有点事情,我想约青莲兄一起走一趟。

李白哈哈大笑:这可不是颜兄的风度,酒不尽欢拿了去,李白只识酒中人。

颜真卿:真是豪士,李白才是真性情!

侍僮借机忙撤酒壶。

董家纸坊,门厅。

丁祖见到董刀儿,揖礼陪笑:刀儿,咱们既是隔壁的邻居,又是谁也离不开帮衬的同行,你还是听老夫说一句吧。

董刀儿:你想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说,你记住管好你家孙子,别再招惹我的女儿!

董娇插话:爹,不是丁家招惹我,是你女儿自己去找丁乙哥玩的。

董刀儿:好,好吧,是我女儿年幼无知不懂事,丁祖,你可是个老狐狸,啥事不知?你想明坑我女儿,先得过我这一关!

丁祖:这是什么话?哪来那么多坑呀,咱们既是近邻也是同业,今儿我来就是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咱们爷儿俩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董刀儿:你少占我便宜,我跟你什么都不是,还想做个长辈,屁!

丁祖尴尬地笑了:好好好,你今儿气不顺,我不再多说,只留一句话,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无论如何都是好邻居。我先告辞了。

大明宫,宣政殿。

李隆基:安䘵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安䘵山跪拜:儿臣前几天向陛下推荐的门人安生三司至今没有署理。

李隆基:宰辅不肯办理吗?

安䘵山:儿臣举荐自己的门徒安生到泾水县为皇家订制书画好宣纸,本无错处,它既可替代绢帛,也可蠲免织役之苦,臣不知为什么三司至今没有办理官署印信。

李隆基:宰辅出来说话。

姚崇揖礼:回陛下,节度使举贤不避亲有古大夫风度,元之本无话说,只是泾水县令汪伦本无错,臣还没有想好他的去处。

李隆基:宣城赵太守缺副使吗?长史也行。

姚崇:臣照办就是。

安䘵山叩:儿臣谢我主隆恩。

后殿内,杨玉环亲扶李隆基上塌:三郎,今日力士不爽,臣妾做您的奴婢可好?

李隆基:力士照顾着我,睡觉都香,你也歇息吧。

杨玉环:力士谨慎无大过,御封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晋爵渤海郡公,正三品。李白封翰林侍诏,那日力士当众帮李白提鞋,右相帮他研墨。

李隆基:怎么了?杨国忠有什么意见吗?

杨玉环:哪儿敢呢?臣妾就是再想那李白到底是什么人呢?

李隆基:轻薄浪子,浪漫豪迈,旷达清俊一诗仙。

杨玉环:陛下会重用此人吗?

李隆基:不会重用,还是赠金退还吧。

杨玉环倩笑捧茶:三郎,喝茶,奴家听不懂赠金退还是什么意思?

李隆基:给他点钱,打发走人,本朝不再叙用。

玄武门外,李白和颜真卿边走边聊,侍僮跟在他们身后。

颜真卿:随我走走,有事叨烦。

李白:颜兄有事还客套什么?李白任你驱使!

二人相视大笑。

颜真卿:咱们两个都是要被逐出长安的人,我们得去城外看看虚实,不然,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李白:颜公深思熟虑,我心里稍安。

颜真卿:如若去往平原郡,要不要随我一起走?

李白:我与颜公不同,李白是闲云野草,颜公是做大事的人,我跟着你对咱俩都没好处。

篷帐,丁四郎额头冒汗,双目半阖,说着胡话:泾水,泾水,我要回泾水。

丁妻急得帮他焐棉被,向他的唇边送水:四郎,我去叫人,你要挺住啊。

丁四郎似乎对所有人和事没了感觉,一个劲地念叨着胡话。

丁妻急得掉泪:我去禀报节度使,你再顶一会儿。

说着,她急向帐门外走。

帅账内,安䘵山正在独自喝酒,吃烤羊腿,身边有两个侍兵伺候。

丁妻惊慌闯入,双膝跪地:报安爷爷,我家郎君得了热症,正在说胡话,您找医士救救他吧。

安䘵山眼皮也没抬:咱们老规矩,受刑的人发过药汤,至于死活,何必烦扰上官?

丁妻大哭:求爷爷派人送城里医救,不然,我夫郎只有等死。

安䘵山烦了,拍桌子:人皆有命,由他去吧。这是他娘的自找!

两个侍兵把丁妻架了出去。

帅帐外,颜真卿、李白和侍僮匆匆赶来,他们惊诧地望着侍兵把一个悲啼的妇人拖走,三人皆有悚然之色。

士兵相拦: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颜真卿揖手:我们要拜谒节度使。

士兵:你是谁?请报姓名。

安䘵山:报个屁呀,快请,你们不认得,他颜真卿颜大人,快取酒肉,呵,还有李翰林,李大诗人!

帅账内,大案旁。

安䘵山一脸春风相迎:两位识文断字的大哥来看兄弟我了,哈哈,我一介草莽,真是受宠若惊,来人,上酒,快,弄烤肉,我要与二位坐下好好叙情。

侍兵们上前换杯碟、新酒器,抱酒坛。

李白:行千里路,读万卷书,不及与边帅一席谈,多谢款待。

安䘵山:太白先生,来,喝它三千碗。

李白与安䘵山一饮而尽,侍兵倒酒。

颜真卿笑而不语。

安䘵山:颜大人怎么不喝,喝!

颜真卿:稍候,有要事相禀,下官不敢纵酒。

李白:好,我替颜公多喝几杯,凡有亵慢还要请藩镇大人恕罪。

安䘵山:切慢,俺得说颜大人一句,你有什么事可以说,藏在肚里憋出病来,俺老安怎么对得住您?

颜真卿施礼:下僚受上官抬举得以赴平原效力国家,真卿一介书生,何以得到上官抬爱?

安䘵山哈哈大笑:文治武功,我虽草莽也懂道理,哪里边臣治辖只有武功没有文官之治?

颜真卿:英雄豪迈,不失微末精细,下僚懂了,来,我借花献佛,给上官敬酒,改日由我出面孝敬。

说着,离坐,半跪举酒。

帅帐内,颜真卿揖手:安大人,营内有人啼哭,不知是何事?

安䘵山:不用管他,抗命被鞭笞。

颜真卿:方才我和李翰林过来时看到一个妇人被拖走,下官一事不明,咱们帅营还有洗衣妇跟随?可是,她的衣着不像呀。

安䘵山一怔,不介意:她男人是宣城募召的造纸匠,我给他赏了个校书郎小吏,他叫丁四郎,刚才啼哭的是他婆娘。

颜真卿:一介小吏还可随军,真是自古未闻啊。

安䘵山:你少给俺戴高帽,慈不掌兵,丁四郎吵着回家,犯了军纪,执法吏打了他三十鞭子。

颜真卿:三十鞭子也不至他婆娘如此悲啼,看来,思乡是真的啊。

安䘵山:是啊。鞭刑两天了,原来军务有伺候治伤的药汤,不知怎么着,他的伤口化了脓,得了热症,他婆娘要送汉子进城医治,未获准。

颜真卿:治一治又何妨呢?

安䘵山:哈哈,颜公真是仁者心肠啊,我安䘵山不是不想让他去看,我是怕幽州兵带伤进城,惊扰长安,更况我是藩镇统制,无战事,行军施刑有碍名声。

李白:依我看,送他二斤好酒,让他敷伤如何?

颜真卿:这得请节度使发话。

安䘵山:你们不会因为好善乐施,怜惜这个造纸匠吧?

颜真卿: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下官心生怜悯。

安禄山:这里的酒拿两碗过去,来人——

颜真卿:我恰要小解,还是我来吧。

李白起身:我也要小解,顺脚。

安䘵山:你们这俩婆娘一样的汉子,好让人耐烦,我且睡觉,你们只管自行方便,待你们回来再接着喝。

帐篷外,颜真卿举着两个酒碗在前,侍僮捧着一碗在后。

李白快步跟来,小声:颜公,此人飞扬拨扈,必不是久居人下的主儿,你在他的辖地为官,以后要小心应付。

颜真卿警觉地回望了一眼,小声:回去说,走,咱们去看一看。

颜真卿帮着丁妻,用酒为四郎擦拭身子。

丁四郎终于舒过气来,用渴求的眼晴望着颜真卿和李白,眼睛虽然活泛了,但是,说不出话来。

颜真卿:来人!

门外士卒进入:敢问大人有什么事?

颜真卿:这个丁四郎是个匠人,幽州必不可少了此人,请找人抬他进城治伤吧。

士卒:万万不可,军营铁纪无情,没有上官指令多走一步是死,少走一步也是死。

颜真卿:人命关天啊。

士卒:军营中最不值的也是人命,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恕难从命。

颜真卿和李白面面相觑。

侍僮看了大家一眼,背起丁四郎就走,闯出了帐门。

帐篷外,侍僮背着丁四郎被士卒们持刀拦住,如临大敌,他们眼看着酒意和睡意皆无的安䘵山一步步向这里走来,他的目光里透着恶虎一样的阴冷。

帐篷外众人侍立,他们长安玄武门遥望。

颜真卿笑迎安䘵山:藩镇大人,惊扰了您睡觉,实在罪过,您看这位丁家兄弟已经烧得人事不醒,下僚深怕他死在这里。

安䘵山:天下关口,藩镇处所,军营天天会死人,这不是常有的事吗?颜公何必小题大作!

颜真卿:安大人说得对,我只是担心玄武门外死人,且死在藩镇的帅帐之中,传到城内,会有碍大人的名声。

安䘵山:你要怎样?

颜真卿:下僚想把这个人送到城里找个医馆,讨回一条性命,大人不致逊德。

安䘵山:这等小事何须要管?走,你们随我去喝酒。

颜真卿:谢过大人,真卿须回去安排平原郡的事情,承蒙大人抬举才有我京官放任的机会,此时就是酬谢恩公的机会。

安䘵山:你的好意心领了,搏我爱兵如子的美名,好,咱派两个侍卒跟你们去吧,日后,颜公到了平原也必殚精竭虑侍主尽忠。

颜真卿:真卿能为大人做点小事也算是一份孝心。

安䘵山:不必絮烦,日后你我在幽州必有作为。

颜真卿携一干人揖礼而去。

医馆内,医士切脉,开具药方,差弟子:你按方子抓药,煎好送来,病人伤口感染,又化了脓,再发热可是恶症,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医馆弟子取走方子出门。

躺在床上的丁四郎手里捏着妻子的手:娘子,我这是怎么了?像做梦一样?

丁妻:幸亏颜大人和李大人送来酒,为你清洗了伤口,你烧得已经糊涂了。

丁四郎:那,两位大人呢?

丁妻垂泪:人家早就走了,还用贵人陪护你?

丁四郞摇头。

丁妻:好了,幸亏送你到这里,不然,我也得陪着你死,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老爹和儿子了。

丁四郎摇头:此生恐怕再难魂归故里,罢,罢!

丁妻:你这是什么话?

丁四郎闭目不言。

驿馆内,李白与颜真卿对坐饮茶。

颜真卿:太白兄,小弟要到平原郡了,若不嫌屈就,做我的幕宾吧,早晚相处喝酒闲谈也有个方便。

李白:大人客套了,李白本是一介漂零酒徒,不想受人约束,更况在幽州。前几日泾水县令汪伦约我去宣城,此时只待朝廷放逐令。

颜真卿:太白兄,真卿犹有不舍啊。

李白:你我的感受一样。

颜真卿:日后,太白兄有何打算?

李白:长安失意,只好寄情山水,有酒相伴亦慰生平。

颜真卿:太白兄不妨到平原郡看一看再做打算不迟。

李白:我们可以一起走,出了长安一路向东,到了炀帝运河,我向南,你向东,自兹一别便是李白江湖重现。

颜真卿:好凄凉,兄在江湖,我在樊篱。

李白:噫,我也想不通,一介文士,出京到齐鲁为官,真不知那个武夫意欲如何?真想不明白。

颜真卿:也许,一介书生好训教,能控制吧。

丁家纸坊,丁乙生拉硬拽把董刀儿请进了纸坊:董坊主,您可是泾水纸神,是百家纸坊的头领,咱们宣城纸行得有您这个行首,不然,泾水人家的规矩都乱了,丁乙敬仰您。

董刀儿:丁乙,你请我过来说话,就是为了泾水百家纸坊定规矩的吗?

丁乙端茶奉上:董家纸坊是泾水第一人家,说话在泾水最有份量,咱们又是近邻,凡事对我多加训教。

董刀儿: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少给我灌迷糊药。

丁乙:我想让您出面召集百家坊主,大家一起商量这泾水宣纸工艺,您看,咱们的生意不温不火,总也没有兴旺的时候。

董刀儿:你的工艺改制怎么样?

丁乙:客商总是那么几个,纸坊也都是有今儿没有明天,犹如鸡肋。

董刀儿:咱们开个会,商量一下造纸的工艺,百家纸坊的日子就好过了?

丁乙:做好生意,那得琢磨,不然,泾河造纸永远走不出宣城。

董刀儿转身欲走:你自己琢磨吧,百家生意有百家生意的活法儿,谁能救得了谁?我看你就是胡思乱想。

丁乙急拦:董纸神,董坊主,咱们宣城纸在外的名声并不好,如果不能改变它,早晚没有子孙的饭吃。

董刀儿:还想子孙饭?我家只有一个姑娘,我还用想那么远?

丁乙:现在的纸坊能活下去都很难,咱们得想办法呀。

董刀儿:我不能跟你说闲话了,家里还有稻草没有轧呢,我忙得跟牲口似的。

丁乙:董坊主,您听我说。

董刀儿:我没空跟你胡扯。

正在说话,丁祖从后堂走进来:董纸神请上房坐,我给你泡新摘的茶。

董刀儿:不用,要喝我家有。

丁祖:心里还憋着气呢?走走走,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

董刀儿:算了,你们一老一小,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我们没什么可商量,走了。

说着,拂开丁乙,向外走去。

丁乙欲追。

丁祖:算了,他董刀儿不会给你说话机会,就是说了也没用。

丁乙:爷爷,您想跟纸神说了什么?

丁祖:我想说说你和董娇儿的亲事,能订下来早点成家,省得丁家人手单薄,家里除了几个佣工,进进出出就是咱祖孙俩。

董家纸坊,门厅内,内董娇缠着董刀儿:爹,您又跟丁家人怄火呢?这是何必?

董刀儿:女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董娇:人家怕了你,还把你当纸神,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董刀儿被女儿纠缠不过:好好好,我真没跟他们吵,只是我的活儿还多,没空跟他们胡扯。

董娇:您看不起丁家。

董刀儿:你替爹说话还是替丁家说话?

董娇:当然替爹说话,女儿担心气坏你。

董刀儿:女儿乖,以后不要找丁乙说话,等爹找个空来,给你找个好人家,丁家人不好。

董娇:丁家怎么不好?丁乙哥哥心细,会照顾人,干活儿手巧,我看着他就喜欢。

董刀儿:乖,你得听爹的。

董娇:谁说得对听谁的。

董刀儿:那,就是爹说得对。

驿馆外,三名内侍下马,驿吏上前牵过马绳。仨人手捧木匣向驿馆内走去。

内侍甲:宣:翰林侍诏李白听旨。

李白出迎揖礼:臣,奉旨。

内侍甲:李白生性豪放,酒后癲狂不羁,无适用官职,暂不叙用。着内帑拨放金银,发放回家,钦此!

李白恭身再谢:谢恩皇帝陛下,谢谢赐金恩赏,隆恩浩荡。

内侍甲收了黄帛诏书:行了,你可以择日回家了,近日在长安游玩有何观感啊?

李白:——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内侍甲:瞧,你又癫狂起来了。

李白:李白天性如此,也罢,一梦如春秋,枉无功名此身轻。

内侍甲好奇:李翰林,您准备去哪里?总不至回老家呀。

李白:请二位公公转奏陛下,臣不会终老草野,李白行走江南增长见识,思忖已过。

内侍甲:这话是回帝王的吗?

李白:是,请二位公公替李白向天子谢恩,能在长安受此殊遇,李白感恩莫名。

内侍甲:李白若不喝酒言语得体;如若饮醉说话,惊天动地,唉,可惜了你的诗才,长安没有李白,明月黯淡,李白没有长安,月下无诗。

李白:公公,这话是谁说的?

内侍甲:长安人言,不知先生何时还回来呀。

颜宅院内,颜真卿家人正在收拾行李,门内可见院内摆放家什。

仆人颜安:主人,我们总不能把家都搬走呀?您看,这房子和院子能不能托人代管?官职是一时,家可是一辈子的归宿,您说呢?

颜真卿:颜安呀,大丈夫四海为家,何须安一房一宅?该送的送,该卖的卖,我们得轻车便行,择日启程,对这个家再无挂碍才好。

颜安:唉,可惜啊,咱们这个家经营如此真不容易。

颜真卿,颜安,准备好了吗?

颜安:主人,准备好了,早上出门寻租脚力,我见宫中派人去了驿馆。

颜真卿:看来朝廷下了逐客令。

颜安:不管怎么说,咱们在长安得留一处房子。

颜真卿:话头怎么又拐了回来?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颜安:主人,咱们与太白先生真是同病相怜啊。

颜真卿:李白也要走了,咱们可是一趟呀。

颜安:只是可惜了太白先生。

颜真卿:你去看看太白先生在驿馆怎么样?如果他清闲无事,请他过来。

驿馆内,李白正准备出门,颜安进门。

颜安:太白先生,我家主人请您过去喝酒。

李白:颜公要我过去有事吧?

颜安:没事,只是想找您说会儿话。

李白:颜公真是个雅士呀,好,我这就去。

颜安:太白先生心无挂碍,果然豪侠。

李白:人生不过赤身而来,空身而去,原本平常。

后苑内,李隆基携杨玉环赏牡丹。

内侍甲趋步上前:启奏陛下,娘娘,奴向李白宣诏回来,他对朝廷赏赐感恩莫名,请奴等回来代为转忱谢。

杨玉环:给几个小钱就感恩了,丢了留在长安的机会倒没有点说词?真是个破落户,小气人家的子弟。

李隆基:娘娘说得对,这个人好没志向。

杨玉环:诗人是不是都是梦中人?总是活在诗的世界,不知凡尘人间?

李隆基:没有官位,徒写几句诗又有何用呢?哼,活到这种份上,就是眼中没有天下,没有帝王吗!

杨玉环:得了金银是不是想快点跑?     

李隆基:长安落不下一个李白呀。不行,不能让这走得这么得意,你们再跑了一趟,要他过来陪酒,继续写他的诗,得把朕哄高兴。

颜宅书房,书桌置放酒肉。

颜真卿与李白对酌,二人嘻笑。

李白:颜公,不出所料,我要陪你一起离开长安了。

颜真卿:太白兄,作为一位才高八斗的大诗人,你以后还有什么打算?还有多少理想没有在长安兑现?

李白:小弟早年便有建功立业的远大抱负,当初的理想就是生平做'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粥,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

颜真卿:然后'乘杯向蓬攘’?此次长安向背而行,以后还能谈志向吗?

李白:彼此呀颜兄,你我一样,此去江湖任漂泊,情怀惟有寄长宇。济沧海不成,此生做江湖游,适遇而事。

颜真卿:当年那个拔剑四顾的李白真的没有了?

李白: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多歧路,今安在?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奈何啊。

颜真卿:这样吧,你跟我一起走吧,咱们一起到平原郡吧。

李白:颜公,待我游历回来找你犹不算晚吧?

颜真卿:一言为定!

李白:断无戏言。

驿馆,仨内官倚马向驿吏问话。

内侍甲:李白可在?

驿吏:颜公派人请他出去喝酒,还没有回来。

内侍甲:他怎么又去喝酒?

驿吏:他没在驿馆,公公不如去颜府看看。

内侍甲拨马:快,咱们去颜真卿府上去找。

颜宅,门外,三个内侍跳下马,向颜宅闯去。

颜府门吏接过马缰,急喊:宫里来人了,快通禀!

书房外,颜安未及阻拦,内侍甲带人闯入,颜真卿一惊,李白坦然端坐。

内侍甲:果然在此,李翰林,皇帝陛下召你后苑晋见!

颜真卿起身揖手:太白兄,看来起复有望,你不用回家了。

李白缓缓起身:请上官示下,召我何事?可否指示一二?

内侍甲:天意不可测,你只管跟我们去就是了。

后苑内殿,李隆基与杨玉环端坐丹墀之上,他们见李白略带酒意入内,相视一笑。

杨玉环:给李翰林上茶,赐坐。

内侍忙扶李白入位,上茶,李白揖手,跪坐小桌前。

李隆基:李白,我听说你听说赏金遣返,乐不可支,但求一醉如释重负?

李白揖礼:李白岂敢,与朋友依依做别而已,哪里会有一丝高兴啊。

李隆基:那你说说离京的感受。

李白:谁能厌轩冕,来此便忘俗。

李隆基:说得好,谁能真的不喜欢庙堂的尊贵?

李白:回陛下,李白要么'翘飞喧嚣纷乱的尘世走进清幽恬静的山水、忘记世俗事物,佛之道,大而多容。

李隆基:你以为修禅如何?

李白:乐山水而嗜闲安未尝不可,臣对佛教净土的渴慕和追求由来已久。 

李隆基:说禅论道,你也行?说说你对朕的腹议吧?

李白:回陛下,小臣不敢。

李隆基:官家就是围的意思,也是局的意象,你不敢说,说明你还有忌讳。好,咱们一起看看后院的池塘和野渡,但凡你能题诗逗笑贵妃,你离开长安时,朕会重重赏你。

李白揖礼:君恩似海,李白惟有诗句相报。

宫女上前扶杨玉环起身。

李隆基:好,算你会说话。  

内苑御河畔,李隆基引领众人闲步走来。

李隆基:李爱卿,这里风光如何?

李白慨然:宛如乡间农庄,人间天堂也。

李隆基:你给娘娘赋诗,让娘娘听。

李白沉吟: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隆基哈哈大笑:长安无李白非长安,李白无长安非李白。真是长安可惜了李白。

李白:禀陛下,此言何意?李白愚钝,请圣上点拨一二。

李隆基:朕已经发话让你回家了,现在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泾水河畔,商船云集。

商贾们下船采买,临街纸坊门前,无不宾客熙攘。

丁家纸坊内,丁乙在纸浆池边,筛纸。

丁祖:丁家宣纸在我孙儿的手里做得越来越好了。

丁乙:爷爷,我想做出泾水纸坊第一家的好纸,让官家和宫庭都喜欢,到了那时候,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啊。

董家纸坊门厅,纸浆池边。董刀儿和仆佣们都在忙碌,他们赤膊搅拌纸浆。

后苑凉亭(沉香亭)外,李隆基:兴庆池东侧沉香亭,亭外一片田园风光。

杨玉环望去,只是附近守护的御林军们如同雕塑,执守的身影让人感到戒备森严。

李隆基:我给你讲个故事。

杨贵妃倩笑:什么故事呢?臣妾想听。

李隆基:市井故事,据说,是位爱喝酒诗人的秩事。

杨贵妃:这个好,听说诗人都是天上下凡的仙,难得在宫苑能听到上达天庭,下接凡尘的故事,难得圣人讲给大家一起听。

李隆基:李白,你想不想听?

李白笑:陛下讲故事,臣当然愿意听。陛下不会是取笑李白的吧?

李隆基:嗯,怎么能说取笑你呢?实在不想听也没关系,朕不讲就是。

李白:李白难得听帝王讲诗人的事儿,李白怎么肯错过?

李隆基:你要是不想听,朕怕你这辈子再无机会。

李白:臣愿洗耳恭听。

李隆基:好吧,如你所愿。从前,有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啼哭的男孩,到了一家僧舍吃饭,吃饱了却不能走。

杨玉环:这是为何?

李隆基:这个女子兜里没钱。

杨玉环:那可怎么办?

李隆基:她也没办法,便想了一个脱身办法。

杨玉环:什么办法?

李隆基:她要跟戴着草笠,侍立一侧的僧人打赌,心里想着一定要赢了他,好省下这顿酒钱,便说,和尚哥哥,咱们打个赌吧!

和尚说:施主啊,你要打什么赌呢?咱不妨听一听。

李白和众人都支愣着耳朵听故事,个个露出兴趣盎然的表情。

李隆基继续讲:这个女子说,您瞧见没有,这个儿子是二十一日酉时生人。店家很好奇,便说:这位大嫂,你说的是一个字还是一句话呢?

杨玉环:看来是一句话吧?女子的话有点长。

李隆基:爱卿说得是啊。

杨玉环:后来呢?

李隆基:后来,那女子这样说,我是一个字,你是一个字,我和儿子是一个字,儿子的生辰是一个字,你打句话,如果赢了,我双倍奉饭钱,如何?

李白陷入沉思:哦,这句话倒是别有洞天啊。

杨玉珏:李翰林,你说是哪句话?说说看。

李白:我猜出来了,只是不敢说。

李隆基:李爱卿,说之无妨,说对了,朕留筵于你,还不要你的酒钱,说得不对,咱要算酒钱呀。

众笑。

李白:何等好酒!

众人疑惑。

杨玉环:李翰林,你别想着酒喝,还得猜准才行。

李白默然哑笑。

李隆基笑了:他猜对了。

杨玉环:李翰林笑了一下,就对了?

李隆基:我就是那个女子设的谜,李白答的是何等好酒。

李白揖礼:陛下赏臣酒喝,体恤李白贪杯, 在此谢如此恩宠。

众人神色疑惑。

李隆基:你们没听懂?女人,可人儿,字何。戴笠僧人,等字。女子抱着儿子,一个好字。流水是滴水,二十一日酉时生人,一个酉字加水,酒也。

众恍然而笑。

杨玉环:二十一日就是个幌子,替酉字打遮掩啊。

李隆基:那个酉字才是真。

众不住赞叹:好谜,真是好谜!

杨玉环:三郎再来一个嘛,奴家想听。

李隆基:好一个奴家,咱们像庸常人家夫妻,嗯,再来一个。

众人个个神采飞扬,目光期待。

后苑凉亭外,李隆基:女子抱着儿子辞别僧人,走时还说:鹅山一鸟鸟不在,西下一女人人爱,大口一张吞小口,法去三点水不来。你们猜,这女子说的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李隆基:李爱卿,你说。

李白:禀陛下,我要去了。

众笑:你要去哪儿呀。

李隆基也笑了起来:鹅字去一鸟,我字。

众恍然。

李隆基:看来,朕与贵妃娘娘这顿送行筵省不得喽!

杨玉环:还有么?

李隆基:还有啊,只是,咱们得留在下一回说。

杨玉环:豆在山底下,月亮半空挂,打柴不见木,王里是一家。

李隆基和李白相顾一笑。

杨玉环:三郎猜一猜?

李隆基:岂有此理!

众略一停顿,突然大笑。

假山后,高力士趋身而来,步履匆匆。

内侍甲:国公爷慢行,皇帝陛下正在高兴着呢,您看这一家人多乐呵。

高力士止步望去:贵妃娘娘也在呀,是谁把李白带过来的?

内侍甲:陛下和娘娘差俺兄弟去驿馆请回来的。

高力士:嗯?

内侍甲:李白当时没有驿馆,俺们又跑了一趟颜真卿的宅第召来了。

高力士纳罕:圣上不是赠金退还了吗?怎么又变了?

内侍甲:怎么会呢?放心,李白还得走。

高力士垫着脚向说笑处张望。

内侍甲:国公爷,您看什么呢?要去就去陪着天子和贵妃热闹便是了。

高力士:你懂个屁,老奴是能随便凑圣人之家的热闹吗?你们几个看着这花园,这花季得差着植养,咱们园中初重木芍药,得红、紫、浅红、通白四者。

内侍甲:您说怎么差开呢?

高力士:你们没看到陛下和贵妃娘娘在亭子里坐吗?明天看到万岁爷再来之前,移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前,花方繁开。

内侍甲:爷,我们一时也不知圣人要去哪里呀?

高力士:你们得长点心,得处处替圣上想周到,啥事也得赶前面,这些事儿,你们得动心思,做在前面,搬着花盆跑才行。

医馆内,丁四郎坐了起来,丁妻喜悦得泪流而下:医士救了我夫君,我们夫妻怎么才能报答您呐?

医士:你们付了酬就不用再客套,咱们还是外伤化脓,去了旧伤淤疮,清洗上药就好了,你怎么样?

丁四郞:我无大碍了。

医士:那就好,你可以走了,养伤还是在家里更好。

丁四郎:谢谢,我们还得去见颜大人,向他当面拜谢。

医士:也好,你们若不认得颜府,医馆可派个家僮送你们去。

丁四郎:颜府不会难找,长安城有几人不知颜大人?我街上一问便知。

医士:你说的对,自己去找吧,不过,你们给的医治的钱太多,我得退你们一些,记得给颜大人买点宣城的纸,听说,颜大人喜欢写字,宣纸长安贵,他会喜欢。

丁四郎起身深揖:医者仁者矣,此时我确实馕中羞涩,求点纸钱方好见恩公。

医士:你是厚道人,做事不输礼,退你银子也是应当。

颜宅外,夫妻相携,丁妻抱着一纸疋走到了门前。

丁四郎:敢问,贵宅是颜府吗?

颜安出门:是,你们是?

丁四郎:我是宣城丁氏,颜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特来上门答谢。

颜安:你叫什么名字?

丁四郎:丁四郎。

颜安:你身着吏服,是哪个衙门的?口音也不是长安人吧?

丁四郎:我是安大人节度使麾下校书郎。

颜安:丁四郎?你稍等,我去通禀。

室内。

除了桌椅已经空荡荡。

颜真卿笑着相迎:你叫丁四郎?我才知道你叫什么,当时忙,没顾上问。怎么,伤养好了?快坐。

丁四郎没有落坐,屈身下拜:谢过恩公,我丁四郎的命是您给的。

颜真卿连忙扶他坐下,丁妻侍立丈夫身旁。

丁四郎:谢大人赐坐。

颜真儿:丁四郎,听说你是造纸匠,来自宣城?

丁四郎:小人正是宣城泾水人氏,世代造纸为生。听说大人爱好写字,我在长安街纸坊买的恰是我们丁家纸坊造的纸,送给大人权作答谢之礼,请莫嫌弃。

颜真卿接过了纸,细细抚摸:这可是上等好纸啊,只可惜,它吃墨不好,透纸,不过我收了,哦,敢问,你出来谋事,家里谁在造纸?

丁四郎:家翁与犬子。

颜真卿:想来丁氏一门父慈子孝,必是良善之门,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泾水县令汪伦是我朋友,可托关照。

丁四郎摇头:小人没事情可央求大人,只是颜大人爱写字,兹后,我请驿站代为托付,给大人送达丁家宣纸。

颜真卿:大可不必,更况我将赶往东海平原郡任职,不日起身,你看,家都腾空了。

丁四郎:大人救命之恩,四郎如何报得?

颜真卿:举手之劳,万勿言谢,日后有事难办,可差信给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看得出,你是个忠厚之人。

丁四郎:大人恩深,我会告之后人,以后衔草结环,当报来世。

颜真卿:嗯,不必这样说,你还没有回安大人的帅营?用不用我帮你说句照应的话?

丁四郎起身揖礼:不用了,大人,我和拙荆回去就是,身在营所,听命就是。

帅帐内,安䘵山倚在帅椅上正在打盹,看到丁四郎由妻子扶着进帐,眼睛睁了一下又重新闭上。

丁四郎:禀管制大人,小人的伤好了,无大碍,今日回所。

安䘵山没有睁眼:颜大人对你可好?

丁四郎怔了一下:还好。

安䘵山:你没给他送什么什么礼物?

丁四郎:送了一疋写字的家乡纸。

安䘵山:送白纸?

丁四郎:是的,大人。

安䘵山:怎么没想着给我也送点?

丁四郎:以后,小人一心给大人造纸,以报提携之恩。

安䘵山:泾水丁家造的哭丧纸俺老安不稀罕,你要给幽州军民造纸,以后不要再想着回宣城的事了,以后做事要仔细,仔细三心二意的后果!

丁四郎:谢过大人。

安䘵山:快走吧。

丁四郎欲言,丁妻急拉着他向外走。

丁家纸坊内,一页页纸张被揭下来,一疋疋丁家宣纸摆放案台,仆佣们个个忙得汗流浃背。

丁乙和爷爷丁祖忙着给纸疋打包,扎结。

丁祖:孩子,这次出来的纸比往日好,配料你都记下了吧?

丁乙:爷爷,我都记在纸簿上呢,哪次下料也不敢忘。

丁祖:咱留一疋送县衙吧,县令汪伦前几天还来咱们百家纸坊看过,他说了,咱们有好纸,他可告之宣城赵太守,向朝廷请命蠲免一些劳役。

丁乙:爷爷,听说了,我这就给县衙送去。

泾水河渡口,小船上,丁乙扛着纸疋跃上。

艄公:少坊主,你去哪儿?

丁乙:县衙。

小船离岸。

董娇跑来:丁乙哥哥,让我跟你去吧,

董刀儿追来,一把拉住女儿:你去哪儿,回家帮爹干活儿!

董娇急得直跺脚。

丁乙:董姑娘,我去县衙,一会儿就回来了。

泾水县衙,仪门外,丁乙扛着布包纸疋被差役拦住。

衙役甲:你是谁呀,不通禀敢闯大堂?

丁乙:我是丁家纸坊的,要见县令,快带我进去。

衙役甲:你姓字名谁?这么大派头,说!

丁乙:我叫丁乙,是纸坊少主人。

衙役甲:你不说我以为你是天王下凡了,肩上抗的是什么东西?

丁乙:大哥您说笑了,我扛的是可以替代绢帛的字画纸疋,请命大人报宣府,请求朝廷给咱们泾水减免一些差役,这可是贡品啊。

衙役甲笑了:我说呢,听说你爹就是抓差役走的,你还敢不守规矩。

丁乙陪笑:是我性急了,烦请大哥代为通禀。

衙役甲:你等会儿,我去通禀大人。

泾水县衙大堂内空无一人,衙役甲绕过屏风,过入内院。

内院是一处带花园的院落,院内花木茐郁,鸟鸣莺啼,一身青布衫的汪伦手不释卷,边踱步边诵读: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求之靡途。会有四方之事,诸侯以惠爱为德,家叔以余贫苦,遂见用于小邑。

书僮:老爷,让我替你念着读。

汪伦:书僮呀,这是老爷我自己写的文章,读着玩的,不是圣贤书呀。

书僮:您这文章我能听得明白,真要是圣贤写的书,俺不一定愿意听呢。

汪伦:书僮你听,门外是不是有人找俺?

书僮:谁找您呐?官衙都给人家放假打秋粮去了,哪里会有人?

说着话,衙役甲跑来:谁说没人?我不是人?书僮,你找着碴儿骂人嘛。

书僮:不知好歹,白替你传信通禀了。

衙役甲:用你?哼,通禀县令大人,丁家纸坊少坊主丁乙给您送宣纸来了。

汪伦:为何要给俺送宣纸?

衙役甲:说是要县令送州府,晋贡朝廷,以后给泾水县百姓减免劳役。

汪伦:谁呀,他是丁家纸坊的谁呀?这么有情义!

衙役甲:老爷,人家扛着一疋纸在仪门外站着呢,您跟我逗什么呀?这不是开玩笑。

汪伦:前面领路,本县倒想看看送个礼人,非得要本县弄出这么个情系黎民的典故?

大堂上,汪伦举了一下惊堂木,轻轻放下:传送礼的上来!

丁乙一个踉跄进入,惊魂未甫地向望去,只见一个布衣坐在大案前,身边站着一个布衣衙役甲,以为走错了门,转身欲走。

汪伦:呔,你往哪里走?

丁乙转身:敢问,县令大人在哪里?俺是不是走错了门?

汪伦:没错,这里就是泾水县衙,本县坐在的地方就是公堂,你有何礼要献来?快快打开。

丁乙:我怎么看您像在说笑?您的官衣呢?堂内怎么没有差役?

汪伦:本官宁愿公堂长草,不愿民间喊冤。

丁乙肩头的纸撑不住了,把纸疋扔到了大案上:小民扛得累了,借您的桌子用一用。

汪伦腾地站立起来:这声音有点大,你是何人?

丁乙:丁家纸坊的少坊主,丁乙。

汪伦:这是你家的丁宣纸?

丁乙:正是。

汪伦:解开我看看,来人,伺侯笔墨。

书僮端着托盘,上面有笔墨砚和一小碗清水。

丁乙把纸疋铺开,抽出一张:桌上不用垫毛毡?

汪伦:不用,漏墨你记着给本县揩干净。

丁乙:多垫一张吧,不用擦桌子。

汪伦取笔醮墨:你们丁家纸坊啥时造的纸这么好?泾水百家纸坊不是董家一直最好吗?

丁乙:是的,大人,从前是董家,以后会是丁家。

汪伦在纸上画了一个小狗,仔细端祥,又看了一眼丁乙,接着,掀开上面的纸,下面的纸果然没有漏墨,汪伦惊异地:果然好纸!这可是真是泾水第一份啊。

丁乙喜形于色:大人,请提点意见,丁宣还得改造。

汪伦:我挑剔点儿吧,纸有点硬,用米浆太多了,吃墨会差,纸上浮墨,有点美中不足,这只能算得上是睱疵,以后还要做更精细的丁宣才好。

丁乙流泪:我想造出上等丁宣好纸,能解泾水百姓苦役,爹爹能早日回来,看来,还是没做出最好的纸来。

汪伦:莫哭,这也不错,我觉得比用绢好,你回去好好再弄,我把这纸报中丞赵太守,请老大人向朝廷多多美言吧。

丁乙:嗯,谢过大人。

汪伦:哦,长安已经运去不少的丁宣了,都是市进纸铺所用渔利的货色,官家也用,还是不能替代绢帛。

丁乙破渧为笑:赵中丞是哪里的大官?他是长安朝廷大官吧?

汪伦:宣城太守,好了,你把纸放这儿吧,我改日亲自送到州府,请老大人给咱做主!行了,丁少主,你可以回去了。

丁乙:大人,什么时候能回信?

汪伦:这可说不好,从咱们这里到长安,传信过去还得有些日子,再从长安传来圣旨,也得走些日子,这日子加日子,本官用手指可算不出来呀。

丁乙立刻泄了气。

汪伦看了丁乙一眼:后悔白搭了这疋纸吧?你想拿走也可以,纸好,名声早晚也会传到长安。

丁乙摇头:不后悔,俺等你,不论多久都等。

汪伦:别泄气,这次比上次长安纸铺采买的好使,你回去再琢磨。

丁家纸坊内,丁祖安慰孙儿:孩子,你的孝心爷爷懂,你不必纠结,人生下来就是受苦来的,你有你的苦,你爹娘亲有他们的苦,爷爷这辈子就是在苦水中浸过来的。

丁乙带着哭腔:我不想认命不行吗?

丁祖:你要是这样想,你的命会更苦,人不能跟命过不去,想开了,把苦当乐,人就不会觉得苦了。

门外站着董娇,她悄悄地站在丁乙身旁,给他递了一个手帕:丁乙哥,你别哭,你一流泪我就想哭。

丁乙收起手帕,没舍得用:董娇,这手帕能送给我吗?

董娇点了点头:只要你要,我啥都舍得。

泾水县衙,书房。

壁上悬挂题诗:'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条幅悬挂在书桌之后。

汪伦伏案写信,书僮研墨。

书僮:老爷,您跟谁写信?

汪伦:好朋友颜真卿要到平原郡做太守,我托他请李白到咱们泾水县,这俩人都没有回复,我得催一催。

书僮:李白是什么官?

汪伦:无冕之王。

书僮:无冕的王是什么官职?

汪伦:无冕之王就是没有官职的顶级人物,你想一想,布衣可傲视王侯的人是什么人?聪明过人,天赋无人可及,李白可是独步天下的千古一人。

书僮:李白这样的人,帝王是不是也要礼让三分?

汪伦:那是自然。好了,我们不闲扯了,办点正经事,信写好了,你放在当值的门房里,待驿站有长安的车马过来,你拿点钱一起交给他们。

书僮捧过信封,高兴地:行,老爷只管放心,现在,我也盼着李白到咱们泾水做官,我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范阳古城门匾额嵌刻“范阳”两字隶书。

城门洞,嵌字额下,安䘵山与安生车骑行走中。

安生:恩师,您的教诲安生我一定会铭心刻骨。

安䘵山:没料到你一路从长安送我到了幽州范阳,入城住几天,你可以走炀帝运河去你的泾水县报到了。

安生:多谢恩师擢拨,不然,安生永无出头之日。

安䘵山:北面的燕山看到了吧?我最近卜筮名家,大家都说这里王气厚重,一但天下有变,这里必是龙壤之所。

安生眼珠一转:放心,门徒安生唯恩师之命是从,您就是当皇帝,安生一定会做从龙之臣。

安䘵山:你自幼跟随于我,我对你当然放心,不然,怎么会在长安帝阙力荐你呢?

安生:除了我,您还讨要颜真卿去了平原郡,这是为何?

安䘵山:颜真卿虽出身武部,问刑公案,他可是个精明之人,可是,毕竟是一介文弱书生,他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不怕他不听话。

安生:恩师远见,门生佩服。

安䘵山:到了泾水,私下多贮粮食,兵马,不要显山露水,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有地方用。

安生望着安䘵山:恩师真的想好了?

安䘵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久屈人下?好好干吧,旦夕成事,赏你一个太守,节度使啥的干一干,怎么样?

安生揖手:我主隆恩,小臣至死不忘。

安䘵山:有些话先在藏在肚子里,不要说出来。

驿道,车队,李白和颜真卿骑马押运车队。

颜真卿:太白先生,我们快到运河了,你真的想好了?

李白:颜公盛意,李白感动莫名,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到了渡口再见。

颜真卿:此一别,真不知何日再见。

李白:会的,山不转,水自转。

二人相视一笑。

运河口,渡口,船埠。

白马蒙了眼罩,李白牵马上了船。

颜真卿下马与船上的李白对揖。

李白:颜公,此后一别,您在平原险恶之地,一定会倍加小心。

颜真卿:谢谢太白先生,一路顺风!

李白牵蒙眼的马踏板上船。

船公拨碇,船,离岸。

船头,岸上,二人揖手,依依而别。

运河上,李白与船工一起摇橹说话:这条运河使用不到二百年,相传杨广从此下江南,肉林酒池,我相信。

船工:您相信,百姓们信。

李白:唉,那是生民受苦,不得不信啊。

船工:天下受累,必然是杨广做孽。

李白:这话我信,失天下者,怎么会是爱护生民的皇帝。

船工:先生准备去哪儿?

李白:我去寻找朋友,要去泾水。

船工:是宣城的泾水吧?

李白:天下有两条泾河,一条是宣城的,一条在长安。

平原郡城,平原郡城门隐隐可见。

颜真卿策马在前,车队在后,一路向古城而行。

颜安和书僮驾驭马车,紧随其后。

书僮兴奋地尖叫:老爷,平原郡到了,我看到了城额上的字了。

车队一片欢腾。

平原郡府前车队穿城而来,颜真卿和仆众、亲眷停在了官衙门前。

仪门上书匾:平原郡府。

颜真卿取出封印和册书交与颜安,自己正冠,掸袍,弹了鞋上的灰土,透着威风八面。

整理仪表之后,郑重率颜安和书僮向大门走去。

仪兵相拦:你们是何人?

颜真卿字正腔圆:平原郡新任太守颜真卿今日到任,请引路进府,践行印信交割!

仪兵甲:请验印信。

印信交付,仪兵验后退还,郑重行单膝礼。

仪兵纷纷执手行礼。

仪兵甲上前引路:颜大人,请随我来!

仪门声传:传,——新任太守履职官府!

运河上,大船行驰。马戴眼罩,系拴桅杆;大帆扬起,风疾浪滚。

安生端坐船头大椅上,船身随波起伏。

船主拎着长杆劝说:大人,此处风浪大,请回舱内歇息吧。

安生:不怕,进入炀帝运河,这里的河龙也得避让本县三分。

船主只得暗暗摇头:你是做什么的?

安生:老爷是泾水县令。

船主默然。

平原郡城内,安生带着书僮,策马平原郡府前,仪兵上拦。

仪兵甲揽缰:你是何人?为什么走近仪门不下马?

仪兵数人围来。

安生:报你们太守颜大人知道,安生到此。

仪兵甲掳安生下马:你不回应官职,还要相报太守,我看你不是好人。

安生挥拳相向:你狗眼看人低,你配跟老子说话!叫你们太守出来。

几个仪兵上前摁扭安生。

仪兵甲:我看他是胡虏间谍,先押进虎门关,待细问是哪来的细作。

书僮:你们弄错了,我主人是泾水县令安大人。

仪兵兵:泾水县令跑平原郡撒野不可能,连这个小人一起抓起来,他们一定是一伙的!

书房内,仪兵甲进门揖手相报:禀大人,刚才有一个自称名叫安生,是泾水县令的人闯府撒野,还打人,被我们押进了虎牢关,请大人示下。

颜真卿从书案上抬头:安生?你们没问他是从哪里来的吗?

仪兵甲:问过他们,说是从从幽州范阳郡而来,我们心生疑窦,猜测是漠北的奸细或刺客。

颜真卿:刺客?难道他们身上有兵器?

仪兵甲:有一把腰刀。

颜真卿释然:哦,范阳是安大人的镇使所在,他没说跟安大人是什么关系

吗?

仪兵甲:说是安大人的门人。

颜真卿:哦,也好,让他们收敛点吧,你去说,咱们得差人到范阳核实他的身份,让他在里面等着吧。

仪兵甲:颜大人,这样不好吧?万一是真的呢?

颜真卿:如果不问就放他出来,你们可得受罚啊,你们愿意吗?

仪兵甲摇头。

颜真卿:那不得了,你们不想受罚,那个安县令也不想受委屈,那让谁受夹板气呢?我吗?

仪兵甲:当然不能让大人受过。可是,他们有印信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颜真卿:要是伪造的呢?那得拿到范阳验证才行呀。

仪兵甲:谢大人,小人明白了,咱们得派人进范阳城验证才行。

颜真卿:就这么办吧,我不信太守还治不了一个县令,狂什么!

虎门关内,安生和书僮被羁押,主仆狼狈不堪。

书僮不住地问:兵爷,你们要把我们弄到哪儿呀?

没人理会。

安生突然坐地下: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私刑杀朝廷官员不成?

突然一只脚踹来,一顿踢打:哪里有朝廷官吏像这样模样,打!

一阵拳脚。

被打瘫的安生被拎起来,拖走。

平原郡北城门外,仪兵甲带一个骑兵,二人纵马出城而去,一路向北,蹄下生成两股黄尘。

宣城府衙外,汪伦带书僮从府衙出来,一路沿街走。

街头人流熙熙,商铺云集。

牵马在前的书僮汪一:老爷,你见太守了吧?他怎么说?

汪伦:当然说了。

书僮:说了啥?我在外面等得好心焦。

汪伦:我哪儿知道你会心焦?

书僮:别闹,老爷,跟小人说一说。

汪伦:中丞大人只是说给上报朝廷,央求州府上表,请朝廷蠲免泾水苦役,准与不准不是咱说了算,这份好心,老爷我是懂了。

书僮:老爷,您是好样的,小子就服您。

汪伦:哼,看你先跟老爷怼嘴,后面还夸人。

书僮:老爷,您瞧,这州府就是比咱们县里好,人真多呀,铺子也多。

汪伦:咱们宣城是富庶之地,时人称之'江左名邦’,'贾而好儒’。

书僮:这是啥意思?什么邦,什么儒呀?

汪伦:说咱们宣城是名城,咱们这里的人会做生意,而且好学读书,以后你可得多识字,不然,啥也听不懂。

书僮:您不好好教俺,只要您教,俺一定好好学。

汪伦:俺又不是你的教书先生,你又不肯给俺束修,腊肉,孔子收弟子三千,老人家有腊肉,都是弟子们孝敬的。

书僮:您嫌贫爱富。

汪伦:那就对喽,当官谁也不愿去穷乡僻壤,谁不想来咱们这富庶的泾水呢?

书僮:老爷,咱们快走吧,俺还急着回衙门读会儿书呢。

汪伦:读书?算了吧,咱们还得去丁家纸坊看一看,把知府的话传给他,丁宣纸已经交给了驿站。

书僮:那也得快点呀,百家纸坊临河呢,咱们还得换船才行。

汪伦:就你懂?哼!

书僮:哼。

汪伦进入仪门,大堂上,几个聚在一起下棋的衙役急忙收棋子,他们个个点头哈腰。

汪伦视而不见,从他们身旁匆匆走过。

书房。

汪伦坐定:书僮,你去见见驿卒,老爷上任一年了,你没事儿得跟他们熟悉一下,以后让他们跑趟脚,差遣也方便。我这里有写好的信,我要传信给好朋友颜真卿。

书僮:大老爷,您总是颜大人,颜大人,您总念叨他,这是个啥人?

汪伦:你还记不住了,他是老爷的朋友,我们还有一个好朋友叫李白,我向你禀报几次了?走,跟老爷串趟门,出去走一走。

书僮:您又骂我。

汪伦:哪里骂了你?

书僮:您说禀报我。

汪伦:哈哈。

书僮:老爷,您要去哪儿?差我跑腿就是。

汪伦:今儿不用,老爷当官那么久还没有到百家纸坊转过呢,跟他们认识一下。

书僮:您是无为而治,平时总是躲在书房,您瞧,那些衙役跟我不熟也罢了,跟您熟吗?

汪伦:你还会说无为而治了,哼,少给老爷我卖弄。

书僮:整个衙门,您只会使唤我这个书僮,离开我这个书僮,您连衙门口都找不到。

丁家纸坊外的小石板渡口,汪伦带书僮下船,上岸。

书僮喊:丁家纸坊,有人吗?我们找那个送过疋纸的少坊主。

丁祖出门:谁呀?是买纸的客人吗?

汪伦:你是丁乙的家人吗?

丁祖:是,老儿是丁乙的爷爷,您认得丁乙?

汪伦:本官是歙州黟县令,县令姓汪名伦字文焕,一字凤林,调任泾水县初来乍到,想见识一下丁家纸坊。

丁祖:这可是县官私访民间,汪大人,请进来吧,寒门窄小,莫嫌寒酸,老儿给您泡壶粗茶。

丁乙也闻声出来:汪大人,请!

汪伦笑了:丁乙呀,我来看看你家造纸。

丁乙:大人,我们见过,来,我带您去看。

邻门董家也出来了董刀儿,引颈张望。

丁家纸坊内,依次可见外铺,内作坊,内院,东厢房和西草棚,还有上房。内院西侧还有置放稻草的棚子已经堆集爆棚,东边厢房是偏房,丁乙平时住,南房和铺面房平时住佣工。

院内,丁祖为汪伦搬出椅子,请他坐下看佣工们干活儿。搅浆的、碎稻草的、揭纸的,大家尽力展示着纸坊间的生产流程。

汪伦看得喜不自禁,对端来茶壶的丁祖说:老人家,你们丁家纸坊造出的纸越来越好啊。

丁祖:是啊,托大人的福,现在整个泾水百家纸坊,卖得最好的几家,丁家排在前面,大家有说董家是第一,也有说丁家第一,大家都看着呢。

汪伦:泾水两岸多是纸坊人家,泾水县百业繁华,商贾如流,你们这里可是富庶地方啊。

书僮接话:汪大老爷看着大家都干活心里高兴,他的眼里就见不得闲人。

汪伦:嘟,你胡说。

书僮吓得一哆嗦。

正在说话,董刀儿站在门口:丁祖,家里来客了?

汪伦:你是谁呀?进来说话。

董刀儿进门,揖礼:陈下小民董刀儿,住在隔壁,董家纸坊,大人可以到我家坐坐。

汪伦:你就是董家纸坊的坊主?

董刀儿:正是,草民董刀儿。

汪伦:你们董家和丁家可是百家纸坊大户啊。

董刀儿:那是相传。

汪伦:来,董坊主,你看看他家干活儿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指点一二,我也学一学。

董刀儿:不敢,老父母有所不知,自汉季起,造纸业大致技艺都一样,小诀窍各有不同。

汪伦:哦,你觉得丁家与董家造纸术哪儿不一样?

董刀儿:用料比例有别。

汪伦:哦,是不是比例各有不同。

董刀儿:是。

汪伦:也好,书僮,走,咱们再到董家纸坊看一看。

董家纸坊,上房。

董娇亲手为汪伦端茶倒水,汪伦端起茶杯,瞅着董娇笑:姑娘,多大了?

董刀儿:她是我女儿,今年十四。

汪伦:可曾许配人家?啥时出嫁?

董刀儿:哦,有媒妁把她说给了丁乙,还没定呢。

汪伦:哦?我见过丁乙两次了,这姑娘可是第一次见,他们倒是真合适,怎么还不办婚嫁?

董刀儿:按国家条律说吧,他们也确实该办了,可是,我总觉得这亲事不太如意,两家隔壁,好说不好听。

汪伦:你想把女儿嫁远点儿?

董刀儿:那倒不是。

汪伦:好了,咱们看看你家的纸。

董刀儿上前,在案上取纸,揭一张上来。

汪伦取茶水,向纸页上倒了一点儿,拎着起来,看漏水情况,一边看,一边点头。

董刀儿喜不自胜:漏水不快吧?这在泾水百家纸坊中算是好样的。

汪伦连连点头:确实不错,跟丁家纸坊不相上下。

泾水河上,汪伦携书僮泛舟水上,两岸纸坊人家纷纷向他招手。

书僮牵衣:老爷,咱们回去吧,转了一天了,饭也没人管。

汪伦小声:哪里会没人管?是咱做官清廉,不能白沾百姓一米一粟的便宜。

书僮:您想当清官没错,可不能让俺饿着肚子跟你跑一天呀。

汪伦一边跟人挥着手,一边小声说:咱回衙门再吃,让灶房给咱们烧条鱼吃。

书僮噘嘴:你总是烧鱼烧鱼的,敢情他们钓鱼不要钱!我想吃肉。

汪伦:噫,怎么还挑食,鱼肉就不是肉了?

船家听着偷笑。

泾水县衙,书房,晨光初照,光映窗纸。

汪伦从书架上取信:约请诗人李白到山川昳丽的泾水宣城来游玩。

书僮:您写过信了,怎么还要写?

汪伦:他没有回信。

书僮:我跑一趟腿就是,您还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一趟办回来?

汪伦:你回来再说。

书僮:您是不是不能看着俺闲着?

汪伦:对,衙门的人就不能闲着。

书僮接过书信:你看衙役们个个闲,你怎么不管?

汪伦:他们要是忙起来,那就是泾水出大事了,我宁愿他们天天没事干,你还不快去?

书僮噘着嘴跑开。

汪伦借机也出了门。

衙门后门。

汪伦悄悄出了来,他显得蹑手蹑脚,还不时地东张西望。

丁家纸坊,过厅间,丁乙与爷爷丁祖拌嘴:爷爷,我让您少管闲事,您偏不听。

丁祖:我凭什么听你的?

丁乙:爷爷,您不想一想,咱们造纸几辈子,丁家纸有没有变化?没有的话,我们就得试一试新的配料。

丁祖:你要试就试呗,我又没管你。

丁乙:您总是把我弄来的榆树皮扔掉,又不是您找来的,这以后还怎么试着改造?

丁祖:我看你弄些不认得的东西放进纸浆,万一弄坏呢?

丁乙:您不试怎么知道好坏呢?

山道。

汪伦独自在山路行走,一脸得意之色。

书僮匆匆赶了回来,看到书房内空无一人,转身急出。书僮急问:各位大哥,你们见老爷了吗?

衙役甲:哪个老爷?

书僮:县衙门能有几个老爷?汪大人,汪老爷。

衙役甲:他不是在书房里吗?

书僮:整个后院找遍了,没有呀。

衙役甲:我们兄弟几个都在前堂候着呢,没见汪大人出去啊。

众:没见。

书僮转嗔为笑:我明白了,他不想让我跟着,我去泾水百家纸坊那儿找找去。

说着连跑带颠儿地出了大堂。

河边,匝道。

汪伦一边走一边打听:丁家纸坊在哪里?我迷路了,昨儿刚来过,现在看哪家都一样。

路人: 往西走,河边第一家。

汪伦:哦,好好,我再去找找看。

背着一篓干枝皮的丁乙迎上前:您不是汪大人吗?怎么在这里呢?

汪伦:你是丁乙吧?

丁乙惊喜:汪大人!

汪伦:来,放下,歇会脚,我跟你唠一唠,这树皮是干啥用的?这么黑,还是干树皮。

丁乙解下背篓,双双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老榆树皮。

汪伦:丁乙,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它能干嘛?

丁乙:这是从山下通过驿站捎来的,您看着黑,浸泡过就是白丝瓤,荒年的时候它们能吃,能救人命哪。

汪伦:你不会准备储荒用吧?

丁乙笑着摇头:咱们宣城这地界不缺山粮,用不着吃它,这是准备实验造纸用的,听说它泡出的水粘稠,在丁宣纸浆中打成丝絮放一些。

汪伦:这可是按比例放的?

丁乙:每个浆池多放一两,我都记账,查验结果,对比优劣。

汪伦:本官初来乍到,我们一见如故,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

丁乙:是啊汪大人,我给您送的一疋丁宣,您给朝廷发过去了吗?

汪伦:我官小,没有资格给朝廷写信,也没有权力发送贡品,前天我去了州府,交给了中丞大人,求他贡奉内廷。

丁乙:减免咱们泾水劳役的事儿说了吗?

汪伦:说了,一旦丁宣获得内廷认可,赵大人会争取泾水减免劳役。

丁乙:走,咱们到我家坐坐吧,我请大人看看丁家纸坊如何造纸。

汪伦:好,咱们一起去看看。

丁家纸坊门前临泾河匝道,匝道之外就是小渡口。

右邻董家坊主出门,恰遇丁乙和汪伦过来:哟,是汪大人?别隔门走,先到我家看看吧。

汪伦示意丁乙不要说话:这里的纸坊我都得转一转,昨儿我去过你家纸坊!

董刀儿上前拉住汪伦:到我家喝茶,你没看到字号,有旗招子,您看,我树着旗杆呢,董家纸坊。

汪伦:我今天到丁乙家有点事,改日再找你聊。

董刀儿:你不过就是个小县令,我请你还请不动了?不行!从我门前过就是我家客。

二人拉扯起来。

汪伦:你这个董坊主怎么不讲道理呀?

董刀儿拦路不让进丁家纸坊:你想空门而过,就是不行。

汪伦:你这个董刀儿真不是个东西,对商贾更不客气吧?欺行霸市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

董刀儿:大人,我董刀儿不过好客而已,你何必。

汪伦:你不要欺人太甚,当心冒犯官威,我可以叫衙役拘你!

董刀儿:我好心叫你到家里坐,你拘我?狐假虎威的,你算什么东西?

汪伦被气笑了:这位董坊主,我就算是客商,要买百家纸坊的宣纸,是你说了算吗?

董刀儿:你是县令,就是想买纸也得货比三家吧?就是不买,也能到我家看看吧?谁好谁不好,你不看怎么知道?

汪伦:百家纸坊,我只认一家不行吗?

董刀儿:你不要被人蒙蔽了眼睛,偏听偏信只能上当!

汪伦:上不上当都是我自己找的,用你管?

董刀儿:你这县令好没道理,我教你学好,你反而翻脸不认人,今天我就跟你较劲了,不许你隔门过!

汪伦:我偏要隔着门过去,你能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

董刀儿揪扯汪伦不放。

丁乙看不过眼,上前:董纸神,你也太过份了吧?这是我请的客人,与你何干?你凭什么不让人家走?

董刀儿:你的客人就了不起了?我不让过就是不让过。

纠缠之间,董娇儿出了门,见状急劝:爹,你拉人家县令干什么?快放开,让人家走。

董刀儿:董娇儿,你平时跟丁乙眉来眼去我装没见也就罢了,你现在公然袒护他,是何居心?你到底是谁的女儿?

董娇:爹,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眉来眼去,你再不松手,人家可是要叫衙役上门的。

董刀儿:让他叫,以为老子会怕?

董家纸坊内院,正在浇花的董娇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放下浇花瓷壶急向外走。

船行泾河道,书僮闻听董家纸坊吵闹声,引颈观望,令船家:快划过去,像是我家老爷!

船家急向前方划动。

船泊在有台阶的渡口,书僮抢身上了渡口,向董家纸坊门口飞身跑去。

董家门外,董娇儿上前拉扯董刀儿,董刀儿十分羞恼:你不用管,我今天就不松手了,看他们能怎么样!

书僮飞奔而来:松开我家老爷,你想撒野,我马上叫衙役来拘你。

董刀儿冷笑:你就是叫来州府老爷我也不怕。

书僮:你好大的狗胆,县令老爷你也敢揪住不放,好,你跟我上衙门去,别等衙门来人,我现在就拘你,到时你甭后悔。

董刀儿:你吓唬谁?他要是县太爷,我爹就是皇帝,他是假县令,真县令我董刀儿不是没见过。

汪伦冷冷地拨开董刀儿的手:本官就是泾水县的县令,你跟我说,哪个皇帝是你爹?

董刀儿愣了,无助地望着丁乙:丁乙,他到底是谁?

丁乙无奈地摊开了手:他就是新来的泾水县令,昨儿你见过。董坊主,你还不快给汪大人谢罪。

董刀儿僵着身子没动,只见裤裆开始变湿,接着开始滴答出黄尿来。

董娇上前相搀:爹,这下不用拦了吧?

董刀儿说不出话来。

董娇儿:快回家换裤子,您真是的——

书僮:别走!

汪伦急拦:让他走吧,有错也不是犯法,再有这事儿,让衙役请他到衙门说去,有人跟他讲道理。

董宅上房,大门紧关,董娇儿站在门外:爹,把脏裤子扔出来,我给你洗。

董刀儿:你催命呀,我正在找干净裤子呢。

丁家纸坊。

汪伦正要迈腿进门,被书僮拦住:老爷,您甭闲逛了,衙门没人,衙役天天下棋,万一上面来人,您可得坐蜡,咱们快回去吧。瞧,不跟着衙役,你在人家眼里啥都不是。

丁乙背起了篓了:汪大人,请进来吧,到家门口了,我给大老爷操作一下,看看咱们泾水人家是怎么造的纸。

书僮:不行!

汪伦:谁说不行?咱们俩谁是老爷?谁是县令?

书僮:您就是跟我厉害,刁民都不敢惹。再说,这儿来过,又来干什么?

汪伦:我要你管,本老爷想跟丁家少主聊一聊把纸造好的事情,泾水只有出了真正的好纸,商贾才会车船不断,没有极品好纸,百姓交了税所剩不多呀。

书僮:要你操心。

汪伦:老爷我不操心,这个县令当得亏心呀。

虎门关,黑洞一样狭小的牢舍,低矮,狭小。

安生和书僮倒在牢狱一动不动,他们身边放着两个黑碗,里面装着也不知是什么食物。

书僮:大人,我们还能活着到泾水县吗?

安生:省省力气,少说话,这里的猪狗食不能吃,已经饿了三天了。

这时,有人喊:你们出来,今天是中丞大人生日,凡狱中牢饭加肉一碗。

主仆二人急忙爬了起来。

安生:我要见中丞颜大人!

牢卒:中丞大人没空,快出来吃饭,带上你们的破碗。

院内,安生主仆蹲墙根吃碗中的肉,二人狼吞虎咽。

书僮:大人,我们吃的不是断头饭吧?

安生:管他,死也得做个饱鬼。

书僮:我们啥时是个头啊。

安生:你问问这里的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狱卒隐身在看守间说了句:少说闲话,我们正在向节度使核实你们的身份,但凡有假,格杀勿论。

安生四顾:人呢?在哪里呀,你出来说话!

狱卒:闭嘴!当心不给你们饭吃。

安生急忙举碗向嘴里划拉,眼珠四转,察看。

丁家纸坊,丁祖从上房出来:谁呀?是买纸的客人吗?

汪伦:你是丁乙爷爷,咱俩见过。

丁祖:是,老儿是丁乙的爷爷,您认得俺?

汪伦:本官是歙州黟县令,县令姓汪名伦字文焕,一字凤林,调任泾水县初来乍到,想见识一下丁家纸坊。

丁祖:这可是县官私访民间,汪大人,请进来吧,寒门乍小,莫嫌寒酸,老儿给您泡壶粗茶。

丁乙放下树皮筐:汪大人,请!

汪伦笑了:丁乙呀,这位是?

丁乙:我爷爷,刚说过的话,还让您重复了一遍,时清楚时糊涂。

汪伦:老人家,我来看看你家造纸,顺便给您孙子聊一聊造出好纸的事儿。

丁家纸坊,门厅。

西边是铺面房,东边是纸浆池。

铺内作坊,有人在忙,门内向北可见,院内还有置放稻草的西大棚,东偏房。

可见内院中,丁祖为汪伦搬出椅子,请他坐下看拥工们干活儿。

纸坊内几个佣工有搅浆的,揭纸的,视角尽力展示着纸坊生产的流程。

汪伦看得喜不自禁,对端来茶壶的丁祖说:老人家,你们丁家纸坊造出的纸越来越好啊。

丁祖:是啊,托大人的福,现在整个泾水百家纸坊,卖得最好的几家,丁家排在前面,大家有说董家是第一,也有说丁家第一,大家都看着呢。

汪伦:泾水两岸多是纸坊人家,有的宣城造纸能流传四海,有的卖出不泾县,有的可以替代绢帛,有的只能用于贫户糊窗户。

丁乙:大人,您说,咱们怎么才能造出好纸。

汪伦:我找你的意思就是让你多试,多比较,泾水人家能卖出好价儿,县衙收税才会顺利,于国于家都是好事。

董家纸坊,上房。

董娇与董刀儿嗔目相向:爹,您是不是糊涂了?你把县令当客商这可不是小事,得罪父母官,咱们董家纸坊还有好日子过吗?

董刀儿:头一天来,咱们把他当县令供着,接着又来,怎么看都像是个骗子,瞧他连一身官衣也没有,没有衙役护着,凭什么说是县令。

董娇:人家就算是商贾,哪里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董刀儿:爹以为是丁乙和客商做的局,他来来去去,一身布衣,爹又上了一当。

丁家纸坊,门厅。

丁家簇拥来了许多人。

丁祖:丁乙,刚才来的汪大人好没架子,你以前见过他?

丁乙:爷爷,上一回我去衙门送纸,接待我的人就是他,后来又来一趟,那能有错?

邻居纸坊主们纷纷小声插话:这个官可不像个官呀。是呀,没有官衣也没有衙役,跟着一个书僮,就是一个书生模样。

丁祖:丁乙,你跟大家说说,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虎牢关,院内,两个衙役过来,二人吓得放下空碗,站了起来。

衙役甲:你们两个假冒货从现在起要换地方,这里不让住了。

安生一哆嗦:你们是不是要动手?我说实话,我是安大人的门生,此去泾水赴任,你们不要胡来。

衙役甲:你还敢嘴硬,真是不知死活。

安生吓得闭嘴。

衙役甲:只要你们听话,我们给你们换个好地方,这里住的可是虎门关,只许进,不许出,是死囚待的地方。

安生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你们是真不敢杀我呀。

衙役甲:我们不杀,安禄山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会把你送回幽州。

安生:别,千万别,是下官错了,不该胡说。

衙役甲:得,你倒是个聪明人,以后学乖一点,走吧,给你们找个见得了光的牢房先住着,等不来去幽州查验的人回来,你们是不能走的。

牢房,木栅窗透过光亮,地面上有一堆稻草。

安生和书僮被推了进去,木栅门重新拴了铁链,上了大锁。

两个衙役走了。

主仆二人打量四周,神色稍安。

安生:怎么办呢?我们怎么办呢?

书僮:大人,您问我?我还想问您呢。

安生大怒:滚!

书僮:大人,我滚哪儿去?这屁大的地方,我倒是想滚,哎,大人,您也别慌,咱们可是从虎牢关出来的,这地方虽然不好,可它是生路。

安生颓然坐地:天呀,我堂堂一县之令,怎么会沦落到这里了。

院内。

两个衙役脱去皂衣,换着军服。

军卒甲:得了,他们只要不死,咱们就算交待了。

军卒乙:让他们横,哼!

军卒甲:还是小心为是,那个安生可不是好惹的,真死了人,咱们也不好办。

军卒乙:你说得对。

军卒甲:从明儿起,给他们加点饭,别出事。

军卒乙:我听你的。

董家纸坊,门厅。

汪伦上门:董坊主,你别害怕,来,我们聊一聊,一回生两回熟。董纸神这个雅号是怎么来的?

董刀儿连忙让座:我方才太唐突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实话实说,董神祇这个绰号这是丁家祖孙瞎叫的,他们跟我斗心眼儿,明明他们家的丁宣比我的董宣好,他们硬说董家第一,我瞅他们祖孙装疯卖傻就生气。

汪伦:我不止听一人说过丁家和董家在百家纸坊中属一属二,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董刀儿:不瞒您说,对官家,谁都不想当出檐的檀子,在商贾面前,谁都想充个老大。。

汪伦:我信你,咱们泾水百家纸坊做的最好的就是你们丁、董两家,以后,你们还得比谁家造的更好。

董刀儿:大人,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汪伦:当讲和不当讲,你也都讲过,只要是纸行的事就没有对错,坊主们也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不然也没法立足这泾水两畔,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董刀儿:我想说,官府要是献纸朝廷,别落了我们董家的纸。

汪伦:这个可以有,我此来私访,本来就有你董家的事儿,只是你那强霸的作派可不好,都是纸行,邻里也应歉让几分,对不对?

董刀儿:大人说得对,我拦您不对,给您赔不是。

汪伦:这样吧,我给你写个帖子,你自己跑一趟州府,送疋董宣,我信中会说明晋献朝廷的心愿,你看可好?

董刀儿:好,好啊,那就太好了。

汪伦:还有,刚才我看到你家姑娘,这会儿她去做什么了?怎么不见了。

董刀儿:小女怕羞,家里来客她自然会躲,现在也许做女红呢,女儿家嘛,这么大了,会给自己攒嫁妆。

汪伦:叫她出来,我与她有话说。

董刀儿回头喊:董娇,过来,大人有话要问你。

床边,董娇依坐帐帏在绣花,听到招呼,听到外面叫,她放下针头线脑,抿了抿头发,抻了下衣裳,应声出了门。

上房内,董娇落落大方进了门,施了一下礼:民女参见大人。

汪伦笑着打量董娇:吆,真是一个豆蔻俏佳人,我看出来了,小姐果然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当家姑娘,和丁乙定亲了是吧?

董娇瞄了一眼父亲,有些害羞:没定呢。

汪伦:董纸神,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还不给她定亲?

董刀儿一笑:有女百家求,不急,不急。

汪伦:我给你们两家做媒妁如何?

董家父女有些紧张。

汪伦:别怕,都是熟人,再说咱们上次说过此事,董坊主怎么忘了?

董刀儿:这么大的事怎么好一言定音呢,我怎么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汪伦:说好就定,定下就办,省的夜长梦多。

董家父女面面相觑。

丁家纸坊,门厅。

丁乙:做官不一定非得有官样儿,汪县令与咱们像一家人,没有官威,有什么不好?

邻居纸坊主们纷纷小声:书生做官,自古就是这样呀。这个官到咱小民人家来,也是少有。

丁祖:丁乙,你跟大家说说,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丁乙:汪县令说,他要把咱们百家宣纸送往长安,让朝廷看到咱们真正的好纸,以后可以替代绢帛,省去织工的劬劳。

丁祖:真能这样,咱们泾水县就可以减少苦役募集。

众人纷纷:这可是好事啊。对,咱们得送最好的纸给朝廷。

董家纸坊,上房。

汪伦:你们爷俩意下如何啊?说说看。

董刀儿:不急不急,不急定姻缘,到时候说办就办了。

汪伦脸拉长:这话不对,误了子女婚期,可是触犯律条的。

董刀儿抹汗,不语。

董娇儿:爹,俺觉得大人说的对,咱家与丁家结成姻缘也没有什么不好,省得让官家惦记。

董刀儿:小孩子家你懂什么。

汪伦:我看姑娘说得对,好了,你们自己拿捏,只要你们能安居乐业,父慈子孝,县官不管这等闲事。董刀儿,你把丁乙叫来,我有话要问。

董刀儿借机离开。

丁家纸坊,门厅,丁乙对众人摆手:好了,咱们该干活了,没啥热闹可看了。

董刀儿进:丁乙,汪大人叫我过来,到我家有话说。

丁乙随着董刀儿进了董家,一路上上房走来。

上房,汪伦正在翘首以待。

丁乙进入,揖礼:丁乙见过大人。

汪伦:来,咱们两家经办纸坊的主人齐了,咱们得说说纸的事儿,丁宣不错,有毛病,纸厚,不兜墨,浮墨可不好,你们说呢?

董娇:董家的纸漏墨,能互补就好了。

汪伦:董刀儿,你说呢?

董刀儿:姑娘家家的,多嘴。

汪伦:我朝行开化之风,女主也曾当朝,姑娘家家怎么了?我看董娇说得对。丁乙,你说呢?

丁乙:大人明察秋毫,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汪伦大笑:好啊,我看呐,你们两家不仅要取长补短,最好还能做成亲家,丁乙,董娇许给你做娘子又当如何?

丁乙:谢大人作主,丁乙感恩莫名。

董娇臊得满脸通红,闪身出了门。

汪伦大笑。

匝道,河边。

众人聚集,悄声议论。

甲:丁董两家面和心不和呀。

乙:这不能怪丁乙,是董刀儿心眼太多了。

甲:丁四郎被募苦役,丁家少了大梁,丁乙只能替他爹丁四郎了,这次献纸挺奇怪,真不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乙:就是想着官家能蠲免苦役,这说明他心里还想着他爹呢。

甲:凭这一点儿,我就服他,养儿当如此啊。

丙:差苦役出去的人多了,这没有什么不对。咱们泾水走出去,回不来的人还少吗?

甲:就是嘛,这也是我敬佩丁乙的地方,他可比董纸神好。

乙:董神纸学艺靠偷,还嫌丁家人非老即小,以强欺弱。

众纷纷附和。

董家纸坊,上房。

汪伦:我刚说丁乙与董娇是一对儿,要当场为他们做媒。你们瞧,董姑娘趁机逃之夭夭了,也难怪,怎么当着人家姑娘谈姻缘呢。

董刀不屑地看了丁乙一眼,汪伦看在了眼里。

汪伦:董刀儿,你看不上这个女婿吧?说说你的想法。

董刀儿佯笑:不急不急,大人的美意小人心领了。

汪伦疑虑地打量着躲闪的董刀儿:你说的不是心里话吧?

董刀儿低头不语。

牢房,栅门打开了,进来两个抬饭匣的衙役,还有一个挎刀的衙役守在门外。

安生与书僮接过衙役甲送来的饭食,不住乞求:军爷,你们放我走吧,待到了泾水县交换印信,以后,你只管到泾水找本官,咱没有办不成的事。

衙役甲:废什么话?你们的身份只能等到水落石出的那天,差一点儿也不能放你们出去,你再敢多嘴,当心饿你们三天!

安生立刻闭嘴,抢过饭碗,拼命大嚼。

书僮也端过了碗,一边吃一边看安生的碗:大人,您每一回都挑大碗,下回让我一次行不行?

安生:滚!

平原郡府衙仪门前,颜真卿的轿子落下,下轿,拾步向仪门走去。

颜安紧随。

颜真卿书房坐定:颜安,我问你,那两个差使怎么还没有回来?关在牢里的安生怎么样了?

颜安:好着呢,大人只管放心。

颜真卿:我真有点担心汪伦刚到任,此时放他们走,汪伦会怎么样。

颜安:大人不必多虑,待节度使大人过问此事,时间还早着呢,两个差使估计还在兵府衙门外转圈呢。

颜真卿:节度使大人不好胡弄,他要是察觉咱们跟他藏猫猫,咱们也会有一些麻烦。

颜安:大人,要不要再派人过去催问?

颜真卿:不必,安大人不急,我们更不用急,反正有人会替我们急,咱们还得倍加小心,多给汪伦留点时间。

董家纸坊,上房。

汪伦开怀大笑,招手书僮:好了,本官告辞,但凡长安有信儿,我必来相报,咱们回头再见。

书僮上前搀扶汪伦。

董刀儿:您一年前就送丁宣到长安,没给董宣送过啊。

汪伦:一年前送丁宣的不是我,是前任县令,如果你不怕吃亏也好,一疋纸好多钱是吧?本官总不能自己买,自己送吧?

董刀儿:那就算了。

汪伦带书僮出门:本官不想贪占,也不想吃亏,走了。

董刀儿和丁乙连连相送主仆二人。

丁家纸坊,门厅。丁家祖孙送走汪伦回门。

丁乙对爷爷说,汪大人是个好说话的县令,到达泾水没坐热衙门的椅子呢,咱们先给送过贡纸,这次,他来看望泾水河畔的纸坊,一定是奔着宣纸做成极品来的。

丁祖:这个县令大人,是爷爷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呀。

丁乙:不对呀爷爷,我觉得汪大人还会升官,再见他也许就是知府,知州,是节度使,是当朝宰相呢。

丁祖:那可让爷爷开了眼了。

丁乙:爷爷,我还得给纸浆加点新料。

丁祖:什么呀,你加什么一定得让爷爷看看,不许擅自添加,纸行也是生意,不能随心所欲。

丁乙:放心,爷爷,怎么做,咱们祖孙一起商量着来。

河边渡口,汪伦主仆上船。

路边人们纷纷向汪伦招手,揖礼。

船家与主仆说话:你们是谁呀,哪来的大客商?

汪伦:我是泾水最大的客商,泾水的人还不认识我呢。

船家:哟,原来是咱泾水百家纸业的大金主呀。

汪伦:不敢,俺只能说,终有一天,俺会让泾水县的纸名传天下。

船家:冲您这句话,这趟摆渡,一文不收了。

汪伦:别呀,钱该给还得给。

丁家纸坊,门厅。

丁乙兴冲冲回家,挽袖子准备干活。

丁祖:孩子,爷爷后悔不已,爷爷打算多准备点丁宣给汪大人。

丁乙拦住:爷爷,我们现在要做事就是把纸做得更好。

丁祖:以后丁家造的纸,你当家,可不能胡干,一家人靠它吃饭呢。

丁乙:人家县令为宣纸忧心,咱也得想办法了,吃饭的本事越大越好。

丁祖:你总想做新鲜玩艺儿,老祖宗的章法不能丢。

丁乙:咱得为泾水宣纸多做点事,丁家纸坊还得选新材料造纸,不出最好的纸,那才是对不起祖宗。

董家纸坊,上房。

父女争吵。

董刀儿气咻咻:你一看到丁乙,眼珠子都发亮,真丢我们董家祖宗八辈的脸。

董娇:我怎么丢了祖宗的脸?丁乙哥就是好,我看到他不高兴,我见谁会高兴?爹,您得讲理!

董刀儿:丁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替他们说话?

董娇:我替天理说话,丁家坊不好,百家纸坊哪个会更好?

董刀儿:董家纸坊不好,可它养了你。

董娇:董家纸坊好也是借了丁家的字号,如果不是近邻,您学了不少丁乙哥的造纸办法,如果不是丁乙哥帮过咱们,谁会那么看重丁宣?

董刀儿恼怒:你不要脸,还没嫁给丁乙,天天喊他哥,爹的脸让你都丢光了!

董娇气得大哭:我就叫他哥哥怎么了?我碍您什么了?

丁家纸坊内。

丁祖:这个家,到底听你的还是听爷爷的?爷爷会害你吗?你当家也得听听爷爷说什么。

丁乙:爷爷,别吱声,您听,董家又吵闹呢,董娇哭了,我去看看。

丁祖:不许去,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不要不当回事。

丁乙:爷爷,我不是不以为然,您让开,我得去看看董娇。

丁祖:咱们的事得先说完。

丁乙:您快说。

丁祖:爷爷就是认定了,老祖宗干了多少年的造纸手艺不能丢,我坚决不许你这个孙子'胡闹’。

丁乙:说完了吗?

丁祖:说完了。

丁乙:让我走,我去董家看看。

丁祖:不许去,你去,只能添乱,董娇会更委屈。

丁乙跪下:爷爷,我得替董娇说句话,不然,我立天地间又有何用?

丁祖软了:孩子,你这又何必?丁董是两家,你不能管别人家的事。

丁乙:不是两家的事,是我的事。

董家纸坊,丁乙入门:董坊主,我想跟您说句话。

董刀儿:你说什么?

丁乙:您可以骂我,打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求你不要骂女儿,董娇就算不是我丁乙的女人,就是邻居,我也不想听到她哭。

董刀儿:我们董家的事要你管?

丁乙:我必须管,因为,我与董娇自幼是朋友,不论多大的事,只要是她的事,我必须管。

董刀儿:你滚出去,我的家,不容你站在这里说话。

丁乙缓缓低下头:宁欺白头翁,不笑少年郎,你若不肯改变态度,我的家你以后也不要再进,丁宣造纸所有的配料,您一个字也别想知道。

董刀儿:你吓唬我?

丁乙起身:你好自为之吧。

言毕出门。

董娇儿抹着泪闯进来,望着丁乙的背影,无声哭泣。

泾水。

汪伦携书僮泛舟河上,两岸纸坊人纷纷向他招手。

书僮牵衣汪伦:老爷,咱们回去吧,转了一天了,饭也没人管。

汪伦小声:哪里会没人管?老爷做官要清廉,不能白沾百姓一米一粟的便宜。

书僮:您想当清官没错,可不能让俺饿着肚子跟你跑一天呀。

汪伦一边跟人挥着手,一边小声说:咱回衙门再吃,让灶房给咱们烧条鱼吃。

书僮噘嘴:你总是烧鱼烧鱼的,敢情衙役们钓鱼不要钱!我想吃肉。

汪伦:噫,怎么还挑食,鱼肉就不是肉了?

书僮:我要吃牛肉。

汪伦:还反了你了,不吃鱼吃青菜。

书僮:不吃!

汪伦:真不吃?

书僮:不吃。

汪伦:开了,不要你了,自投门路吧,爷养不起你。

书僮:别呀,老爷,俺跟您只是开个玩笑。

船家听着偷笑。

运河, 月下,船上。

柴火上的瓦锅,火苗闪闪。

李白与船家渔火对饮。

船家煮着锅中的大鱼块,抱着酒瓮,两个黑陶碗加两根树枝筷子,边喝边与李白聊天。

李白:可以吃了。

船家:嗯,闻到了鲜鱼香。

鱼块被捞到两个陶碗里。

二人对饮了一碗酒,重新满上。

船家:先生上船时,颜大人亲自送你上了船,你与颜中丞交情很深嘛。

李白:知己。我到长安受颜公热情款待,没有他,长安不识李白诗,没有颜公的引荐,长安不留醉诗仙。

船家:先生,是颜大人请您到家里饮酒作诗?

李白又饮了一碗,神色有些穆然:唉,长安不识人,知己惟颜公。当时,皇帝令高力士前来请李白进宫,高力士看到我醉得不成人样,嗤之以鼻,我也看出高力士的轻慢,当即答应,心里琢磨无论如何也要戏弄一番这个宫中内侍。

船家竖大拇指:先生,您胆子够大。

李白:宫筵上,君臣欢聚一堂,当今圣上与我寒暄几句令我入坐,我当时已经不胜酒力,坐相不恭,圣上要我当众赋诗,我看到贵妃娘娘貌若天仙,当场填词。

船家:您写了什么?

李白: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船家:我虽然听不懂,可是,能听得出来,它好听。

李白哦吟: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船家:后来呢?

李白:我奉诏而作三诗,时常吟哦,贵妃娘娘认为我不应受礼仪约束,令高力士为我脱靴。由此,我也惹了下了祸,冒犯了他们的高贵。

船家:你这是何必呢?

李白:低头一时,会让我一世低头。

船家:唉,你说的是,他们是长安城里最有权有势的人,让他们折了脸面,他们怎么会放过你?李白先生,你后悔了吧?

李白: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真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以诗换我人生际遇,也不枉长安之行。

船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李白:以后,——当今圣人又觉春风满纸,花光满眼,人面迷离,李白不为已忧,而深为君王赞赏。

船家:先生真是一个世外高人,好像不谙人情世故。

李白:船家,如果换上你会怎么说话呢?

船家:如果换上我们这类渔樵之人,要么是远离长安,要么会看人脸色说话,惟恭惟谨,会怕惹出什么塌天大祸。

李白举酒碗:你我同是篷蒿人,相识江湖两相娱。来,喝酒!

丁家纸坊。

丁乙气呼呼地回家,取篓和砍柴刀欲出门。

丁祖拦在孙儿面前:你心情不好,不要出去了,前几日下雨,山坡路滑,爷爷担心你。

丁乙:您放心,我没事。

丁祖:心里受伤了?孩子,你有心事更不要出门,爷爷懂你的委屈。

丁乙强笑:没事的爷爷,我想去上面找一找有没有能替代榆树皮的树木,咱们能尝试一下,对以后丁宣的改造会更好一点。

丁祖:甭去了,咱们祖宗把山里的树皮都试过了,造纸已经几百年了,总是这么糙。

丁乙:爷爷,您让我出去吧,当我散心,在家郁闷。

丁祖:出去也行,你可得加小心。

丁乙:爷爷放心,我不是小孩子。

丁祖让开了路:你在爷爷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丁乙回头冲丁祖一笑,出了门。

青檀山林,丁乙向青檀林走来,没料到山上也有一个人正在采树皮,他走近问道:黎叔?!这片青檀是你家的吧?

黎叔:哟,是丁乙呀,是呀,这座山都是我家的,你怎么来了?

丁乙:我从这儿绕过去,我家的山在后山,借个道儿。

二人正在说活,黎叔脚下滑了一下,直接向山坡下翻滚,丁乙大惊,扔掉背篓和砍柴刀扑上前。

丁乙没接住,二人一起摔倒在一个草窝中。

黎家纸坊外,黎花正在河边淘米,她手里拿着一个篦箩刚起身,有人喊:黎花,你爹在山上摔下来了,有人看见让传信给你,快去看看吧。

篦箩丢在了河边,黎花飞身在河边匝道上飞跑。

半山坡。

丁乙和黎叔一脸泥土,昏在草窝里。

黎花跑了上来,焦急地扶起黎叔:爹,爹,爹,你醒一醒。

黎叔缓缓地睁开眼,望着女儿:黎花,别动,让爹躺一会,咦,这是谁?

黎花缓缓地放下黎叔,拍打丁乙:丁乙哥,你怎么了?

丁乙一动不动。

黎花焦急,掐丁乙人中:快醒一醒,再不醒就会死人的,丁乙哥,丁乙哥!

丁乙毫无反应。

黎叔挣扎起身:我想起来了,他是为救我挡了一下,你掐他虎口,一起掐。

丁乙捯上一口气,依然没有睁眼。

黎叔用力推丁乙起身:丁乙,你快醒一醒!

丁乙缓缓地舒了口气,睁了一下眼,又合上了:黎叔,我这是在做梦吧?

黎叔父女相视一眼。

黎花:急死我了,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黎叔:是我的错,脚下滑了一下。

丁乙缓缓挣扎坐起来,发怔:我好像做了一个梦,见到了雪花一样的宣纸。

黎花:你呀,丁乙哥,我们黎家该怎么谢你呢。

他们向山下望了一眼,深不可及。

山路上,黎花扶着黎叔,缓缓向山下走。

丁乙重新背起了背篓,把砍刀放入篓中,独自向山道走去。

黎花回头:丁乙哥,你不要走了,我过一会儿来扶你下山。

丁乙头也没回:不用了,黎花,你扶黎叔回家吧。

青檀林间。  

丁乙用力地剥着老树皮,一阵晕眩,他紧紧地抱住了树。

黎花出现在他的背后:丁乙哥,你何苦跑这么远,我家也有青檀,还有许多别的树,你剥就是了。

丁乙没有回头:黎花,你来干什么?我能行。

黎花:丁乙哥,你除了你能行,还会说别的吗?来,我帮你取一点,咱们早点下山。

丁乙:黎叔呢?

黎花:我已经把爹送回家了,他在家躺着呢,歇会儿,我帮你,弄完我们一起回家。

丁乙:不用,我自己能行。

黎花不再说话,夺过丁乙的砍柴刀,用力剥着树皮。

山道上,黎花背着背篓,牵着丁乙一起走。

丁乙眨着眼:黎花,把背篓给我,你不用管。

黎花:你走路发飘,你不知道吗?

二人缓缓向山下走。

河边匝道。

黎花拉着丁乙缓缓走着,突然闪出董娇,她毫不客气夺过丁乙的手,抚着他泥污的脸问:这是怎么了?黎花,你说清楚!

丁乙急忙:董娇,是我不小心摔着了,幸亏黎花救了我。

董娇:我听到有人喊了,黎叔摔下了山,你是怎么回事?

丁乙:我没事,上山时滑倒了。

董娇狐疑地打量丁乙和黎花:你们怎么还牵上手了?黎花,你咋这么不要脸?

黎花慌乱:没有,董娇,你是误会了,他救我爹才摔的,我想把丁乙哥送回家。

董娇:丁乙哥?

黎花:我说错什么了吗?

董娇:他就是个丁乙,叫他不用带哥,他是我哥。

黎花:哦?董娇,你咋这么霸道呢。

丁乙:行了,董娇,你回家吧,我还要去看看黎叔呢。

董娇:不行!黎花,你走吧。

黎花委屈地撂下背篓,独自而去。

丁乙望着黎花的背影,欲言又止。

董娇:看什么看?拉了一路的手,还没拉够呀。

二人正在僵持,董刀儿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拖着走:我一个没留神,你就跑了出来,哼,跟我回家!

董家纸坊。

董刀儿气得暴跳如雷:小没良心的,我可是你爹!

董娇:你是我爹,可是,您也得讲理呀。

黎家纸坊。

黎叔缓缓起床:我没事了,哦,姑娘,你怎么了?一脸委屈,谁惹你了?

黎花:爹,我没事,是咱家的篦箩不见了。

黎叔:街坊已经送来了,我已经把米下了锅。

黎花郁郁寡欢,向灶台走去。

黎叔突然发现女儿很不快乐,关心地:以后爹小心就是,你别不开心。

黎花点了点头,开始弯腰烧灶。

黎叔感叹:丁乙这孩子真好,爹改日得好好谢谢他。

黎花无语。

黎叔察觉异样:姑娘,你怎么了?

黎花遮掩:没什么,爹,您歇着吧,我一会儿再给您烧点茶。

黎叔重新躺下,舒心地吐了口气:好孩子,爹有你这个女儿,心里就踏实了。

丁家纸坊。

黎叔拎着两只鸭:我相与丁乙贤侄,送两只鸭,别见外,都是黎花自己养的。

丁祖:这可不成,黎坊主,你来看丁乙干什么?他就是个孩子。

黎叔:那天我上山砍柴,一不小心,险些掉到山底,是丁乙拦了一下,不然我就死了,造访丁乙,顺便切磋黎宣得失。

丁乙过来:黎叔呀,您这么客气,走的时候,我给你拎条大鹅,是我爷爷养的,后院里有。您说黎家纸坊的黎宣呀?挺好,我明儿配料,您过来看看?

黎叔:这孩子实诚,黎叔就喜欢你这样的好孩子。

丁祖:你们先聊着,我去取鹅。

黎叔扔下鸭子:丁家爷爷,您要是这么见外,那我就走了。

丁祖:您要是走了,丁乙还得送过去,您坐着聊,来了就来了,客套啥。

说着,闪身出屋。

黎叔:我可是感谢救命之恩的,这怎么成交易了呢?我可生气了。

丁乙:举手之劳的事儿,您何必挂在嘴上。

黎叔:你也差点没命,这也是举手之劳?

说着,扔下鸭子就走,丁乙上前一把抱住了黎叔:走也行,后天再来,我配料,咱们爷们聊一聊造纸的事儿,我也向前辈学一学。

黎叔笑了:那就说好了?

丁乙:说好了。

说着话,丁祖拎着一只大鹅出来:拿着!情份是互相的,哪能送完鸭子空手回去的。

黎家纸坊,门厅。

黎花眼看看黎叔拎着一只大鹅进门,十分惊奇:爹,这只大鹅是哪来的?

黎叔沮丧:丁祖不白要咱们家的两只鸭子,非要我把它拎回来,你抽空再送回去吧。

黎花:爹,家里有只大鹅也挺好,改天再弄一只,成双配对,它们可以看家,有的时候比狗还管用。

说着,黎花拎着大鹅进向后院。

黎叔坐下,开始收拾棉花,准备过秤。

黎花回身:爹,那只大鹅真的挺好,现在跟鸭子们聚成一伙了,可和睦了。

黎叔:过两天再送回去。

黎花:爹,这不好吧?

黎叔:你说怎么不好?

黎花:送来送去的不好,改天,咱们卤点鸭蛋,我给丁家送去。

黎叔:行,你看着整吧。

丁家纸坊。

黎花拎着装满篦篓,套着荷叶的卤蛋送来了:丁乙哥,那天您和丁爷爷非要还我家一只鹅,我爹郁闷生了病,这点卤蛋只是一点小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丁祖:你爹咋没来?

黎花:我送来不行吗?

丁祖:我想看看他得了什么病?我知道,他是忠厚病!

黎花笑:丁爷爷说话真逗,我都忍不住想笑了。

丁祖:行了,给我吧,我要了,不过,我没空卤鹅蛋,你捎几个回去。

说着,拎着篦篓闪了出去。

黎花:丁乙哥,我怎么不能叫你丁乙哥呢?那天,董姑娘为什么要发脾气?

丁乙:小孩子家家,黎姑娘不必计较。

董娇:谁是小孩家家!

话音刚落,董娇进了门,只见她警惕的打量黎花,一脸不痛快。

丁乙:董姑娘,我们说话你在隔墙就听到了?

董娇:你们情来意往,吵到了三里之外,我就是聋子也能听得见。

说着话,丁祖拎着装满鹅蛋的篦篓出来:黎姑娘,带回家让你爹尝一尝,我刚揭开荷叶,你卤的鸭蛋闻起来真香,

黎花讪讪地:丁爷爷夸我呢,喜欢吃,我以后常给您送。

丁祖:哟,董姑娘也在。

董娇:丁爷爷,我也想送,可是,我家没有养鸭,养鹅。

丁祖:这话是怎么说,这可是黎叔专门送的,说丁乙救了他,哪能坐享其成呢?丁爷爷过意不去,回个礼儿,董姑娘,这忠厚对善良不能图什么?你说呢?

董娇:丁爷爷说得对,咱不能白占人家便宜,还得回得多一点。

丁祖:这话也对,不过,你说出来,丁爷爷怎么听着不像那么回事。

丁乙无语,埋头干活儿,不向这里看一眼。

董娇走了过去,特意用手帕帮着丁乙揩汗,还故意回头看了黎花一眼:丁爷爷,听惯了就是那么回事。

黎家纸坊。

黎花怏怏地挽着篦篓回来,黎叔一眼看了出来。

黎叔:又怎么了?是丁乙给你气受了?他凭什么!

黎花急忙放下篦篓,丁家爷爷又还了我们这么多。

黎叔释然:我说呢,你就因为这个不开心了?

黎花:不是啊,丁乙哥家总有个董娇,那丫头真讨厌。

黎叔:那是怎么回事?

黎花:只要我见到丁乙哥,那丫头准跳出来捣乱。

黎叔恍然:哦。

丁家纸坊,门厅。

董娇柳眉倒竖:丁乙,我警告你,以后你不许跟那个小狐狸精眉来眼去。

正在搅拌纸浆的丁乙放下搅杆,吃惊地望着董娇:小狐狸精,它在哪儿?

丁祖失笑。

董娇叉腰:你不许装傻。

丁乙恍然,重新拿起搅杆:你说哪儿了,人家可是黎叔的女儿,怎么会。

董娇不依不饶:以后,你不许理她。

丁乙息事宁人:好好好,不理就不理。

董娇冲丁祖撒娇:丁爷爷,你看丁乙,一肚子花花肠子。

丁祖正色:不能,不会,咱丁乙不是那种人。

董刀儿:董娇,回来!

董娇的气焰一下子去了大半,冲丁祖吐了一下舌头,急向门外冲了出去。

董娇:爹,你嘛呀,我又怎么你了。

董刀儿:你给我回家!

董家纸坊,门厅。

董刀儿一脸铁青:董娇,我再给你说一遍,以后,你不许出门!

董娇:我出门怎么了?

董刀儿:你再敢去丁家,让我逮着——

董娇:逮着怎么着?

董刀儿:逮着打折你的腿,爹养你一辈子!

董娇:您打,我就让您打了,来,我给您搅杆,我让您打。

董刀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倒霉丫头。

董娇:我生下来就剋死了娘,您不倒霉谁倒霉,行了爹,我知道您的心思,怕我嫁出了门,没人在家气您了是不是?

董刀儿:你嫁,你现在就嫁,你给我滚!

董娇:别以为我不敢,我现在就嫁,你别拦我。

董刀儿堵在门口:你气死我了,哼!

董娇:哼!

董刀儿:你给我等着吧,早晚给你算账。

丁家纸坊、

几个帮佣从院内过来,大家与丁家祖孙一起,抬起蓖网,在纸浆池内晃着,套取桨汁。

董家上房。

董娇躺在蚊帐内,侧卧抽泣。

董刀儿倚门站着:你说,你亲爹是谁?

董娇不理会。

董刀儿:你爹重要还是丁乙重要?

董娇儿不作回应。

董刀儿气得团团转,家里的佣工们纷纷出现在门口。

佣工甲:董坊主,您别说了,妹子早晚会懂事的,您也别气着。

董刀儿:气哼哼地拨开众人,扬长而去。

佣工甲凑到床边:妹子,别哭了,我把门给你关上,你睡会吧。

说着,他扬手示意,众人散去。

董家纸坊  日内

门厅。

董刀儿消停下来,啜着茶壶悠然自得。

董娇凑来:爹爹,您没生气啊?我以为——

董刀儿:你以为什么?我跟孩子生什么气?哼,跟爹老子斗!

董娇向董刀儿伸出大拇指:爹爹,这就对了。

董刀:什么就对了?

董娇:别以为我什么也看不懂,我早就知道爹是啥人了,哼,爹,你鬼心眼多只能斗你姑娘,早晚会遇到对头!

董刀儿:傻姑娘,你敢胡说?你别以为爹不是为你好,你依恋的人就是丁乙,当爹怕他!

董娇气呼呼转头出门,进了后院。

囚牢内,安生拖过蜷在角落里的书僮,指了一下牢窗。

书僮:大人,你要怎地?

安生小声:咱们跑吧。

书僮:印信皆无,跑了有啥用?

安生:咱们回幽州,告颜真卿恶状。

书僮的眼睛亮了,小声:怎么跑?

安生:我踩着你的肩,待我上去,拉你。

书僮忙向栅栏外张望,谛听了一会儿,跑了过来,蹲下:大人,你看着点儿,别让人逮着。

二人笨拙地掰开窗户,他们突然发现,上面的栅木只是个装饰,根本不起作用。

一先一后,二人越过了窗口。

山陵。

安生与书僮一前一后跑到了一片丛林中,二人倒地,喘气。

书僮:大人,我们终于脱身了,咱们真的要回幽州吗?

安生皱着眉:不对,这一切好像太容易了,不像是真的。

书僮思忖:也对,怎么没见人影?那地界也不像是监牢。

安生:像马厩,像是专门为咱们造出来的。

二人躺在草丛中瞪着眼,望着天空。

安生:我明白了,他颜真卿不好交待了,故意让咱们当贼一样,一跑了之,他没事了,咱们的事儿大着呢。

书僮:大人,你说咋整治他?

安生:让我想一想,这事儿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书僮:咱们找颜真卿去,跟他讲理!

安生:你懂个屁,那不叫讲理,那是自投罗网,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会轻易放过我们?万一杀人灭口呢?

书僮吓得一激灵:对呀,万一他动了歹心呢?天高皇帝远,咱们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

安生笑了:我有个办法,一定能行。

书僮:什么办法,大人,你说给我听。

安生板脸:我说个屁,你听我的就成了,走,咱们找个河边,把衣裳洗一洗,这身臭皮馕也会害死咱们。

小河。

不见人影,只见河边的枯木上挂着两件衣服。

近处看,不远外的草丛中,卧着两个赤身祼体的人,安生和书僮。

二人爬在草丛中,头挨头凑在一起私语。

平原郡府,仪门外。

安生一个人一摇三晃向衙门口走来,衙役拦截:你是谁?来衙门口闲逛什么?

兵甲跑来,见到安生非常意外:来人,这个人是奸细,抓起来!

安生:且慢,我还有一个同伙,已经向幽州走了。

兵甲:追!

安生:晚了,已经走了三天。

兵甲:你要怎么样?

安生:我要见颜真卿!

兵甲:中丞大人是你随便见的?有什么话跟我说。

安生:我要印信。

兵甲:你过来吧,我带你见大人。

书房内。

安生傲然:安大人,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的书僮已经向幽州走了三天,一切都晚了。

颜真卿不动声:你自辩冤情很好,也少了平安郡核实你身份的麻烦。

安生:你们不是派人核实去了吗?这么久怎么还没有消息?

颜真卿:这不,这位士兵带着人当我的信使,到了幽州范阳去见安公禄山大人,节度使兵府并不好进,盘缠花完了才回来。

安生:我看出来了,他们就是不想见节度使。这样吧,咱们到此吧,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风吹云散,大人只要还我印信和册书,我带书僮走。

颜真卿:这不太好吧?你的身份还没有核实呢。

安生:中丞大人,您曾是武部核实案情的大员,对印信签别能力真的不能勘验吗?州府仵作不会勘验吗?

颜真卿:你自称是安大人的门人,安大人出具的印信本官怎么好由自己的仵作察验呢?

安生:您呢?您可是质证刑讯大员,您不会是故意的吧?

颜真卿:我没审过你呀?

安生:在您的治下,有人关过本官,刑讯过本官,还他妈的什么也不问,只管打!

颜真卿:这种小事本官也得自己查验?府州粮草,军民安抚谁来管?再说,就你这脾气,换老子也得打!你不想好好说话,还得继续关押!

安生无奈:求大人放过我吧,咱们从此两清了,我且去上任,您继续忙大事。

颜真卿:你想离开这里,有什么其它要求吗?也行,天网恢恢,发现有假,照样发海捕文告,天涯拘你!

安生:下官想要一匹马。

颜真卿给士兵甲使了个眼色:带他到马厩看马,由着他挑,你们去吧。

兵甲会意:走吧,带你去挑马。

马厩。

一匹马牵了出来。

安生迫不及待地夺过马缰绳,匆忙道了声谢,纵身上了马。

驿道。

书僮一个人赶路,安生纵骑追赶而来。

主仆稍定,附近山坡后几骑士兵围来。

安生不理会,继续走。

兵甲大喝:拿下!

安生大惊:我跟颜大人说好了,他让我走还赠了马!

兵甲:少废话,不让你走会逃一个,差点成了漏网之鱼,现在,一网打尽!

安生和书僮被绑,兵甲亲手牵着他们:这回,你们得重住虎牢关。

书僮绝望,大哭。

安生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趔趄着随着众兵而去。

书房内,颜真卿抬头看了一眼兵甲:记着,不要死人,他们还得活下去,核实身份的事,我另派人去范阳。

兵甲会意,揖礼:但凭中丞大人安置。

两个驿兵轻骑着装出了北门,他们马后扬起两道黄尘。 

高墙院落。

兵甲出现在院内:诸位兄弟,窗户和门都扎结好了吗?

大家纷纷:放心,这次就是鸟儿也飞不出去了。

囚牢内。

安生与仆僮倚靠墙根坐下,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兵甲似笑非笑地向这里走来。

安生抬了一下眼皮又闭上了。

兵甲:你们甭用假名子胡弄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安生懒洋洋地:安生。

兵甲:中丞大人又派人去核实了,但愿这次能把安大人请来亲自察验。

安生瞪大了眼睛:颜大人真厉害,看来,他老人家一心想把我安生发送到阎王爷那里当官差呀。

兵甲:听天由命吧,但愿您这辈子还有机会升官发财。

范阳兵府。

仪门外,两个驿卒下马。

驿卒甲向门吏交付信件:请上差转呈节度使大人,这是平原郡中丞大人亲笔信。

门吏接过信,正反看了一下,头也没抬:请稍待。

兵府大堂。

虎皮椅上端坐安禄,他拆信看了看,取笔批注。

门吏恭敬侍立一侧。

过了一会儿,安禄山把信重装信封:送出去,哼,这个颜真卿真会跟咱老安耍,他到底要干什么嘛!

囚牢内。

安生与书僮无助地望着封好的小窗。

书僮:大人,我们还跑吗?

安生:往哪儿跑呢?泾水县?我们没有印信,去了也没用。回幽州范阳,安大人还用再派我去吗?

书僮:看来,颜真卿给我们这间房子,能留我们住一辈子。

安生:啐,丧气话。

书僮:大人,您再想一想办法吧,俺还想回家呢,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和老爹。

安生被气笑了:孩子,你爹娘亲六十多岁还能生个你呀?

书僮愣了一下:出门在外的人不都是这么说吧。

安生:那是遇到了贼,哦,也对,不对,咱们遇到的可不是贼,是盗!比盗还盗的人,我的前程啊,被这个小黑屋子眼看榨了个干干净净。(未完待续)

“回不去的乡愁”

全国图文征文大赛通知

乡土,乡音,乡情。乡土是我们的根,乡村是我们的魂,乡情是我们的梦。乡土文学是一切文学的源头,是文学之根。

如果说文学是漂泊游子的人生驿站,那乡土就是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宁静港湾。纵观文学史,乡土一直是正统文学即主流文学的书写题材。古今中外,概莫于此。就中国文学而言,无论文学起源的诗经,中兴的唐诗宋词元曲,还是明清的小说,都深深地打上了乡土文学的烙印。至于近代,乡土文学成就更加斐然,一个个巨匠级的优秀乡土文学作家,一部部优秀乡土文学巨著的诞生,独领风骚,主宰了近千年中国文学史。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四大名著,到近代乡土文学的繁荣。从沈从文的《边城》巴金的《家》,到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再到陈忠实的《白鹿原》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贾平凹的《秦腔》,一代代杰出的乡土文学作家为我们矗立一座座乡土文学丰碑。

当今社会,文学被边缘化,商业化,中国农村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阵痛。城镇化,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传统文化的保护、继承,发生了越来越剧烈的矛盾冲突。城市扩张,持续高涨的打工潮;移民迁徙,候鸟般的飞来飞去,使所有的人都成了没有根系的浮萍。“回不去的乡愁”,一谶成真,“乡愁”成为一代代城里人永远想圆都圆不了的梦。

“回归乡土”,让文学慰藉孤寂的灵魂,让艺术温暖落魄的梦乡,为此特主办“回不去的乡愁”全国性图文征文大赛。现将在关事项公告如下:

一、参赛人员 作家、诗人,画家、摄影家、乡土文学社会员,以及广大文学、美术、摄影爱好者。

二、作品征集

1、时间 2021年7月2日至12月30日

2、征文内容以农村题材为主,兼顾都市乡愁情怀。文学体裁:小说、诗歌、散文、故事、传记,特别关注老照片、村史、家族史和打工笔记等非虚构作品。图文作品:含乡村、乡情、乡音和乡愁元素的美术摄影作品。

3、来稿请注明“回不去的乡愁征文“字样,发至359880941@qq.com邮箱。凡是没在公众号发表过(含自己的公众号)的注明为“原创作品”,择优在《乡土文学》平台发表,然后参赛。已经在公众号(含 网站)发表过的作品,请注明发表时的作品网址链接,直接参赛。

三、奖项设立

特等奖1名 奖价值6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期刊一套,授于“乡土作家”“乡土诗人”“乡土画家”“乡土摄影师”等荣誉称号;一等奖3名,奖价值4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全年期刊一套,免费吸收乡土文学社长期会员;二等奖6名,奖价值240元全年期刊一套;三等奖9名,奖价值120元期刊2本。所有获奖者均发荣誉证书。

四、比赛程序

本次大赛分征文大赛和专家评定作者综合素质展示两个阶段。  

1、征文大赛:一个作者可同时参加多项比赛,但同类作品只许投稿参赛一次,请慎重投稿。

1)初赛:编辑按投稿顺序,遴选100件优秀作品入围参赛,通过评比选出50人进入复赛。

2)复赛:从初赛结果中选出40名作者参加复赛,通过评比选出30人进入决赛。

3)决赛:从复赛结果中选出30名作者参加决赛,通过评比决出获奖等级和名次。

2、专家评定和作者综合素质展示

1)专家评定:组委会随机聘请10位专家给决赛前30名选手打分,给出名次,写出评语。

2)作者综合素质展示:决赛前30名选手,在平台发表自己的作品专辑和专家、文友的评论文章,引起广泛关注,组委会将其作为决定名次参数。

五、评比规则

本次大赛以作品质量为主,阅读点赞打赏为辅。由各门类专家、乡土文学研究中心工作人员、编委会编委和编辑部编辑,共同组成评审小组。最后确定名次,以无计名投票形式,胜出,保证公平公证。

六、其他事项

1、本次大赛寻求合作冠名企业,有意者直接联系主编,微信号damo359880941。

2、本次大赛取消稿费,所有打赏用评奖、发奖、出刊成本。

3、本次大赛如果争取到赞助商或部门经费支持,将发放与奖品同等额2至10倍数量的奖金。

大赛组委会

乡土文学社编委会

顾    问 聂鑫森             

湖南省作协原名誉主席主   编 陈小平 副主编   李秀珍               

刘金龙(兼诗歌组长)执行主编 丁村编辑主任   王建成(兼小说组长)

副主任    施静云(兼散文组长)编 委   马发军 史寿林   孙成纪           

朱玉华   刘金龙   陈 乐             

陈贤东   陈   缘   余 萍            

杨天营   杨胜彪   杨军凯          

郭良美   皇 甫   彭太光            

潘政祥   袁晓燕   朱吉述。

乡土文学创作研究中心

乡  土  文  学 社《 乡土文学 》 编辑部

长期法律顾问 陈戈垠 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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