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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温杯(小小说)


刚进厂上班的第三天,王小雅就跟明惠发生了冲突。事情是这样的,下午四点多,做了大半天工的王小雅,觉得又渴又累,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个保温杯,她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抓住保温杯就要喝水。这时,坐在对面的明惠突然尖叫一声,像疯了一样朝她扑过来。明惠想从王小雅手里夺回杯子,王小雅本能地递过杯子,就在双手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杯子从王小雅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王小雅顿时惊呆了,木木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明惠气得眼含泪水,哼了一声,甩手回到自己座位上。

看俩人怄气,段长郭敏走过来,一声不响地弯腰捡起保温杯,在眼前晃了晃,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后,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王小雅喃喃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明惠大声呵斥说,不经允许,谁让你喝我杯子里的水?

王小雅平生还没遭受过这样的屈辱,气鼓鼓地说,不就一个杯子么,我赔你就是。

明惠依然阴沉着脸,我也没说非让你赔!

下班后,王小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街上给明惠买杯子。刚走到大门口,郭敏跟上来,小雅,是打算给明惠买杯子吧?我陪你一起去。

王小雅点点头,委屈的眼泪还是禁不住夺眶而出。郭敏说,你知道明惠的背景吗?

王小雅摇摇头。

你刚来,还不了解内情,其实明惠也是为你好。郭敏叹口气说,明惠是个苦命人,前些年她父亲打工摔断一条腿,母亲常年有病,她只好辍学出来打工。为了多挣工资,先是在洗脚店上班,而后去歌厅陪酒,最后发展到出卖肉体。发现自己得了那种病,她才罢了手,来这里靠打工挣钱给自己治病。别人都不敢跟她接触,你却用她的杯子喝水……还不明白吗?

王小雅吃惊地瞪大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王小雅突然一把拉住郭敏的手说,郭姐,保温杯以后再买,咱们先回吧。

发工资的时候,王小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按照郭敏提供的地址,悄悄寄给了明惠的父母。除此之外,王小雅还去了趟商店,给明惠买回一个粉红色保温杯。王小雅知道,明惠平时要吃药,一日三餐离不开热水。

王小雅发现,明惠使用新保温杯的时候,不再把杯子放在原先的桌面上,而是悄悄藏进自己背后的工具箱内。

王小雅笑了笑,像是故意在跟明惠作对。王小雅轻手轻脚地绕到明惠身后,打开工具箱,端起保温杯开始喝水。

明惠发现,慌忙起身去抢。王小雅却迅速跳开了,明惠很无奈地说,王小雅,桌子上明明放着一次性杯子,你干嘛非要用我的保温杯?

电视上说,一次性杯子不卫生,我就喜欢用你的保温杯。王小雅嬉皮笑脸地说,水喝完可以再倒,干嘛那么小气嘛。

明惠欲言又止,只能很无奈地眼瞅着王小雅一口接一口把水吞下去。

明惠看周围三三两两的人,正私下里对她们指指点点,似乎在悄声议论着什么。

明惠心中像塞着团干草一样难受。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怨气:难道说王小雅不是故意在找她的难堪吗!

明惠赌着气,起身去了宿舍。这里既然没有自己生存的空间,何必再死皮赖脸地做下去?明惠想。

明惠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正准备离开,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吭不哈、窝窝囊囊地走掉,岂不是便宜了王小雅?明惠想报复一下王小雅,让她长点记性。明惠开始翻王小雅的柜子,刚拉开抽屉,一张汇款收据立即呈现在她面前。怪不得家里打电话说收到她的汇款,明惠还正为此纳闷呢,这段时间,自己没往家里寄钱哪。

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明惠的双眼。

明惠重新踏进车间大门的一刹那,看到所有的工友都聚集在一起。段长郭敏正举着明惠的那个粉红色保温杯对大家说,看到了吗?这是明惠的杯子,我先喝一口,还有谁喝?

我愿意!我也愿意……大家忙不迭地接过保温杯,每人都畅快淋漓地喝上一口——保温杯很快在工友们手中传了个遍。

明惠如鲠在喉,赶忙退了出来。她转过身,朝远处放眼望去,本来就是暖春时节,厂区的鲜花正开得争芳斗艳。景色多美!明惠遗憾自己竟然没能发现。

 



邵远庆,中国作协会员,周口市作协副主席,周口市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已在《文学故事报》、《莽原》、《四川文学》、《广西文学》、《北京文学》、《安徽文学》、《当代小说》、《文艺生活》、《通俗小说报》、《雪莲》、《牡丹》、《大河报》、《杂文报》、《古今故事报》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近百万字,多篇作品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中外期刊文萃》、《中国小小说排行榜》、《微型小说十年精华》、《新智慧》、《传奇传记文学选刊》、《新世纪文学选刊》等转载,多次入选“中国年度最佳”及高考试卷,小说《玩家》入选《初中语文》(课外版)。出版有小说集《容不进半点砂砾》《乡村寓言》 《同和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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