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1月04日 总第169期
这个世界我们来了，但我们还得走。
尽管来的方式都相同——离开母亲的子宫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睁开双眼的那一刻，我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亲人围着我们笑着，尤其是我们的父母，开心着，幸福着。但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却各不相同……
——题记
一
前些日子听一位朋友说，他有一位亲戚去世了，送别后，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因贫困亲戚没有结婚，过继了自己亲哥的儿子给自己当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供其上学，为其娶妻，并在城里给买了楼房。儿子一家三口在城里生活，老人一人在乡下种地、养牛、养羊等，在农忙时，儿子和媳妇也去帮忙，一年下来老人种地加上养殖能收入五六万元，全给了城里的儿子，老人只留下买种子、化肥的钱。近几年老人七十多岁了，种地不行了，就一心养殖一年收入三万多元，收入的钱都如数交给了儿子，老人病了舍不得花钱，实在挺不住了就买几片药吃。最近左邻右舍发现老人不常常出门，给城里的儿子打电话，儿子来看了一下就走了。一天老人给儿子打电话说，自己可能不行了。儿子回来了，把老人送进了当地的卫生院，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医院建议转到城里的大医院治疗。儿子并没有带老人去医院，而是带着老人去买了烧纸冥币，定下了寿房，然后把老人送回了家，老人在家躺了三天滴水未进，走了。老人养了七年多的狗，在老人出门的那天也走了。村里人说，陪了老人的狗，去阴间又接着陪老人去了。也许这就是人和狗的区别，狗永远是一只狗，而人有时候却不是人。老人为儿子操劳了几十年，儿子却没有为父亲尽上一点孝，哪怕是陪着他走完最后的人生岁月。
二
我的一个远房姑妈，十六岁嫁给了一个一字不识的男人，男人蛮横不讲理，老是动手打姑妈，姑妈受不了回了娘家，娘家父母都不在了，哥哥们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就劝她回去了。后来姑妈生下了孩子，虽然还常常挨打，但她再也不回娘家了。照她的话说，娃不能没有娘，再说回去了也是白回去，娘家也没有人为她撑腰说话。后来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日子过得恓惶，娘家也很少回，因为男人的原因，娘家哥哥们也不常和她来往。在男人的拳打脚踢下生活了几十年，现在儿子们都娶了媳妇单独另过，住在村里的小康楼上。女儿也嫁了。她和男人独居在原来的老房子。房子很破旧，只能勉强遮风挡雨。
都说人老了会变得慈祥，善解人意，但她的这个男人没有，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把气都撒她身上。两年前她病了，肺病，不能多动，动几下就气喘的不行，可她还得带病下地劳作，给男人做饭，做不到时间上或做得不合口味，就要挨打。一个多月前，我去看她，给她买了一些南方的水果和面包饼干之类的，她骨瘦如柴，已不能下地，她用手摸索着那些水果，说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问我这个是啥水果，那个是啥水果。我拿了一个火龙果剥了让她吃，她说不吃了，看看就好了，留着给孙子吃吧。我说多呢，你吃吧。正说着话，她的男人进来了，当着我的面劈头盖脸就骂开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两年了死不死活不活的，就知道糟蹋钱儿，快死吧，七十了活够了还不死啊……”
她的男人自她生病后，就同她分屋睡了，嫌她脏，怕她把病传给自己。男人提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和面包，骂骂咧咧地走了。她勉强笑笑说，丫头别见怪，他一辈子了就这样，我也习惯了。他一进来就说这些话。其实我也没有花他几个钱，两年了我就泡几味草药在喝，医生说了我这病到城里的大医院能治好，可是现在儿子们有儿子们自己的生活，也没人管我，就这样熬着吧，熬到那天算那天吧。人这一辈子，说不清，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嫁了男人不疼我，虽生了几个娃儿，可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光景过得也都不容易。我也想着快死了算了，不要再拖累人了，可是老天不收我啊，说着她哭了起来……
三
我的父亲48岁那年得了绝症，医生说如果肯花钱还能维持几年，父亲听后回了家。父亲拒绝一切治疗，他把外地打工的我叫回来，他说我们家没有钱，就算有钱我这病也治不好了，我没有给你留下家产，但也不想给你留下债，人活一世，迟早都要死，就别浪费钱了。可是父亲还很年轻，作为女儿不能不管父亲的生死，我向亲戚朋友借钱，想把父亲带到大城市看病，也许是亲戚友朋觉得我一个小姑娘家，借了还不起，亲戚们都没有给我钱，跑了几天我只借到了几百块钱，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根本不够到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去看病，我把手头仅有的钱给父亲买了一身新衣服和一些父亲从来都没有吃过的食品。我想趁着父亲还能吃，还能走路尽自己所能让他吃点喝点。我找关系想从银行贷点钱，领着父亲去治病，一是想带他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二是想他的病有没有啥奇迹能够治愈。父亲得知我要贷款给他看病，他开始拒绝吃饭，他说他不想死在外面，他只想着能在家里安闲的走。我拗不过父亲，想带父亲出去治病的想法就此破灭了。
那些日子，父亲很少说话，只是睁着眼看着屋里的一切，有时会拉拉我的手，说一些没有让我上大学，对不起我之类的话，很多时候他很安静。医生说父亲的病已是晚期，应该是很疼的，要备些杜冷丁来为他止疼，但父亲说他不疼，我知道父亲是怕花钱，从他满是汗水和扭曲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的疼痛。四个月后父亲走了，帮父亲换衣服时我发现，父亲腹部布满了疤痕，没有一厘米的肌肤是没有伤痕的，这是他疼时抓的。父亲走后，我打开他常用的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个四万多元的存折，还有一封写给表哥的信，父亲要表哥多照看我，劝我不要伤心难过……18年前，父亲存下了4万多块钱，这对于一个农民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父亲没有把钱用于自己治疗病，而是留给了我……
这个世界是父母的世界。父母的世界很大，装着我们成长的喜怒哀乐，父母的世界其实也很小，他们从来没有装过自己。父母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给了我们生命，我们一生中把太多的人请进了生命，却没有把父母请进来，我们有胸怀承载爱人、孩子、朋友，甚至一些不相干的人，我们却没有把疼我们的父母承载。
父母是站在村口翘望着，等我们回家的人；父母是在春天弓着腰，在土地上为儿女播种希望的人。父母是我们生命的源头，父母的世界是儿女，儿女的世界里是谁？是自己，是朋友，是名利，是金钱，是得失，是欲望……
这个世界我们来了，来爱人，也被人爱；来做父母的儿女，来做儿女的父母。我们希望父母爱我们，儿女孝顺，可是我们又爱过自己的父母多少？给予过他们多少？他们也曾青春过，他们把毕生的精力都给了儿女，最后难抵岁月的侵蚀，一张青春的脸被无情的岁月雕刻得满是褶皱，笔直的身躯变得摇摇晃晃，然而在他们老无所依的时候，我们是否挽扶着他们？在他们卧病床榻时，我们是否递过一杯水？陪他们渡过那难眠的漫长的黑夜？在他们孤独发呆时，我们是否陪他们一起晒过太阳？听几句他们的唠叨？
也许有人会说，我们虽没有陪伴，但我们给钱了，我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事业，可是钱能懂父母的心思吗？没有了父母，我们的家何在？我们的生活又能光亮几何？我们的事业又做给谁看？对于这个世界我们只是一粒微尘，只是来过，仅此而已。但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是他们一生的事业！是他们的全部!从呱呱落地那一刻起，就是割不断的亲！舍不了的情!!
这个世界，是父母带我们来的。在他们老时，我们可否做到好好陪他们一段？在他们走时，我们可否稳稳地送他们一程？因为我们也将老去，我们也将离去！我们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不愿意哭着离去……
请点击标题欣赏
崔学丽的散文作品
1、母 亲
2、父亲的月亮
3、我们终将离去（待写入）
编辑部声明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