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日子

2018年08月06日总第226期

散文集《云上的阳光》选粹

江边的日子
文◆孙梦秋

夜幕的降临，是从江边次第亮起的彩灯开始的。

灯光闪闪烁烁，在树丛中闪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灯光迷离摇曳，在江面上氤氲出诗歌和绘画的意境。

这儿是昆明，2013年11月8日，记者节。傍晚时分，我坐在盘龙江边的绿化树下，看灯光变幻迷离，看江水静若凝脂，反射着夜色繁华而妖冶的脸庞。

不远处的广场上，音乐靡靡，舞姿绰约。晃动的影子充满诱惑的气息。江边散步的人们，三三两两，或牵着娃娃，或被狗牵着。偶尔有孤单的身影闪过，不是行色匆匆，就是戴着耳麦，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圆通大桥上的车流挤挤捱捱，像牧归的牲畜成群结队，拥滞不前。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世界，忽然觉得这熟视无睹的夜色，居然充满了温馨的意味。我的心有些许的惆怅……

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回到我的故乡去。故乡这个词，是给离开家的人准备的。回到家的人就失去了故乡。而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人，永远也没有故乡，只有家。

我在这儿停留了五个月。从初夏到初冬，我目睹了这个叫做春城的城市每天的精彩和不堪，目睹了她痛苦嬗变的某些细节。记得夏天，我的楼下彻夜轰响着挖掘机刺耳的叫嚣，叫得人彻夜难眠，每天都是迷迷糊糊地去上班，写作。有时候实在无法忍受，我就爬起来，在子夜时分一个人来到江边溜达，寻找那难得的睡意。偶然抬头，会看到湛蓝的夜空中惊心动魄的白云。一朵一朵，一团一团；或翻卷，或凝然。这时候我会喟然长叹，所谓春城，大概就剩下这美丽的天空了吧？

昆明的云，一会儿如白孔雀凌空舞蹈，一会儿又黑云压城，沙场点兵。

白天，我会到办公室去会见莫名其妙的各路老总和各级官员，或者在电脑上起草各种各样的公文，这些都是我工作内容的一部分。有时候累了，就溜出来步行到江边，看江水汤汤，看人流匆匆。

在盘龙江边，夜色里我踱上圆通大桥，居高临下欣赏希侨饭店美丽的迎宾小姐，穿着旗袍，进进出出。她们雪白的大腿和苗条的身影翩若惊鸿。有一天晚上，我听见桥下一阵喧哗，循声望去，江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江水中有一个女人在沉浮。我的心一沉，意识到有人跳江，可是我不会水，我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有关部门”的电话，就听见一阵警笛呼啸，闪烁着警灯的车子就停在了江边，停在了希侨饭店的大门前，不一会120也来了，再一会儿殡仪馆的车也来了，拉走了那年轻女人的躯体。人群散去之后，我站在大桥上忽然觉得非常的无聊，我给远方一个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说了眼前发生的事情，他懒懒地说：太平常了！每天都有想不开的傻X去结束自己。听了他的话我更加无聊，感到生命的淹忽一如雨滴的坠落，只是短暂的一刹那……

盘龙江的夜与昼

我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走，走，走……不觉就到了圆通寺的山门前。仰起头来，看看紧闭的山门，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飘忽若微尘。于是，我坐在寺庙高大宽厚的门槛上，背靠威严的大门，看眼前街道上寥落的车辆和行人，愈来愈寥落，渐至于绝迹。凌晨的昆明有些冷，虽然是盛夏，我还是感到了高原冷冽的本质。我慢慢走回去，脱掉皮鞋，再开门进屋，溜进自己的斗室里睡觉。

还有一天，大概是个周末，我独自沿着盘龙江走，在一处幽静的庄园外，看到满墙盛开的三角梅。三角梅是我最爱的花朵，是我对这个城市依恋的唯一理由。眼前的三角梅繁茂娇艳，爬满大概二三十米长的篱墙，蔚为壮观。再往前走，看到江边小广场上有棵巨大的榕树，树冠遮盖了整个广场。人们就在树冠下摆摊，出售各色手工艺品。或者展示各种民族乐器，民族舞蹈。我站在榕树下吸烟，看雨中一对老外的婚礼充满人间喜乐。因为下雨，新娘子白色的婚纱淋透了，紧贴着皮肉，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像是活色生香的诱惑，又像是炫秀和傲视。落汤鸡一样的新郎就这样笑吟吟地挽着几乎“裸体”新娘，两人嘻嘻哈哈，大呼小叫，旁若无人地小跑着，通过众人的哄笑和热辣辣的注视，跑向远处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