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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

2019年01月17日  总272期

此情可待

     魅力天使 ☆ 文    

我的老家在苏皖交界处一个叫东灯坎的地方(隶属江苏高邮),那是一片贫瘠的丘陵地区。老家有一句俗语说:"东灯坎,鬼造反"可见这里自然条件的艰苦。

在丘陵地区生活,水成了敏感话题。每年的农忙季节都会上演抢水大戏,而这场戏中的赢家都是男劳力多的人家!我们一个村庄16户人家,只有庄台后面那片L型的大水塘供应生活用水。那时候,每家每户的厨房里,都有一只大得可以藏进一个小孩的灰黑色陶制大水缸。为了防止飞虫和淘气猫失足掉进水缸里,我家的水缸上还加了两只木质缸盖。掀开缸盖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总会静静地躺着一只黄铜水瓢。家里吃水都是妈妈或奶奶去水塘里挑,而一只缸的储水量也有限。妈妈她们有时候忙,就来不及挑水。有的时候需要用水却发现缸里水不够了,我们就拿一只脸盆到邻居家借水。而且不止一次的借。为了让缸里能有足够的水,记得我12岁就开始挑水了。一只上了桐油有我近一半高的木水桶按进水里,木桶本身的重量加上半桶水,凭我的力气根本就不能把它拎上岸。每次挑水我都会带上一只小脸盆,一盆一盆舀足半桶。挑着半担水,坚硬的扁担把我瘦削的双肩压得生疼生疼。我一步一步数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浮在水桶里的小脸盆也和着我的脚步在水面上悠哉悠哉地摇晃。憋足劲把水挑进厨房,迫不及待放下水桶已经气喘如牛!

奶奶看我挑水挺心疼,她对爸妈说,挑水吃重会把刚刚发育的我压矮。是呀,爸妈一定也心疼我,只是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他们无暇顾及家里的事情。

思前想后爸妈决定在自家院子里打一口井。妈妈请来阴阳先生看日子、选地点!开工那天,奶奶他们烧香祷告。打井的那些天我们这些小孩绝对不允许进入现场,因为怕我们说不吉利的话。我们只看到一担一担先是黄色、后是黑色的泥土被运了出来。其实,在丘陵地区打一口井有赌的成分,因为先前附近有人家打得很深井却不出水,原来是打到了旱井。

我家的井打到4米,井壁四周只是潮湿。父母不甘心往下打,到了5米井壁才有了一些渗水。继续往下打到6米才大功告成!清凉甘甜的井水终于出来了。

有了井水,再也不用挑水的日子真惬意。水井就在厨房的外面,出了厨房门向南走几步就到了。哪怕锅里的油已经烧热,煮饭的米已经倒进锅里,我们都可以从容不迫地拎着打水的铅桶来到井边,手里抓紧井绳的末端,把铅桶的口朝下丢进井里,铅桶牵着井绳快速地做起了自由落体,“咚”的一声,铅桶重重地落进井水里,井水迅速涌进铅桶。我们开始收绳,一铅桶水被我们晃晃悠悠提了上来,三步并着两步进了厨房,井水倒进热锅里,锅里瞬间腾起的一团水雾。盖上锅盖,灶膛里烈火熊熊,很快锅里热气就从锅和锅盖的间隙里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也慢慢地在厨房氤氲开来,闻着饭菜的香味我们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很能干。

有了冬暖夏凉的井水真舒服。夏天我们可以用冰凉的井水镇瓜果、镇刚刚煮好滚烫的粥、吃不完的菜把它用篮子装好吊在井里保鲜(水井也是天然冰箱)、酷热的黄昏用井水给门口的砖地降温、冬天用它洗菜洗衣服一点而也不冻手,有了井水我手上的冻疮也慢慢好了。

井水从哪里来?是不是井底下有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打井水的时候,小伙伴们总会把头凑在井边看热闹,井底除了像镜子一样的水面,就是黑漆漆的井壁。大人警告我们不要探头往井里看,并且还要求我们看好家里的鸡鸭猫狗,不要让它们失足掉进井里。可百密总有一疏,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小花猫还真的就掉进井里。于是打水的铅桶换成了一只小竹篮,竹篮太轻需要放半块砖头才能下沉到井里。大人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湿淋淋的小花猫从井里救上来。因为监管失职我们还挨了骂。

小花猫落井之后。爸妈为了安全起见,爸爸请瓦匠加高了井栏,又从农具厂找了一位师傅,请他定制一只铁制的辘轳固定在井栏上。只要摇动辘轳,一桶井水不费吹灰之力打了上来。庄邻们像看西洋景一样来我家看打水的辘轳。爸爸还向他们介绍辘轳打水的原理.......

1989年我们家在集镇上建了楼房。奶奶执意留在让她难以割舍的老家。

大学毕业后,我们姐弟四人在不同的城市安家落户。我们每次回娘家也都在集镇上。身体硬朗的奶奶知道我们回家,她一个人从老家步行10多里路来镇上的家里和我们团聚。

2000年耄耋之年的奶奶终于离开了老家到了镇上,留下孤独的的老宅在风吹日晒中慢慢地老去。

一晃就过二十多年,我的老家也发生了巨变变得物是人非......

2016年清明节那天,我最后一次走进老家。当时前面五间厢房的房顶上石棉瓦已经严重风化,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破损漏雨。站在潮湿霉味很重的厢屋里,透过屋顶上的破洞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 。老家有句俗语:人是房子的胆,没有人房子会喊。房子会喊什么呢?大概是想大声倾诉它们的孤独寂寞吧。

我打开通向后院的门,看到了倒塌的院墙和杂乱无章的院子,落叶,杂草,随风飘来的各种垃圾真是目不忍睹。其实院子是在后排堂屋和前排厢房之间的。曾经的土墙茅草顶冬暖夏凉的老屋,她去了哪里?怎么都变成青青的麦地?曾经我们坐着烧火的灶膛居然是变成了麦田宽宽的田埂。我走近暴露在蓝色晴空下的坐北朝南残缺的锅灶。烟囱剩了残根,三个锅腔轮廓还在,最东面的锅腔上居然还有一只锈迹斑斑的铁锅,因为暴露的时间太久,锅底已经锈了一只鸡蛋大的洞,用手轻轻触按,风化了的铁锅大块大块地跌落在灶膛里。离锅灶两米远的老井还在,辘轳还在,摇动辘轳多年的风吹日晒居然还能灵活转动。井台上静静地躺着一只浅黄色的农药喷桶,不远处的草丛里还有一只深红色的塑料水舀。这些肯定是给庄稼治虫的庄邻放在这里的。可是那些枯枝败叶,塑料包装袋,泡沫块,各种各样的垃圾填满了整个井口他们怎么弄到井水的?拨开厚厚的垃圾,井水一团漆黑,可怜的老井它像一位尽忠尽职的仆人一直坚守在老家,哪怕各种垃圾杂物把它堵得喘不过气来也无怨无悔。

清明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院子东南和西南的两棵梨树满树繁花,洁白无瑕的梨花在蓝缎子一样天空的衬托下,玲珑剔透如白玉。我清楚地记得西南角的梨树是甜而无渣的砀山梨 ,东南角的是甜中带酸的外形像鸭蛋的鸭梨,我还记得我们每年都是吃完砀山梨才吃晚熟的鸭梨。我站在梨树下,正午的艳阳透过密密匝匝的梨花,把它斑驳的影子印在我的身上。看着满树梨花想象等到秋天满树硕果累累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小时候是那样的馋,梨子才长到六分熟,我们就开始躲着大人偷偷地摘下来,啃着酸涩的梨子心里美滋滋的样子。我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其实早被大人看在眼里,他们旁敲侧击地对我们说,你们是烧虾等不到红,言下之意就是梨子还没熟我们就开始吃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警告,我们姐弟几个常常心照不宣地笑笑。

那天我问堂哥,等梨熟了,谁会来摘树上的梨?

现在的人不像我们小时候,对梨子这些已经不稀罕了,人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每天忙忙碌碌哪里还想来摘梨子呢?这些梨大部分是被灰喜鹊吃了。堂哥对老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灰喜鹊?我知道这种有着蓝灰色的毛,长得像喜鹊和我们抢吃梨子的淘气鸟。梨子多是从树顶上开始熟,因为光照时间长梨子很甜。有着敏锐嗅觉的灰喜鹊,梨子刚熟它们不请自到把树梢上的熟梨啄得只剩下一只光溜溜的核。小时候每都梨熟季节都会发生人鸟抢梨子大战。我们在梨树下敲盆,大声呵斥,甚至用长长的竹竿敲打梨树枝,想通过这些方法来吓跑这些馋嘴的灰喜鹊,可高高在上的它们全然不管我们的恐吓,气定神闲站在树上吃得津津有味。现在这些灰喜鹊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这满树的香梨,没有人来驱赶它们,没有人和它们争抢,它们是不是也有点失落呢?

现在农村居住集镇化,我们老家庄上的邻居有的在新规划的宅基地重新建房,有的搬到集镇上住进了商品房。良田整改让我们先人的坟也迁进墓园.......

我出生的衣胞之地,我的老家将会改头换面,变成千顷良田,变成了我们不认识的模样。

那些房屋、院子、老井、辘轳,锅灶,梨树我们闭着眼都能想起的场景,从此消失殆尽......

我牢牢地记得那天和堂哥站在家门口,堂哥指着门前麦田里的一根电线杆对我说,老家就要拆了,下次你回家只要看到这根电线杆就到家了.......

魂牵梦绕的家,从此定格成深情的回忆......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乡。故乡是生命开始的地方。故乡是装在心里面永恒的一轮月亮,无论阴晴圆缺,无论天涯海角,只要心在,故乡就在。

然而,时代在变,生活在变,我们也在变。如果有一天,日渐苍老的我们回到故乡老宅,寻找生命最初的记忆时,我们的心情将会怎样?陈宝蓉女士的这篇《此情可待》,细腻而真切地描写了这些情感和场景,感人至深。特别是文末那句“老家就要拆了,下次你回家只要看到这根电线杆就到家了……”真让人忍不住泪眼婆娑。

唐诗里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简介

陈宝蓉,笔名魅力天使、杏林草。 70后,生于医学世家,大学毕业后传承父业,成为一名认真、敬业的医务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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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天使的心情美文

1、小时候的夏夜

2、打碗花

3、女儿的无厘头

4、温柔的黄昏

5、只要努力就会好

6、庄邻老晚

7、种草莓的一家人

8、萍婶

9、收菜籽

10、花开时节

11、子夜的等待

12、烧饼顾问

13、此情可待(待写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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