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的鲜花

餐桌上的春天

可以吃的鲜花

沈癸酉

中国人可能是世界上最爱美食的民族，同时也是最爱风雅的民族。当美食遇上风雅，吃的目的就不仅是果腹，而是要吃出意境。色、香、味、趣俱全，才能留香齿颊。于是我们的古人想出了以花为食的好主意，让春天留在舌尖上。中国人以花为食，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据考证，最早倡导以花为食的人应该是古代养生家和佛教徒，清规戒律中的素食者最容易开发鲜花的可食用性。迄今为止，鲜花入宴已成为一种时尚的生活方式。

烹饪鲜花向来不拘一格，可制点心、热炒、做汤，亦可作为调料品，成品大多口感清淡。烹调方法可凉拌、炒、煎、炸、氽、蒸等，也适用于多种方法综合食用。食用鲜花不仅仅可驻颜美容，同时也可为人体提供营养，并具有医疗价值。有关中医典籍记载：花卉具有解表清热、理血补益的功效。营养学家也经过研究测定证明，大多花朵中富含淀粉、脂肪、蛋白质等营养物质，同时还含有多种维生素及锌、铁、钾等微量元素、氨基酸，以及对人体有益的植物化学素。食用花卉的前提，是自然状态下生长的无污染可食用的鲜花。

在古代，研究吃花、记录花的编辑食谱的往往都是些文人雅士。他们说：只要不是饿到饥不择食，吃花总是一件风雅有趣的事。古书中有仙人“食桃李葩”，餐花饮露，是得山野之趣、远人间烟火。《隋唐佳话录》里说，有一年花朝节到来之日，女皇武则天带领宫女游园赏花，看到百花齐放，她突发奇想，命令宫女采下各种各样的花朵，回宫后按照她设计的方法，把花朵和米一起捣碎，蒸制成糕，并命名为“百花糕”。

从此以后，每逢花朝之日，她都用这种香糯可口的点心，赏赐群臣。武则天之后，以鲜花为食之风日盛，并相继出现《山家清供》、《养余月全》等记述烹调鲜花的菜谱。

宋以后，以花入菜的花样就更加繁多了，除了用鲜花直接烹饪，还有以花做糕饼馅料、酿制花酒、以花入茶。南宋隐士林洪，躲在山中写了一本文艺范儿十足的“菜谱”名叫《山家清供》，这本书里记录的全是浙闽地区的“山林之味”，其中以花为原料的菜，有十余则之多。

由此可见，鲜花自古以来就是与美食为伍的，是烘托食物，唯美清新气质的“好搭档”。

我们的先人们经过近2000多年的实践与探索，发现可食的花卉很广，大致有月季、荷花、槐花、梨花、桃花、杏花、藤萝、百合、扶桑、紫苏、木槿、栀子、牡丹、芍药、梅花、桂花、茉莉、兰花、黄花、芙蓉、菊花、金雀花、霸王花、鸡蛋花、金银花、晚香玉、凤仙花、玉簪花、夜来香、旱金莲、仙人掌花等等。日常生活中，我们大多数人仅仅知道花卉有观赏的一面，而不了解这些花还有可食、保健的一面。不知道鲜花制成的菜肴既可以促进人的新陈代谢，又可以使食用者年轻美丽。

但也并不是每一种鲜花都可以食用，现实社会中，经常有食客，因为误食不能食用的鲜花导致中毒过敏的现象，如：夹竹桃、曼陀罗、五色梅、文殊兰、一品红、马蹄莲、虎刺梅等花卉绝对不可食用。就算是能食用的花，也要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弄清选择入菜的花能否食用、怎么食用、能食用的是哪些部位。

旧时，北京人吃东西讲究季节，春天百花盛开时，糕点铺的鲜花玫瑰饼、鲜花藤萝饼纷纷应市。上世纪20年代的一个春天，当时北京著名的才女身兼画家、作家于一身的凌淑华邀请泰戈尔、徐志摩等人到她的家中赏画，她用以待客的食品就是用鲜花烤制的藤萝花饼、玫瑰饼和杏仁茶。大文豪泰戈尔、徐志摩等人尝到她精心为他们打造的代表春天气息的味道，无不感动万分，连声说妙，由此这也成就了一段文坛佳话。

天津有个人，写了很多不错的文章，与此同时他还是个非常有名的“吃货”，所以在他的作品中，有关吃的东西特别多。他对藤萝饼有很多的描写，其中有一段他是这样介绍的。他说：第一张饼刚切开，一股有点腻人的香味便弥散开来，是麻酱的香味儿和紫藤萝花的香味儿搅和在一起的浓香，这种香气让整个院子都能够闻到，很多邻居和小伙伴闻到这种香气，都说做嘛好吃的，这么香呀？奶奶于是切成几小块，让邻居和小伙伴一起品尝，这就是藤萝饼在作家笔下的精彩描写。

还有人形容吃藤萝花饼像听童话故事一样，一点点的吃到嘴里，香丝丝的味道带着清香，藤萝架下，竹椅上，宛若儿时摇篮里的无忧的梦。

浙闽的山林，漫山遍野长着马尾松，春末，松花吐黄。松树是裸子植物，嫩黄的松花其实就是花粉，颗粒极为细腻。古人认为松柏之气，能使人长寿。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先生十分喜欢食用松花。松花，是春天松树雄枝抽新芽时的花骨朵，是一种珍贵的高级营养食品原料。他曾咏道：“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男人都要养颜，那么女人对松花的喜欢，就肯定更是情有独钟了。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也非常喜欢用松花制作的糕点，这不仅仅因为松花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更有祛风、益气、燥湿、消肿、止血、清热解毒等功效，经常食用还能延年益寿。

清朝的慈禧皇太后，每当季节来临时，则常叫御膳房里的太监去湖里采上许多新鲜的荷花。让他们摘下最完整的花瓣来，浸在用鸡汁调和的面粉里，一片片地放在油锅里炸透，做成一种极适口的小食。慈禧太后还会在春天，玉兰花盛开的时候把玉兰花一朵一朵地采下来，用荷花的方法，煎成又香又清脆的玉兰片存放起来，没事的时候吃着消闲。她还让人将玫瑰花捣烂，拌以红糖，经过特殊的配料加工，制成一种花酱，涂在面食点心上，食后齿颊留香。

《红楼梦》对于鲜花入菜也有记载，三十五回里写道：王夫人又问：“你想什么吃？回来好给你送来的。”宝玉笑道：“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凤姐一旁笑道：“听听，口味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这个吃了。”宝玉挨了父亲的打，受伤刚好了，古代母以子贵，没儿子在家族里就没地位，作为宝玉母亲的王夫人当然心疼宝贝儿子，弄点好吃的犒赏犒赏。宝玉毕竟也是小孩子，喜欢吃些口味清新、新鲜有趣的，就要求吃这这道荷叶莲蓬羹。

这道羹汤，怎么做的，书里面没有相应的介绍，我猜也是一道符合时令的羹汤，荷叶和莲蓬肯定需要新鲜的，而汤，必须要用高汤烹煮。这让我想起济南的一道名菜，叫“炸双荷”，荷叶是荷塘里采集新鲜的嫩生的，还没有展开的嫩叶，小莲蓬则需采集新鲜荷花的白色花蕾，只有白色的花蕾入菜，才会有清香、清甜的滋味，拿到白花蕾后，要把外面的一层层花瓣剥下，只留下里面最嫩的几瓣，用桂花酱抹在两瓣荷花片之间，夹紧了，嫩荷叶去掉茎秆，放进腌好的肉馅，在油锅里炸，油温、火候见功夫，都要正正好，才能不嫩不老、香酥可口。林洪的《山家清供》里记述着一款名为“莲房鱼包”的菜品，就是把嫩生生的小莲蓬，去瓤，截去下底，剜瓤时留下孔，用酒、酱、香料加上活鳜鱼切成的鱼肉块把孔装满，仍用截下的底封住，放到锅里蒸熟。这道菜别说吃了，想想都能让人口水直流.....

我们说：富人有富人的鲜花食谱，民间也有食花的传统。所谓贫、富主要是看作为花的食材是不是稀缺。不说古人了，就说我小时候，家的附近就有几棵普通的老槐树。孩子们会在大人的带领下在春季的某一天，一起去采摘树上盛开的槐花。这时奶奶会系上围裙，把我们采的槐花清洗一番后，打上几个柴鸡蛋在火热的油锅里翻个身儿，炒一盘香气四溢的槐树花鸡蛋给我们吃。

这几天，正是南京城樱花盛开的季节，樱花树的果实是可食用的樱桃，其花、叶、果也可加工制作成腌菜而食用。如何留住樱花短暂而炫烂的生命呢？笔者以为可釆摘新鲜的樱花，用盐稍加腌制后，再用水清洗干净。用白凉粉、砂糖、白开水一起制成一款樱花水信玄饼，食用起来颇具小资情调。

现在的云南,是我国使用鲜花烹饪最为普遍的省份，几乎每一种可食之花在云南都与菜谱联系着。云南鲜花美食做法极简，将花洗净放入沸水中，飞水后过冷河，凉拌、清炒、滚汤或制成甜点食用，以突出清脆、清香和清鲜的口味。随着一道道鲜美菜肴上桌，我们品尝鲜花美食的同时，还小酌美酒观看云南民族风情表演。

昆明，还有很多饭店专门推出了“花宴”用以招徕大批的都市食客。“花宴”是云南美食中的一绝,自然界中缤纷绚丽的花朵,经过他们的一番煎、炸、烹、煮之后，依然色彩艳丽，食之齿颊留香。

广西、贵州一带少数民族节庆期间会做一种五色糯米饭，纯用天然的植物染料染成五色，其中的黄色糯米饭就是用一种学名“密蒙花俗名染饭花”的花朵制成的，吃起来并没有特别的味道。

爱吃南瓜的人不少，但人有多少人吃过南瓜花呢？记得我第一次吃南瓜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在广西的百色地区，当地的好朋友请我吃饭，席间就有这么一道菜，南瓜花在花芯里塞入了一个味道调的极鲜美的小肉丸，放进调好味的面糊里裹了裹，拿出来一个个在油锅里煎，煎到外面薄薄一层面衣焦香金黄，即可起锅，这时的南瓜花外层酥脆，里面花瓣柔顺软榻，吃到口里，肉香与清香在唇齿间流转，欲罢不能.....

还有一种大众化的菜肴，颇爱人们的喜爱，它的名字叫作金针花，又名黄花菜。就是老百姓经常会讲的黄花菜都凉了的黄花菜。黄花菜在古代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萱草”“萱草”又称忘忧草。《博物志》中写道："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新鲜的黄花菜有微毒，一般都是要制成干的，烹饪时，要先焯水以后食用，也可和肉同煮，或者烧汤，味道非常好。

现代研究表明，鲜花含有丰富的营养，如蛋白质、脂肪、糖类、氨基酸以及人体所需的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铁、镁、钾、锌等，还有酶、激素、黄酮类化合物以及丰富的核酸。吃鲜花时，会摄入一定量的花粉，花粉更是一种浓缩型的完全营养剂，常吃可以起到促进新陈代谢、调节神经、提高肌体免疫力的作用。但市场上销售的花，大多会有少许农药或化肥残留，所以，以鲜花作为菜肴的原料，需要选择特殊培育的绿色食品，这样才有安全保证。如果是自家栽种的鲜花，要及早采摘。花卉市场里买到的花和公园、路边散落的花朵，最好别吃。鲜花烹饪烹调的方法很多，如凉拌、热炒、炖汤、煲粥、做甜食等。一般以清淡为主，宜清淡少油。应尽量保持花本身的色香味。做花卉菜，一般是先将花洗净，用热水焯后再用凉水漂洗，滤干、或炒、或烩、或凉拌、或蒸、或做糕点。嚼一朵清芬，将世间的美好藏入腹中这也是人生一大幸福快乐的事情。

作者简介

沈宁（沈癸酉），籍贯杭州，九三学社社员。现为人民日报海外版《癸酉论道》专栏作家、特邀艺术评论员。中国画院画家、书协会员、作协会员。济宁青年美协顾问、中国淮海书画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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