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十渡

十渡

文/刘春荣

绕过九个大湾，走过九个村庄，越过九个渡口，就来到了十渡。

山峦叠翠，草木茂盛。一渡为拒马河入口，遥遥望去，百年的柿树林依然青葱，微风吹拂之处，树叶莎莎作响，仿佛在倾诉着什么，又仿佛在见证着什么；清朝江宁巡府正一品加二级韩世琦墓，及康熙皇帝为其撰写的满汉碑文、石柱足以证明历史的沧桑；大文豪曹雪芹驿馆、曹宅茔地在此，验证了这块风水宝地；唐代名妃沈珍珠出家的珍珠庵坐落这儿，为这块富饶的土地再添神秘。三皇山自古以来被誉为“三皇圣地”，是中华民族祖先伏羲(天皇)神农(地皇)轩辕(人皇)的圣地，先人在这里修建三皇庙，供奉开天老祖“天、地、人”三皇于此，祈盼天皇让大地五谷丰登，人皇保佑人口平安，上下五千年历史文化，使这块神奇的土地充满诱人的魅力。

一渡只是入口，十渡方为渊源。

走过一渡，绕不开的二渡。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说法。一到五渡并没有叫渡，而是到六渡才叫渡。佛教的信徒要做到五戒（亦称五关）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只有过了这五关才能得以度化。（五渡叫西关上）六波罗蜜又称“六度”，“六到彼岸”，是佛教所说的从生死彼岸到达涅槃彼岸的六种路径。这六种路径分别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把应该得度的有缘众生，统统度化了，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自利利他。“十渡”是功圆果满的象征。

由此说来，来到了十渡，是不是也是一种功德圆满呢？

我不止一次来过十渡，却没有发现这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原因是因为晕车，上车就闭目养神，昏昏欲睡，迷迷糊糊越过之前九渡的风景，直接来到十渡，景色和天气一样，如果少了过渡，也就少了很多的过程、很多的乐趣。而这次，我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晕车，才得以欣赏一到九渡的风景，得以体验美景给予的愉悦。两旁的青山宛若切割一样的整齐壮观，车子一样的不急不缓，我的眼里却是浩瀚无垠的油画风光。

停车场上，司机小杨开着空调在车上休息去了。我和姐姐一起沿山下石阶缓缓而上，在这个火一样炎热的六月，稍微走动就会让人挥汗如雨，爬山更是一项考验人意志和体力的运动。好在，天气给力，并不是如预报的那样多云转晴，而是阴天且凉风习习。

山路曲曲绕绕，绿树阴阴凉凉，两旁的杏树挂满金色的果子，果子还没成熟，想一想都酸得人流出口水，看一眼更让人感觉口中有醋，使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望梅止渴的故事：当年那个盛夏，应该也是现在的这个时间段吧？曹操率领部队远征。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由于天气炎热，许多士兵口渴难耐，甚至有人出现了中暑等症状，但是行军途中并没有水源可以解渴，导致士兵行军速度缓慢，曹操看到这种情况心里非常着急，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他告诉将士们说：穿过前面的山丘就有一大片梅林，走过去就能吃到酸酸的梅子。将士们听了，马上流出了口水，感觉不那么口渴了，因此精神大振，立即加快了行军速度，没有贻误战机。此时，满山遍野的杏子也和彼时梅子一样的酸涩，如果曹操带兵行走于此，也可以有“望杏止渴”的说法吧？

透过满树的杏子看向远方，依稀看到传说中那株古老的杏树，历经风雨洗涤，穿过岁月的沧桑，把一块巨石分为了两半，一个被称之为“古杏劈石”的景观就此遗留下来。而今天，这满山满坡的杏树是不是也算对那株古杏树的纪念抑或是一种传承呢？

杏树、核桃树，花椒树都在挂果，累累果实飘荡着不一样的芳香。让人的心霎那间回归，又转瞬间漂移。山上已经是太多人工塑造的痕迹，不知名的树木尤其显得珍贵。

坐滚梯上行，看远远近近树木葱茏，满山满坡的山杏或者别的果实随风飘香。眼前虚幻出多种画面，或绿水青山或亭台楼阁或今夕或亘古或教堂或庙宇或车水马龙或曲径通幽，不停转换让人眼花缭乱，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北魏著名作家郦道元在所著《水经注》中就有对十渡风光的描述。他写的拒马河，过去称涞水，原文为：涞水又南迳藏刀山下，层岩壁立，直上千霄，远望崖侧，有若积刀，缳缳相比，咸悉四首。

清代乾隆皇帝七游十渡，写下“遥源何处是，重垒绩云岚”的诗句。

远古已远，骚客豪气干云，伴陪着群山青葱，碧水综综，让人如梦如幻，似假还真。

来到山上，不能不感受一下玻璃栈道的刺激。本来，我万分恐高，对这类游戏不敢尝试。可是，大姐兴趣盎然，一心想体验之，我强忍心头狂跳，决定和她一同行走一次。一起游玩，不管能不能尽兴，不让别人扫兴才是根本，不然，以后谁还愿意和你一起愉快地玩耍呢？这么想着，仿佛玻璃栈道也没那么可怕了。

戴上防滑鞋套，我跟随大姐身后走上玻璃栈道。大姐双手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头前走了，虽然脚步很小，但她走得还挺快。

我再三稳定情绪，踏上玻璃栈道，霎时感觉天旋地转，脑海一片空白。双手紧紧抓住栏杆，脚步还是不敢迈开，仿佛走一步玻璃就会炸开似的。

闭上眼睛前走了几步，忍不住睁开眼睛往脚下看，悬空的自己好像没了一点依靠，忍不住尖叫，忍不住想翻越栏杆逃跑。有个声音在我耳边悄悄说：“别往下看，往前看。”

我知道往前看，我也知道并没有人注意我，这只是我自己的声音，我告诉自己：“别慌乱，往前看。”

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只想往下看，然后被吓得容颜失色、魂飞魄散。我抓住栏杆的手在颤抖，这时候，莫名想哭，突然想起父亲。当年，他拉住我的手从乡村到城市，从儿童到成年。多年以后的现在，我仍然能感受他后背的坚实，能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度。在离开家乡的这个遥远的渡口，这个危险得让人心惊肉跳的玻璃栈道，我看到了家乡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尽头。在这个火一样的六月，在这个温暖得让人流汗的天气里，我想起了父亲宽厚手掌和他的怀抱，想起了那条望不头的羊肠小道以及小道上的晨光与夕阳……

突然感觉恍惚，面前的玻璃栈道已经成为最危险的路程，脑海里一万次想翻越栏杆逃到安全的地面上去。栏杆有点高，我根本翻越不了，于是，我只能选择返回，毕竟才走了十多步的距离，前方太过惊险，我的身体和心脏都无法承受。很狼狈地返回原地，脚步踏上石头地上的那一刻，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让我感觉幸福。眺望远方，天高云淡，鸟儿翻飞；回过身去，来时的路如此幽深可爱。立于栈道边缘，环视四周高山美景，峭壁嶙峋。俯视下方，深不可测，拒马河水清澈如镜，梯田遍布尽收眼底。观赏美景的心境，激情澎湃的刺激，在这个叫做“誓言玻璃栈道”的地方，让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即便没有走完“誓言玻璃栈道”，但一样能实现心中的梦想吧？

前面，一对年轻的情侣携手走过，轻松愉快的脚步让人感叹：年轻真好！

走过“誓言”，承诺誓言了吗？

不管承诺与否，都有所见证了吧？

据说在隋末唐初时期，君王昏聩，百姓们日子过得艰难，民不聊生，适逢拒马河又发洪水，村民们无法活命，只得背井离乡纷纷逃荒外地。有一对刚结婚的小两口也在这逃荒的人群中，男的叫缘逢，女的叫小莲。缘逢搀扶着小莲正在行走，突然遇到一伙强盗劫持，慌乱之中，二人失散。缘逢开始四处寻找小莲，时间过去了半年仍未找到，生活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万般无奈缘逢只好从军入伍，因有一身好武艺，得到李世民重用，后被提拔为参将。缘逢做了高官之后，并未忘记结发之妻。仍然到处打听寻找发妻小莲，衣锦还乡的时候，特意到与小莲的家里追忆起往事。

由于战乱和贫穷，小莲的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家也破败得不成样子。站在小莲家破败的院子里，他突然听到了小莲的说话声，定眼一看，果然是爱妻小莲站在眼前，失散多年，竟然得以相见，缘逢悲喜交加，抱住小莲哭诉衷肠，小莲扑在他的怀里诉说着思念之情。久别重逢，二人缠绵悱恻，情深义重。随从人员声声禀报，缘逢才从激情中醒来，原来小莲并没有回来，一切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小莲终究也没有找到，缘逢也没有再娶。后来，缘逢官至骠骑大将军，活到八十岁无疾而终。后人为纪念缘逢跟小莲，便将小莲家附近的一座山峰起名为“莲缘峰”。

这个凄美的爱情传说，穿越历史的长廊留在了当下。越过十渡，功德圆满之后，在十一渡“莲缘峰”处可以一饱眼福。

莲缘峰，应该也是有誓言的吧？这让人又相信了爱情。“誓言玻璃栈道”之名是源于此爱情故事吗？不得而知。

爱情向来是文学的主题，也是宇宙万物的主题。盘古开天地，女娲补天以及嫦娥奔月，莫不围绕此而展开故事。

惊心动魄，惊天动地，当爱情赋予了一个意义以后，也许爱情就有了生命。一如这“誓言玻璃栈道”一样，走上一遭就是一种承诺吗？

走过玻璃栈道，站在前方的观景台上，放眼望去，影影卓卓迷迷幻幻，缘来缘去，爱恨情仇，滚滚红尘谁又能知道下一个渡口，那个摆渡的人是谁呢？

犹如此时，我站在山巅，寻找渡口，也回望那个叫誓言的玻璃栈道，悠然看到这条古老的河流从太行山深处河北省涞源县境内，一路蜿蜒，淌进华北明珠白洋淀，最终流入渤海的怀抱。

作者简介

刘春荣，笔名刘姗，散文作家，图书研发、出版人。在中国作家网及报纸副刊、杂志上发表散文百余篇，撰写经管励志类书籍10本，组织编辑、出版大、中、小学阅读写作教材多本，大学医学类教材多本，最新绘本加数字化幼儿园全套教材56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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