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金声杯”全国诗歌大赛】 丁济民 ：旧事·旧物·旧人（组诗）

旧事·旧物·旧人（组诗）

文/丁济民

一个铝制炒锅

光阴移步而行

那些岁月中曾经的温热

藏在日子闪逝而过的绿荫里

闪逝在当年青春年少的困厄里

一把蒙尘的铝制炒锅

静静地呆在狭小而又晦暗的车棚一角

托腮念想着先前 曾经红红火火的日子

这只用旧了的普普通通的炒锅

伴随着我三口之家的五次迁徙

从筒子楼二层的十二平米

到两年后一层的十九平米

五年后 一座三十五平米新楼的崛起

再到十二年后六楼的八十七平米

又五年后 一百六十八平米南苑新居

几十年明明灭灭的岁月呼啦啦划过

华发临鬓 已驱赶了我满头的青丝

不记得炒锅换了又扔掉多少个了

而我还是钟情与你的担当 诚实

就如运来运蹇 荣辱与共的一个多年老友

就像一个人 一辈子无可更改的简史

2020/3/5 10:46南苑

一只旧方凳

这只笨重而黄漆剥落的大方凳真的太旧了

我毕业分配时 它就被人遗弃于安置我的那间屋子

方凳的下面还写有一个叫“张焕伟”的名字

墨迹陈旧 像青葱岁月中 几枚垂落且褪了色的叶子

仿佛 是那个红红火火年代风干的一声叹息

登上它 我用来晾晒简简单单的生活

登上它 可以铆足了劲儿笑看外面的风云

瞭望窗外大学操场上众生青春贲张的气息

俯瞰四季轮回岁月隆隆滑落

这只随我前行厚重而漆色剥落的大方凳

如今凝固在时光之河岸畔的一隅

任由风流水转 潮起潮落

心绪宁静 观世间人事兴衰 安如磐石

2020/3/5上午11:50南苑

三斗木桌

这张三斗桌是旧相识了

四十二年前就依附了我的女友

后来被称为我的妻子

多年来 成了我蜗居的书写台

以及一个小型书架的“坐骑”

厚重的岁月里 我们不离不弃

她汲纳了我青年时血脉贲张伏案的身影

也扑棱棱放飞了我无数篇诗文的鸽子

就如一爿奋笔耕耘而温热的故土

长出过我许许多多铅字的收成与稗子

许多年后

并非喜新厌旧 移情别恋

写作读书挪到了办公室与那台电脑

这张无法与时俱进的桌子渐渐地被遗弃

桌子容颜依旧 仿佛当年的余温犹在

然光影之箭铮铮离弦 岁月驰驱远去

这张浸透过我汗水与种植诗文的桌子

像一个被遗忘的旧时相识 只负重守护一个诗人

那段岁月沧桑中 笔尖耕耘的沙沙声及蒙尘秘事

2020/3/5 4:46南苑

不锈钢皮椅

这把不锈钢皮椅

一生中最荣耀的事

接待过我从乡下第一次来看我的父亲

父亲那年五十四岁 师大偏僻

背着大包跋涉的父亲迷路了

好歹最终找到这里

没有公交车 父亲劈头劈脑的汗水淌着

我心痛的眼泪淌着

亲亲的父亲啊  一生中也就来过两次

第二次来时 他已经六十一岁了

这是他退休后最后一次远足

而三年后 父亲走进了天国

从此 那把椅子上的情景

——嵌进了我深深地印记

椅子在我的陋室里

接待过无数的作家诗人

有一个省级杂志诗歌栏目女性主编

一个来自西部新疆《绿风》的青年编辑

还有一个当年纵横诗坛的范源大才子

范源兄1989年夏天英年早逝 让诗坛

留下了一片苍闵与空白

负重的椅子 在岁月中悄然离席

负载着悠悠往事 以及

一个时代 一个居家内心的点点滴滴

2020/3/5 6:10南苑

那些个与你息息相通的旧人

那些个与你息息相通的旧人

在时光之河中堂堂正正的行走

身前身后都留下了纯洁的影子

他（她）们有的是我的至亲

有的是某个时光片段擦肩而过的相知相识

离别故乡已多年了

他们还在我的气血中联通

还在我的言谈处事中漫游

有时候他们径直走进我的梦境

梦境如真  风采亦依如当时

让你梦牵魂绕的旧人

不在意生命相处的长短与距离

只需曾经的一个眼神 一个举动 一次事件

就贴近了与你心心相通温暖的潮汐

一个哲人说过 每个人漫长的一生中

经久不衰息息相通的人不超过三十个

他们有的像星辰散在远方

有的环绕左右 如棋局 衍生出新的词语

2020/3/6上午10:30南苑

旧院落

父亲精心打造的小院

长满了《卫风》《国语》中的情节

海棠花年年红红火火地开放年年伤情

父亲走了 在遥远的天国

十年间天国的亲人多了几个

父亲的手迹还在墙上

小院很落寂独自花开花去

枯叶若蝶　风雨如歌

青竹和腊梅站立着只沉默不语

只有故乡的风轻拂我的面颊

我常常在记忆中匆匆缓缓地行走

该遗忘的都已遗忘

该铭记的都已淬火

抓一把脚下的泥土　凝立

能攥出游子心中的咸涩．．．．．．

消失了的农具及其它

故乡的独轮车　板车　马车　拖车 四个木轮的太平车

都隆隆地从我的少年碾过

姥姥家的织布机　牛角梭　纺车　还有箩筐

都如物种消亡一样遁入了遥远的星河

连那一代饱经风霜的老人也呼啦啦舒袖隐入天际

频频回首陌生的人间烟火

那些农具　土垛墙　洁白的梨花和玉米杆一样的老人

曾闪烁在乡村的额头

用中原大地的方言收割泥土的气息

将曾经贫瘠的黄土地上派生出的名词动词一一溶化

一个被时间抛弃的人

失落 愧疚 惊惧——

仿佛埋伏在小区的每一个角落里

每一棵花草树木都与他为敌

每一个走过的人他都刻意躲避

每一绺鸟鸣都是草木皆兵

每一次心跳都是风声鹤唳

他满脸猜疑的表情全是风吹草动

这是一个无法回到从前的权杖及淫棍

无法倒转时光 只身踌躇在颓败与压倒的孤独里

曾经 一次次肮脏的权钱交易泯灭了他的良知

一场一场的风流韵事被时间隐藏无语

 一浪一浪的骂声被他蔑视与放逐 流离

日暮残照 一个被时间抛弃的人

也同样被人们从心底里抛弃 清零了

小区里偶见他鬼魂一样飘来荡去的影子

畏畏缩缩 猥猥琐琐 像一条冻僵的蛇

被善良的人视作一坨行尸走肉的狗屎

一只驴粪蛋大小的白色卷毛狗 此时此刻

仿佛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 依托或慰藉

在他日暮途穷 失意落魄的面前滚来滚去

仿佛失去了的 当年被他玩弄于股掌间的权力

……

2020/3/6下午14:36师大南苑

作者简介：丁济民，笔名甄石、教师，省作协会员。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人民文学》《散文百家》《上海文学》《北京文学》《大公报》《青年文摘》《天津文学》《绿风》《星星》《书摘》《杂文选刊》等报刊发表诗、散文、随笔，作品被选入中外多种年度佳作文本。出版诗集《远去的乡村》，散文集《时光书》（河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