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仲，网名平平淡淡，1949年生，湖北汉川人。现居武汉。中专学历。当过知青、教师、公务员。曾在各类报刊发表报道、通讯、论文百余篇。爱好诗词、散文。
文／张少仲
四月的气温多变，故常常悄然让我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虽然阴雨比晴朗多，乌云比阳光多，但有趣却比无趣多。这是因为我对古代艺术的惊奇，为诗人的佳篇弄得半夜难眠，为电视中的主人公落泪。
中国古代艺术极具魅力，如玄妙之门，令人神往。秦汉及之前，先人的艺术造型能力就已达到很高程度。六朝前中国哲学以儒道为主，东汉末佛传入至隋唐孕育出一个新的思想时代，其中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什么是中国艺术真实？暮春一天白居易去庐山访友写诗一首：＂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他感叹暮春季节山外桃花已凋零，而深山桃花刚开放。常常遗憾春天将逝，不知道转入山寺中来。他这里绝不是写不同空间的不同显现，讲的是真实的桃花永远不落。此诗就是要我们看到这个表象背后的生命真实，那种青山不老、绿水长流的呈现。因为世界的真实从外在形貌上把握是远远不够的，而是要靠内在心灵去体会。
中国画叫丹青，以色彩呈现意思，王维后出现了水墨画是一个黑白世界，在色相中属无色，然而＂无色而具五色之绚烂＂，可呈现色彩也无法的生命真实。苏东坡说：＂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话中包含意义非常深䆳。成为中国艺术命脉之所在，也是造成中国人心境趣味的一个根本因素。早年西方人对中国古园林评价低，认为盆景一段枯根几块烂古是一种病态，我们自己也有人认为趣味不高雅。真实完全不是如此，它所追踪的东西是一种内在的美感，美的形式不能以表面的绚烂或枯槁来评价，它所追求的是人的存在、人的精神性依托相关联的。就像老子讲＂为腹不为目＂一一要排除＂目＂仅仅通过外在感官获得知识的途经，而是要通过＂腹＂即用整体的生命去体会世界。因此讲写意，讲形神结合，就是以此为思想根源，越来越往人的心灵和感觉上发展，走向一种重视人心灵依托和生命感觉的新境界。
唐宋八大家个个饱经沧桑，几度沉浮，但不羁归不羁，狂放归狂放，玩世也好，不恭也罢，各自都活出了真实的自己和人生趣味。柳宗元曰：＂美不自美，因人而彰＂，美是人对事物的领悟让得以体现，因人而异，没有人的领悟，也就无所谓美。清代画家八大山人曾画一幅《鸡雏图》，题诗：＂鸡谈虎也谈，德大乃食牛。芥羽唤僮仆，归放南山头。＂讲了四种不同的人生态度。这首诗就是要超越为利益而角逐、因知识而纠缠、匍匐在别人阴影下的存在方式，追求从容自在独立的展现方式和内在生命的圆满。这正是我们追求的趣味之所在，这可以说是古代艺术趣味的一个缩影。
中国古代艺术趣味尤其是宋元境界以来的近千年趣味，做到了大巧若拙、超越时间、气韵流荡。陶渊明《归园田居》有＂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可以说不懂拙就不知道怎么造园林、刻印章、写书法、画图画、品戏曲，它是艺术中一种根本性趣味。老子讲＂大巧若拙，最高的巧是不巧，当然并不是追求不巧，是超越巧和拙的知识对立，是让人放弃外在目的性的攫取，求得内在心灵真实体验。真正的古趣超越时间，明初有人题倪瓒画的两句诗：＂千年石上苔痕裂，落日溪回树影深＂，评论就是要突出云林画的不同凡常的永恒感。这种对永恒的追求，这种高古情怀，是古代艺术追求的大趣味和崇高境界之一。宋代罗大经写：＂唐子西云：山静似太古，日子如小年。＂体会到独特的生命感觉，在无争、无斗、淡泊、自然、平和的心境中，似乎一切都静寂，一日有两日，甚至片刻有万年的感觉都可以体会。古代艺术还充满了活趣，那种内在的腾挪，那种鸢飞鱼跃的精神非常感人。中国文化的世俗化很重要，是我们民族永保生机的基础，因为那是一种有份量的活泼趣味。尽管世俗，不会庸俗；向往清静，反对清高；讲究格调，不装贵族。就像山林的花草树木和鸟儿鱼虫一样，总是那么随和、从容、活泼。＂江山无限景，都取一亭中。＂中国古园林的亭子或建在高处，或依于水边，收纳了天下盛景，赏玩了山水情趣。＂红桥二十四，总在行云处。＂中国的古桥梁，粉墙黛瓦，烟雨蒙茏，倒影河中，层层涟漪，还有那小桥流水人家，闪烁出无限意境美。人生是有限的，但是古代艺术哲学式地告诉我们，当你超越这种有限，荡去有限和无限的局限，就会融入到一个天大的世界中去，真是半在陋室里，灵光满大千。人的内在之大，之充实，不是知识的丰厚，也不是财富的堆积，而是人心的灵静。古代艺术为什么有很多深山老林、枯木寒草，有很多好像没有生命的气息生机呢？这是因为它的活泼不是外在的，而是内在的，这正是中国艺术的内在品质。佛教讲＂法固寂然＂，就是要把心灵放飞出来，挣脱世间种种束缚，还自己内在生命以自由和圆融。
艺术支撑着我们，支撑着我们的想像力，因而我们扩大了心灵的世界，连接着天地万物，穿行于银河星汉；因而我们也扩展着空间，延伸着时间，回溯历史我们与古人对话，展望未来我们与儿孙同行。站在这个支撑点上看古代艺术，那么每一个艺术家都比帝王更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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