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园地
晚饭是饺子,一家人和乐融融围饭桌前享用之际,忽然就提到薄皮大馅的狗不理包子。据说最早的狗不理包子就是因为皮薄馅大扔地上狗不吃才得的名。这样的说法想起来似乎没有道理,也没法考究,但却将我的记忆勾了出来。年少时家境贫寒,一年中总有青黄不接的窘况出现。父辈们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到头收获的不多的粮食,大部分存储起来作为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小部分用来换钱贴补家用。再遇到天旱少雨的年份,粮食减产欠收,家中的存粮往往是坚持不到来年的麦收季的。可是,还是得想办法活下去啊。没有了粮食,怎么办呢?只有靠借、买、省来渡过难关了。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老成“精明”的我能为父母家人想起来的办法只有“省”了。这个时候土豆就发挥了它巨大的作用。土豆在家乡西北,阳春三月下种,仲秋收获。历经半年时光的生长发育期,方能成熟,个儿大淀粉含量又高。因含淀粉量高,西北的土豆是可以加工成面粉、粉条和粉丝。现在北京许多家超市的粉丝大多都是西北粉。所以土豆在家乡既算是主食又是重要的菜蔬。因为产量高,所以那时候每家储存的土豆比麦子多了好多。为了省面粉,我不学自通地包出了薄皮大馅儿的包子。当透亮的韭菜合土豆馅儿的包子端上饭桌时,家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奚落,说包子馅儿太多皮太薄,那时人需要主食提供能量,我心里虽然有些许的不舒服但还是有点点自豪,因在那个缺米面油的年代我为家里省下些许面粉。
其实土豆一直是我情有独钟的食物,也是我心目中的美食之一,更是思乡时最馋的那一口。土豆的吃法很多了,我却喜欢小时候那样简单的吃法——煮土豆。煮土豆的做法相当简单。每年从地里第一次挖的新土豆,一定要煮了吃。将土豆洗净后,倒入大锅中,加水漫过土豆,用麦杆编织的锅盖密封了,开始用大火加热,直至水完全蒸发掉,这时四周开始溢散土豆的香气。馋涎欲滴中,还得耐着性子等一会,利用余热再闷一会的土豆更好吃。等热气降下去,揭开锅盖,看到的是一个个“皮开肉绽”的土豆。捡到大盆子中,放在炕桌上,一家人围坐,就着咸菜或莜麦面粥开吃,那叫一个香!也有人喜欢将熟土豆剥皮后,放在碗里捣碎了,加辣椒油和盐,拌了吃。上中学时,学校距离家有十多里地,中午我们一般是留在学校,午饭吃自带的干粮。冬季的中午,大伙围坐在土炉子边,一边闲聊一边翻烤冰凉的土豆,那也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和同学经常互换着吃土豆,你家的紫皮土豆,他家的白皮土豆,东拉西扯地说着少年们感兴趣的话题,愉快而无忧。那土豆的味道夹着儿时的友谊永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中。闲暇之余或者下雨的天气,父亲总会在喝完罐罐茶的炉子边上帮我们烤几个土豆。焦黄的土豆皮看着就诱人,烤熟的土豆味道和姊妹们抢着吃的快乐似乎还在心头——而这样的快乐在临近年关时尤其多。进入腊月时家家都要大扫除,其中一项就是掏炕灰。刚刚掏出的炕灰温度很高,向其中埋几个土豆,有个把小时就熟了。从灰中挖出来,用笤帚扫去灰尘剥皮即吃,喷香。前几年回到父母身边,我依然要吃煮土豆和土豆面。父亲总会乐呵呵地去菜市场精挑细选买回土豆,默默地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收拾干净,母亲再熟练地帮我蒸煮了。直到只剩孤单的母亲后,我回家才不再提及煮土豆的事情了。现在虽然远离家乡,对土豆的吃相却从来没变过,但无论是蒸煮煎还是炸炒,总也找到小时候那种浓香怡人的味道。看着家人边吃饺子边热烈的讨论着包子,忽然间心头卸下了许多的执念。只有珍惜眼前的一切,知足惜福才是最智慧的人生。就将对土豆的情愫自然而永远地存留于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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