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 鱼
儿时，在故乡住了近十年，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田园生活。
一条清浅的沙河依旁着村子汩汩地淌过，河水极清极浅，一般没不了小腿肚，许多地方只没过脚腕；沙滩极净极坦，村妇们洗完衣服晾在上面，干了，拎起来一抖，没有半点污迹。河里一群群的小鱼，河上一群群的小孩。小孩、小鱼相互嬉戏着，虽然小鱼以自己的性命促成了我们这些小孩的快乐，但我们的快乐中虽然有顽皮，却非常单纯。
那时天一暖和，我们就常常到河里抓小鱼玩。小鱼大的和大人的手指一般长，小的则如柳芽如柳叶了。那鱼的形状颇似天津的小麦穗，但绝不似麦穗那般土头土脑，它们通体是淡淡的银黄色，与清澈的河水和金色的沙滩的颜色很接近，一条两条在水中游动时，稍一疏忽便会被它逃掉。河中还有一种扁头的，身上有沙色斑纹的小鲇鱼和颜色挺浅的泥鳅。我们抓鱼时，用的是没底的盆或箩圈，将鱼驱赶到浅处，用箩圈或破盆将鱼扣在其中，鱼便成了笼中之鸟。
初夏几场大雨过后，上游水库会开闸放水，于是河水暴涨，齐我们的腰，水流浑浊湍急，这时大人是严禁我们下河的，传据说是因为有狼会跟着水头一起下山。不过从没听说村里的人遇到过狼，这也许只是一个传说，也许是大人怕小孩此时下水有危险编出的故事。一两天后水头去过，河水复又清澈，我们也又迫不及待地扑进河里。水库放水时常会有十余斤的大鱼顺水而下，但水清之前大鱼已基本让大人捉净，或顺河而下，到入海口时被海水呛翻，仍是大人的筐中之物。 不过，很偶然的一次，我也抓到过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鱼。那年我七八岁，一天祖母在河边洗衣服，我在河里玩。傍晌，河里只剩下我和祖母了。这时洗完衣服的祖母喊我回家，我正答应着向河边走，突然发现了一条大鱼。我立刻兴奋地开始满河的追那条鱼。流淌的河水上跳动着夏日的骄阳炫目的反光，我却全不在意，只是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那条肥硕的大鱼。我高高地抬起腿连跳带跑，无数的水珠在我的脚下四处迸溅。此时，河里很静，只有我一个人兴奋的喊叫声在河面上四处乱蹿；祖母则站在岸边，开心地看着她的孙子为那条鱼跑来跑去。鱼终于被我赶到了一个浅处，它几乎是被搁浅了，青色的鱼鳍露出了水面。我趁机冲上去，两手掐住鱼腮，将它从水中拎出。回家的路上，我坚持自己吃力地用两手拎着鱼腮，为的是向每一位遇见的人炫耀我的业绩。回家后祖父特意将那鱼过了称。熬好后还让我给我的三爷爷送去了一大段。那鱼很香，尤其鱼肚处厚厚的像脂肪一样的肉，放进嘴里真是味道好极了。
如今，我已经为人之父，但童年时逮鱼的事却总也无法忘记。每每想此事，便很替儿子婉惜。儿子见不到清浅的沙河，只能在玻璃鱼缸中养上几条金鱼，有时他会下手却去抓那金鱼来满足逮鱼的欲望。如今儿子上小学四年级，便忙得连金鱼也不养了。 （原载《天津教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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