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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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亦
血猫
那可是个值钱的东西
“你从哪捡来的这么一只猫，脏死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赶紧丢出去，天知道它有没有什么传染病。快点快点，丢出去。”
“妈妈，我们帮帮它，它生病了。”女人冷瞥一眼，“养你都吃力，还养它？没钱，我们没钱养它。”说着一把夺过男孩手里抱着的纸箱子，从窗子外，往楼下一丢。
“我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脏死了！”
“你干嘛！你干嘛！你为什么丢它，你是个坏人，妈妈，你是个坏人。”男孩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一颗颗泪珠从布满婴儿肥的脸上滑落，砸在地上。男孩红着眼，小小的拳头捏的紧紧的。
“怎么你还想打我吗？我可是你妈！小兔崽子，你还想反了不成。”女人抱着手站在男孩面前，像一座大山，投下的影子将男孩团团围住。
男孩的手捏紧了又放松，恹恹地抬起头，饭菜的香味在屋子弥漫开来，香到有些腻味，男孩强忍住胃里翻涌的呕意。熟练的走进厨房，拎起角落里的外卖盒子。“妈妈，我去丢垃圾，爸爸快要回来了。”
“嗯。”
窗子下面是绿化带，家是在三楼，不算高也不算低，或许不应该把它带回家的。男孩拎着垃圾不偏不倚地向垃圾箱走，扔垃圾的时候，男孩特意选择了比较远的第二个垃圾箱。抬头看，果然有个人影站在窗台上。看见男孩原路返回，窗边的人影才走进屋内。
“妈妈，我回来了。”
“嗯。”
“爸爸，要回来了吗？我有点饿了。”
“没有。”
男孩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那还有他早上剩下来的半块面包，应该还可以让他垫垫肚子。拿起水彩笔在一本日历上画了一个圈，从“2”开始，到“15”，整整两个星期爸爸都没有像之前一样，按时回来。
“你回来了？今天也是加班吗？”
“嗯，这段时间太忙了，辛苦你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男孩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玄关门口有一只箱子，白色的毛从间隙里透出来。
是猫？！
“亲爱的，我记得你很喜欢小猫咪，一直想养却没机会，我今天就给你买了一只猫咪。”男人从地上提起航空箱，放到女人面前。男孩捂住了眼睛，他听到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
“谢谢亲爱的，我很喜欢，我一直都想养一只小猫咪。”接过航空箱，放出来了里面的小猫咪，是一只漂亮的英短。轻轻抚摸着它的毛，猫咪舒服的眯起眼睛，打起呼噜。男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泛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原来大人是这个样子的。
趁着父母都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男孩借口出去玩，把晚饭时“不小心”碰掉的肉，用纸巾包起来，塞在口袋里。
女人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男人笑着嘱咐；“别跑远了，别碰脏东西，玩一会就回来吧。”男孩点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航空箱被放到了储物间，猫也是。
行道边的路灯很亮，可照到绿化带上后就变得暗淡了很多。借着微弱的灯光，男孩找到了今天早上的那只纸箱，猫还在，就是呼噜声很大。
听见有声音，小猫开始大叫，叫的很凄厉，男孩被吓了一跳，想用手捂住猫的嘴，让它不要再叫，可腿软的不像话。男孩突然想到口袋里还有一块肉，连忙拿出纸团，太着急了，肉掉到了地上，裹满了泥土。
猫还在叫，男孩颤巍巍的蹲下身，捡起肉，仔细拍去上面的灰尘，又用嘴吹了吹，放到盒子里。小猫闻到肉香味，抽动着鼻头，头在箱子里不停的挪动，迟迟不能吃到肉。
男孩小心翼翼的用手把肉赶到小猫嘴边，“啊！”男孩大叫一声，一只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伸出左手，三道血痕赫然出现在手背上。
男孩蹲在纸箱边，好久，久到父亲站在阳台上叫他的名字，让他回家。男孩用袖子遮掩住抓痕，一路小跑回家。
一开门就听到狮子猫也在叫，爸爸叫它钱袋，见男孩回来，想把猫递给儿子玩一会，男孩轻轻颤抖着，迟迟不敢摸上手。钱袋动了动粉色的鼻头，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什么不喜的味道，背高高拱起，全身毛发炸开，还一直发出警报般的嘶吼声。
男孩慌了神，“不，不是我，我不要，不要咬我。”男人赶紧把猫放到地上，抱起儿子安抚他的情绪。钱袋跳上沙发，窝在女人脚边，女人动了动脚，钱袋跳到了地上，喵了一声。
第二天男人去上班，女人送男孩去上学，正好听到物业在抱怨。“真晦气，今天去五幢绿化带捡垃圾的时候，看见个纸箱子，一打开就是只死猫，真是晦气。”
男孩打了个激灵，女人转回头看向男孩，“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事。”
“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男孩扯了扯袖子，将两只手都盖住。女人看着这一举动，笑了笑。
“你和我们一样。”
晚上回来，屋子弥漫着一股极其腥臭的味道，钱袋软便了，一身白毛被染上褐色，地板上散布着一些脚印，女人只看了一眼，就转身下楼。
男孩永远记得那天，那天的父母都格外的异常。爸爸黑着脸带钱袋去看宠物医生，笑着回来的，眼睛都没缝了。妈妈更奇怪，也是满脸笑意，看到屋子内还是一片狼藉的时候，竟然没有生气，还主动清扫了屋子。
钱袋没有住在了储物间，它躺在猫爬架上晒太阳，旁边是猫窝和一堆猫用品。钱袋粘人，喜欢躺在妈妈脚边，妈妈还主动抱起钱袋，紧挨着她。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钱袋也六个月了，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爸爸经常带着钱袋出门，回来的时间总是笑容满面的给妈妈带礼物，给自己买玩具零食，还有给钱袋买更多的营养品，羊奶粉、营养膏、进口猫粮……
爸妈每天都给钱袋喂好多吃的，每天都给钱袋称体重，他们是不是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钱袋吃了那么多东西，却日渐消瘦，连一身白毛都没了光泽。也不亲人了，看见爸爸就做出戒备的动作，整日躲在储物间里。
又过了四个月钱袋生病走了，用纸盒子装着，白色的毛秃了一块又一块，漏出密密麻麻的青色小点，像他每次生病打针后的针眼。爸爸说那是斑点，钱袋就是因为这个生病了。
第二天爸爸又带回来了一只猫，也叫钱袋，不一样的是它是虎斑猫，一样的是它也生病了，一年后也走了。家里永远不缺猫，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猫……
它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它们都叫钱袋，都只活了一年，都秃了毛，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针孔。是的，针孔，不是斑点，也不是生了病。
“今天我们来采访本市最大的流浪猫救助机构—血猫之家的负责人李先生，李先生请问你为什么会想着建立这么大一个流浪猫机构呢？是什么支撑你从事这份事业这么多年。”
男人西装笔挺，打着领结，衣领一只别致的小猫样式的胸针，皮鞋锃亮。“因为我本人就是一个非常喜欢小动物的人，特别是猫咪，我小学的时候，我的父母就一只在养猫，养过很多。至于是什么支撑了我从事这么多年的流浪猫救助，我想应该是它们带给了我很多东西。”
“请问李先生，为什么您要给机构取名血猫？而不是猫咪之家这些温馨的名字。”
男人闻言泪水骤然莹润了眼眶，“我是为了纪念我的父母，它们养的猫咪生病了，在去宠物医院的路上。”男子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绢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失态了，就在去的路上，他们发生了意外，再也没有醒来。”
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为了纪念我的父母和猫之间的真挚情谊，就给机构取名血猫，意思是猫咪和我们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现在我们机构推出了云养猫的活动，点击我们机构公众号的链接，有一元养猫的志愿活动，一元就可以给我们机构的猫咪投喂猫粮，体验云养猫的乐趣。”
“真是令人感叹的遭遇，希望广大群众能积极参与活动，关注流浪猫，给流浪猫们一个家。感谢李先生能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下次再见。”
“拍好了吗？”
“嗯，当初说好的……”女记者大拇指和食指搭在搓了搓，男人了然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递给女记者。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男人的手机响起，接起电话，“喂，嗯嗯，有，我这有，别说一只，四五只都有，院长你放心，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都是AB血型的猫，它们的血你大可放心用。我们这可是和好几个宠物医院都有合作来往的。”
挂了电话，男人看着房间里圈养的一只只猫，嘴角的笑意更加清晰了。“她说的对，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们说是吧？我的小摇钱树们，哦，对了，你们不会说话。”
男人转身离开了房间，将一声声喵呜声隔在身后，垂下的袖子正好遮住了手臂上的疤橫。
愿你所念皆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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