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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

作者简介:与卿,专业拖稿20年,业余写小说,文笔不好之处请谅解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就那天吧。”黑猫听见房子里有低低的说话声,绿色的眼睛看着房子的上空,突然就冲着大门凄厉的使劲地叫了起来。

那一刹那,这村庄所有的房子都没了灯光,那盘旋在房子上空的黑雾融入了夜空,慢慢地将整个村子都笼罩。

黑猫满意的舔了舔它的前爪,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很快到了正月十八,她僵硬地坐在梳妆台前,听着外面的唢呐声,扯了扯嘴角。

那媒婆搀扶着她的手慢慢地上了铺满高粱杆的花轿,皱成橘子皮般的手轻轻地盖在她手上,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让人起轿,往村里最富有的里长家走去。

摇荡的花轿里,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除了满目鲜红再也看不见其他。但是周遭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

花轿路过一处地方被颠了颠,她知道,是那只跟了几里路的黑猫跑到轿子前面来了。耳边传来了几句骂骂咧咧的话,她听不真切,却也知道是嫌弃那只黑猫晦气的话语。

借着黑猫,轿夫们把恐惧与忐忑不安发泄了遍。她知道,他们是把不敢对她说的话都转嫁到黑猫身上。

也亏得黑猫不能口吐人言,否则,怕是那些个轿夫今日要逞个口舌之快了。毕竟……他们可能说了。她满是不屑地曲起食指,用关节敲了敲轿身。

很快,花轿又继续向前走,她听见黑猫的叫声越来越远了。

黑猫被送亲队伍驱赶后,跳上了一颗歪脖子树,朝着花轿远去的方向一直叫着。直到花轿成了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清。黑猫这才停止了叫唤,在树上伸展了一下身体,亮出锋利的爪子,眸子里是压抑不住的光芒。

喵~这个村子都是它最喜欢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了。真是舒服。

正午时分,路上除了唢呐声,便再无其他的了。哪怕是正午,街道上也空无一人,那些人都不敢出现在屋外,也别说前来恭贺讨杯喜酒了。她知道,除了轿夫和媒婆,所有村民都在家中跪拜着那关二爷的神像祈求保护。

可惜,关二爷根本不屑庇护这群人,哪怕千次万次,她都没见到过关二爷降临这里。

正这么想着,轿子停下来了,唢呐声也跟着停了。

原来到了啊,她想。

她仔细听着,官人下马了,接下来官人该是哼一曲离人愁了。

轿外,一身红衣新郎服的官人下了马,走到了轿门前。他不着急着踢轿门,反倒是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忽而在那笑了起来。

轿子里面的她听见那笑声也想了想。是了,官人铁定是看到那些一停下轿子就立刻往来时路跑的轿夫们丑态百出、狼狈不堪的样子,于是又想起了前不久那王二狗见她装作来寻仇的样子,着急得把鞋都跑掉而不知的模样来了。是有够好笑的,无论看多少遍都不觉得厌烦。

她轻声的笑了笑。而轿外的官人乐了半天,寻思了片刻,想唱些什么庆贺下表表此刻的心意,却只哼唧出个离人愁来。

离人愁,离人恨,一别之后永相隔。

她听着这曲,又低头看了眼嫁衣,越发的红了。

官人笑着说:“我回来了。”

是啊,你回来了,你早就回来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她这次又没接得上话。

她笑了,泪水却从眼眶里落下,滴在了嫁衣上,一滴两滴三滴,把那鲜艳的红色给冲开了一小块,成了素净的白。

她只无声的落泪,发不出半点儿声响。时间过去太久了,她给忘了,她早就不能说话了。

一只强劲而有力的手掀开了帘子,官人伸出另一只手,说:“吉时已到,我们该去拜堂了。”

他无视了媒婆手中的牵红,只是想再牵一牵她的手。

依旧是记忆中温柔至极的声音,她伸出手想要搭在那只手上,却在快要触及时缩了回去。她的手太冰了,她记得他很怕冷,下一次,下一次再牵他的手,她想。

见她如此动作,官人无奈地笑了,摇摇头往大厅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她没有跟上又停下来等她。在轿子旁边快失去存在感的媒婆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把牵红塞进她手里,让新郎牵着另一头一步步向拜堂的大厅走去。

“一拜天地~”媒婆用她那嘶哑地嗓音喊道。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随着媒婆的这一句落地,她感觉自己手中的牵红被拽了一下,她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

“阿婉,吾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不管黄泉碧落,我都会去找你。你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

我知道,她无声地说出这句话。

话毕,她被媒婆送进了洞房。而官人则要去敬酒。敬天地、敬鬼神,还有敬她。

她坐在喜床上等待着她的官人带着玉如意来掀起她的盖头,她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一阵脚步声。

竖起耳朵一听,这脚步声不是官人的。她知道是谁,是那“好心”的王二狗带着点心来了。王二狗把点心一放,不停地在洞房外念叨着“不怪我,不怪我”“可不是我要你死的”这些个推脱的话,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若不是他,她怎么可能等不到官人回来呢?她与官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是互通了心意。官人在离开村子上京赶考前就已经给她家下聘了,只待金榜题名、衣锦归来便能娶她进门了。

她等了七年,从一开始的豆蔻年华等到了桃李年华,等到村子及笄还未出嫁的女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了。虽然每天都故作颜开,但她心中还是有怨的。怨他离家多年独留她一人守在这,面对众多的流言蜚语与无端猜测,怨他不曾寄一封书信诉衷肠,怨他让她磋磨这岁月独守空闺。

可她再怨,心中还是念着他归来的。无爱,怎会有怨呢。

可偏偏这泼皮无赖王二狗,趁着她爹去了村口与人喝酒,偷偷摸进了她家想要污了她清白。她拼尽全力反抗,堪堪将王二狗的头给打破了,保住了清白,却不想赶上隔壁家的老李叔带着他闺女来找她爹了。于是王二狗拿衣服盖住头跑了,慌乱之间他的鞋落在了她家门口。

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让老李叔和他闺女看见了,她央求着他们不要说出去,并一再强调她未失清白。可是第二天,村里就传出谣言她与王二狗私通,甚至言之凿凿她俩私定了终身。她去找老李叔对质,可是老李叔和他闺女却矢口否认。

后来,她看见了老李叔闺女眼里的嫉妒,她明白了,原是因为他啊。

里长家的嫡子,前途无量的秀才大老爷,家境富裕,温文尔雅,谁不艳羡她得了个好夫婿。村中的女人就没有不嫉妒她的。

王二狗本就没打算解释。能平白得一美人,岂能不让他动心,因此他更是给这流言添了一把火。

流言越演越烈,在众人口中,她不守妇道,不甘寂寞与人私通,裙下之臣更是数不胜数,连外村人人也不放过。

即使她再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相信。他们都相信自己听到的,而她说的再多也只是她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多可笑啊,三人成虎,不是真的说得多了也会成真的。

连一开始信任她的爹,都会对她流露出怀疑的眼神。仅是没凭没据的谣言,她成了声名狼藉的女子,不过几天,里长便拿着当初交换的庚帖前来退婚了。她爹与里长在房间里交谈了许久,出来后对着她叹了口气,她便知道,她与他再无关系了。

她眼神里的光芒黯淡下来。

里长走前对她道:“你也知道我家竹青将来是要当官人的,你这名声……”里长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摇摇头想离开。

“名声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明明,那些都不是真的。”在里长即将跨出大门那一刻,她鼓起最后的勇气,问道。

里长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声音似有似无:“在这里,当然重要。竹青是我们家的希望,他将来是要做父母官的,绝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污点……原来,她竟成了他的污点。

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脏吗?她不脏,可是世人都认为她脏了。

再后来,她无论是上街还是卖菜,总有人指指点点:“看,她就是那不知廉耻的吴家女。”

她的父亲一日复一日的酗酒,醉后总是反复的问她,到底有没有与王二狗私定终身,到底有没有干过有辱家门的事。

一开始她会坚定的回答没有,她以为父亲得到答案后就再也不会问她了,可是无论她否认多少次,她爹醉后总会反反复复地问她。哪怕得到答案也会再问,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渐渐的,她开始沉默了,不再回答她爹的问题。

有一天,她终于无法忍受这永无止境的质问了,她在她爹清醒过来后反问道:“你信不信我。”信不信我根本没被王二狗得逞,信不信我说过的话,信不信你女儿并非不知廉耻。

她爹犹豫了片刻,只吐出一个字:“信……”

她苦笑着闭上了双眼。原来这世上无一人信她。连亲生父亲都听信谣言而动摇。不,也许不是动摇,而且他从未相信过。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那一日之后,她爹不再喝酒了。时常天未亮便跑出家门,待到星月高挂夜空才回来。

她数着日子,大约还有三四天他就要放榜了,这次他应该便能衣锦还乡,娶一门娇妻侍奉高堂了吧。听闻里长正在发愁儿媳的人选,连隔壁相隔二十里路的村庄的适龄女子名册都找来了。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人们都说像她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都会污了这屋子,理该去后山身饲那些豺狼野豹才落个干净。

但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再见他一面,哪怕是远远瞧上一眼。

她开始期待那天的到来。

可惜,等不到了。

原来她爹这些日子一直往外跑是为了把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女儿嫁出去。可是找遍了村里的媒婆,都不肯接下这桩生意。最后还是王二狗听闻了这件事,向她爹伸出了“援手”。

她不想嫁,她爹却说就她的名声,嫁出去都是观音菩萨保佑了,别在这里给他丢人现眼。

明明她还清清白白,明明做错事的是王二狗,为什么最后却是她来承担所有的恶果。

王二狗不也声名狼藉吗?凭什么大家只对她一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就因为她是女子吗?

她不服,她不服!

于是她问:“名声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当初里长回答她是的,所以他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她爹想都不想就肯定的回答:“当然了,名声对于女子来说事关重要。”所以她就要为了这该死的名声嫁给那个市井混混,她的仇人。所以她连靠近心上人都是奢望。所以她就要遭受一切,只因她是个女子,还是个声名狼狈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她突然笑道,“好,我嫁便是了。”

在他放榜的前一天夜里,她穿着红色的嫁衣,游荡在村子里。她一户户人家走过,眸子里尽是疯狂的神色。

每一户,每一户都曾对她指指点点,都曾说过她不知羞耻。每一户都曾道听途说,相信那荒唐的传言。

明天是他放榜之日,也是她出嫁之日。可惜,她看不见他穿官服的样子了。

她走到村口那颗大槐树下。这棵树生的高大,据说是颗百年古树,已生出灵智,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今夜将要吊死在这颗树上。

老人常说,穿着红衣死去,会化身厉鬼。她想试一试,吊死在百年槐树下,想来会化身更厉害的厉鬼吧。若能成功,她定要向所有污她辱她之人复仇。

旭日东升,当扛着锄头准备耕作的人来到了村口,看见了她悬挂在槐树上的尸体。那一身如烈火般的嫁衣,深深印在了所有人脑子了。

里长嫡子高中探花,即将要衣锦还乡的消息在她死后的第三天传来。那时,唯恐穿着嫁衣自尽的她会回来复仇,里长和村民们不仅匆匆下葬了她,还找来了道士打算封印住她。

也许是天意,找来的道士是个混吃混喝的假道士,只是演了出好戏给村民们看,就连吃带拿地被恭送出了村子。

沈竹青回到村子时正值她的头七。他本来打算穿着一身探花服前去找她,可是总被人拖住手脚。渐渐的他觉察出不对劲来。问小厮,却无一人敢答。

无奈只能晚上偷偷跑到她家门口,却惊讶的发现她家没了。他去找她家隔离的邻居,隔壁的老李叔告诉他,是她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结果被发现了,于是无颜继续住在这里,前几个月就举家搬走了。

但他不信,他的阿婉不是这样的人。

可老李叔说,若他不信,可去问问其他人。

他连问了好几户人家,都是同一个说法。可是越是这样,他的怀疑就越大。整个村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说是阿婉不守妇道不知羞耻。但他与阿婉青梅竹马又怎会不知阿婉的为人。他相信阿婉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哪怕是搬家,也理应留下书信告知他。

“喵~~”一只黑猫突然跑出来蹭了蹭他的裤脚。它亲昵地舔了舔蹲下来抚摸它脑袋的沈竹青的手,突然轻咬了他一下,示意他跟来。

沈竹青看着黑猫走两步便一回头等着他跟上的举动,有点发笑,却是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夜里有点凉,沈竹青哆嗦了一下。他发现这方向是往村口走的。他以前怎么没发觉夜里村口附近是这么的冷的。

走到大槐树下,黑猫停了下来,朝树叫了起来。

除了一人、一猫、一树,他再没看见什么。他不禁笑了出来,他怎么就觉得这只黑猫能帮他找到阿婉呢,不过是一只猫罢了。

正想回家寻父亲问阿婉的事,就听见苍老又嘶哑地声音说:“年轻人,你在找人?”扭头一看,是一位身着青衣的老婆婆。

向其执了一个礼,回道:“正是,晚辈在寻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老婆婆用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沈竹青上下打量,再问:“你的妻子可是那不知廉耻与人私通的吴家娘子吴思婉。”

“阿婉并非这种人!”沈竹青道,“若是婆婆瞧见了她,还请告知晚辈。还有,这等荒唐之言,还请婆婆以后不要再说了。”

“你信她?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浪荡的女子,你不信他们的话?”

“我信阿婉。我与她相识多年,她的性子我深知最是克己守礼的。她绝不是这样的人!”沈竹青的脸上有些怒意。他不知道村子是怎么了,每个人都说他的阿婉是浪荡女子,明明阿婉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最清楚阿婉的性子了。

“快卯时了啊”婆婆抬头看了看天空,“老婆子这次就给你指条路,你往那里走三里路,你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沈竹青向她道谢后头也不回的往她刚才所指的地方走去,步伐匆匆。她叹了口气,对着槐树说:“吴家小娘子,你都听见了?他信你。”

忽的,一阵阵的黑雾从槐树的根部涌出来,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正是吴思婉。

可听见有什么用,他们早已阴阳两隔了。不过幸好,幸好这世上还是有人信她的。吴思婉笑了,心底对于沈竹青的怨消散了不少。

“早些放下怨念去投胎吧。”青衣婆婆看着吴思婉道,眼前的女子一身红嫁衣,脖子上还有一圈红痕,她踩着的地方翻涌着墨色的雾。

吴思婉不屑的笑了。放下?谈何容易,沈竹青的话只是让她释怀了不被人信任的事。自她死后,没有一天不怨恨他迟迟不归。若是早点,再早点,也许她早成为他的贱内了。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现在那些人安然无恙不过是她在积聚着怨气好复仇罢了。

另一厢的沈竹青,顺着指引来到了一处没有墓碑的墓前。

沈竹青看着那个墓,突然心底有种强烈的预感,它在叫嚣着让他快点把这个墓地给掘了,他的阿婉,他未过门的妻子就在这里。

他发了疯似的用手刨开那些土,不顾是否会弄脏衣裳。不多时,他的双手血迹斑斑,但他也毫无感觉。有一些黑雾不知何时围绕在他的身边,帮着他一起刨土。

但沈竹青并没有分出一丝注意力给这些黑雾,他的心神都被想要找到吴思婉、想要验证她是否活着的念头占据着。

终于在天微白之时,他看见了那副棺材,外表画满了符咒。那黑雾帮他将那十几颗封棺的钉子给破坏掉,他颤抖着双手,用力推那棺材盖,一推就开,棺材内睡着他的心上人。

他放声大哭。他的阿婉,他的妻子,怎么就成了不洁之人,怎么就躺在了这口棺材里呢?

他将吴思婉的尸体带回了他的房间。他们还没拜过堂,婚约是不作数的。哪怕他想要她进沈家的祠堂享受供奉也是不许的。

没有供奉的魂魄只能是孤魂野鬼。他怎么舍得让他的阿婉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打算举办一场婚礼,即使是冥婚,他也想阿婉成为他的正经妻子。将吴思婉的尸体带回沈家后,沈竹青去找他爹商议。

他知道他爹不会同意的,但是没关系。如果他不同意,那他沈竹青就从沈家族谱除名。他是探花郎,不再是一个小小的里长的儿子。他已经有能力可以保护她了,如果,再早点,他再早点,就好了。

他与他爹谈判了七日,终于他爹松口让他迎娶阿婉。不过这场婚礼不能大办。没关系,只要她成为他的妻子,只要有人知道她是他妻就好。他没留意父亲与族人失望又厌恶的眼光,不,应该说是他不在意。不过是些谣言,不过是虚无的名声。

期间,他曾让人将王二狗带来见他。那日正巧他爹喊来了德高望重的族中长老,想要劝他改变心意。他忙着应付他们,没留意小厮通报王二狗已经来了。

等他回房时,看见王二狗慌张地往外跑,连鞋子都掉了也不知道。那狼狈的模样让人不禁发笑。他应是没耐住,进了他房间看见了阿婉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王二狗这样子,他或是曾干了什么对不住阿婉的事吧。

沈竹青不知道的是,王二狗不止是因为看见已经下葬的吴思婉的尸体而惊慌失措,还因为那尸体突然睁眼看他了。

跑出沈家的王二狗不停的嚷嚷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吴家小娘子回来了!”

奇怪的是,街上的人好像一点儿都没听见他说的话。

沈竹青想要娶了吴思婉的消息传了出去,大家都认为他疯了。好好的活人不娶非要娶个死人,还是个名声不好的死人。

所有人都在叹息,可惜,可惜,一个好好的探花郎,一个前途无量的官老爷,怎么就想不开呢?

不管外人如何议论纷纷,沈竹青和吴思婉的婚期定下了。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

那天,所有人都闭门不出,一顶小轿子将吴思婉从她原来的家抬进了沈家。

沈竹青带着他亲手雕刻的写着吾之爱妻沈吴氏思婉的牌位拜了堂。

三拜礼成后,吴思婉的尸体再次送进了沈竹青的房间。

沈竹青敬完酒后,穿着一身红衣新郎服给吴思婉换上了素白的寿衣。

“阿婉,你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他吻了吻吴思婉的额头。说来也怪,这么多天了,吴思婉的身体并未发出一点恶臭,除却身体冷冰冰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换上了素服,将吴思婉放进了他买来的上好的棺材,让人抬着往沈家祖坟那去。

将棺材放在了他一早选好的地方,隔壁放着一个空的棺材。

沈竹青摸了摸吴思婉的脸,说:“你看,我的在这。等我死后,我就来陪你。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沈竹青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吴思婉的尸体,然后唤人来盖棺。可唤了几声无人应答,沈竹青疑惑地转身,迎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是族中某位迂腐的长老家的庶孙,他厌恶地连续捅了几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听见他说:“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堂叔,娶个浪荡的女子做正妻,还是个死人。”

“解决掉了没?”有人问。听着像是那长老,又像是他的父亲。

那人抽出匕首,拿沈竹青的衣摆擦了擦血迹,回道:“放心吧爷爷,他活不成了。话说里长真的会保我?”

“当然,不都说好了吗?里长会上报朝廷是他沈竹青不知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急病去世匆匆下葬,与你何干。”

他还听见那长老说:“就算朝廷来查,查到他娶了个死人,还是个不守妇道的死人,都会为了掩盖这桩丑事而拍板定论的,你放心好了。就是可惜了,这么多年才出一个探花郎,结果却是个疯子。”说着他们走出去找人来处理沈竹青的尸体,这可是他们沈家的祖坟,可别脏了才好。

沈竹青讽刺的笑了。不知染上了什么脏东西?在他们看来阿婉脏了,所以现在娶了阿婉的他也脏了。名声原来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舍弃他这个探花郎,只因他娶了个“不知廉耻”的死人,怪不得,怪不得了,他的阿婉原来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在小厮来处理他之前,沈竹青用最后的力气爬进了吴思婉的棺材里面,握住了她的手,“阿婉,我来找你了。”

沈竹青伤口不停流出的血液将两人的衣服都染成了血红色。

他闭上了眼,至少,他娶了吴思婉为妻,兑现了年少时的诺言,此生无憾了。

在沈竹青奄奄一息之时,吴思婉的尸体睁开了双眼,看着沈竹青腹部的伤口,她身上的杀意渐浓。

原本就是厉鬼的吴思婉身上涌动着红到发黑的雾气,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你不怨他了?”青衣婆婆抱着黑猫出现在吴思婉的面前。

吴思婉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他却无能为力而感到挫败,头也不抬的回道:“他已兑现了诺言,我还有什么好怨的。”

“想救他?”

“是。”

“那就用你的怨力为他织一场梦境,以这座村庄为牢,困住他,困住所有的人。”

有时,生比死还让人绝望。

吴思婉用她的怨力将整个村子与凡世隔绝开来,村中人出不得,村外人寻不得。她的怨气笼罩着整个村庄,不断地折磨着村民们,永生永世。

恐惧、不安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吴思婉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没有道士,也没有沈家庶孙伤沈竹青的事发生,沈竹青也不知道他已经兑现了诺言,没有了遗憾。

他们只记得,她吴思婉在死后第三天便回来复仇,活生生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村民们不仅噩梦连连,还毫无缘由的增添伤口。

村里人心惶惶。正巧沈竹青归来,撞见了吴思婉戏弄王二狗时的样子,提出要与吴思婉冥婚,来消除怨气。

吴思婉同意了。于是便有了这一场婚礼。

吴思婉想对还在门外不停说着的王二狗说声滚,却想起来她又忘了,在为沈竹青画地为牢的那天,她就因为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而失去了说话的声音了。

她本就已经死了,曾经可以与常人无异不过是靠厉鬼的力量支撑着。只要沈竹青还活着,不过是一把嗓子,没了就没了。

不过这王二狗着实烦人,回回都要来荼毒她的耳朵。

这回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了,吴思婉催动怨力,她周遭的一切都被黑雾吞没。媒婆忽的出现在她身后问道:“这回为何如此之快,往常不都等到沈竹青来这洞房立下毒誓才催动怨力的吗?”

吴思婉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因被黑雾缠上而呼爹喊娘的王二狗,掏了掏耳朵。

媒婆失笑,黑猫也适时跑了进来欢快的冲着媒婆叫唤着。

“知道了知道了,这里阴气又重了,你特别开心对不对。”媒婆点了点黑猫的脑袋,“看来我那本体槐树是失宠咯~”

喵喵喵~才没有,我都很喜欢。

那媒婆宠溺的挠了挠黑猫的下巴,直起身来对吴思婉说:“你这次就先修养几天吧,这么频繁的使用那么多怨力你也承受不住的。”

吴思婉摇摇头,她希望他们能相守,希望他活着,可是这造化弄人。既然此生无法相守,那就让他能继续活着吧。

以执念吊着沈竹青的性命,画地为牢让他困在这里。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哪怕是像个活死人一样活在这世上。好歹我还能见着他,好歹我们有千千万万个婚礼,好歹我能一遍又一遍听他对我说:“阿婉,吾妻。”

“随你吧。”媒婆抱起黑猫,转身出的了洞房,眨眼间那身淡灰色的媒婆服变成了淡青色的衣服,然后直奔村口那颗大槐树。

吴思婉祭出更多的怨力,整座村庄湮没在她的怨力之下。

亥时,村中德高望重的人都聚集在里长家里,商讨吴思婉与沈竹青的婚期。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就那天吧。”里长低声说,生怕惊扰了屋外的黑雾。

突然门外传来凄厉的猫叫,一人当机立断吹熄了灯火。

随后整个村庄都熄灭了灯火,村庄陷入了黑暗中,无人看到黑雾在夜空中是如何翻滚涌动的,又是如何再一次覆盖住整个村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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