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腊月初八不像前几年那么冷，天上虽还飘着点点雪白，但商业街的小贩们早已摆好摊位大声吆喝起来。
“美女帅哥，来份生蚝？美容养颜，好吃不贵。”离我们最近的中年男子谄笑地挥了挥手中的竹签。
“沐沐，想吃吗？”身边的男生牵住我的手向我暖暖地笑着。昏黄的街灯洒在他的脸上，朦胧中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走吧。一会儿他们该等急了。”我摇了摇头。
今天是高中同学聚餐的日子。说来也好笑，都分别七年了，平日里的微信群一点动静也没有，前段时间突然有人提议聚一聚，大家都纷纷附和，各种互相吹捧的话都说了出来。
本来是不打算去的，突然高中时期的班长说了句：老师们都会来。我的心还是被这句话扰乱了几分。印象中的容颜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他，变没变？七年来过的可还好？
“沐沐，到了。需要我陪你进去吗？”他是吴嘉凡，我的男朋友。我们从大二开始交往，到现在已经有了两年。
刚想拒绝，就被门口的班长叫住了：“张沐沐？你变得好多啊，要不是我提前看了你朋友圈，我压根都认不出来你。快进来吧，就差你了。”班长似乎是胖了些，但说起话来还像以前一般圆滑。
我向他礼貌地笑了笑，就听见他转头对吴嘉凡说：“你是张沐沐男朋友吗？一起进来吧，咱班带对象的可不少。”
吴嘉凡好像就在等这句话，拉起我的手就往里屋走。
这两年他好像习惯了我清冷的性子，却也没想过离开。所以我还挺喜欢他不问不管不争不抢这一点。
这家饭店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包厢里都是客满，耳边的起哄声，嬉闹声此起彼伏。走到里屋门口，我停了下来。心脏跳得很快，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出汗。稍微做了调整，我鼓起勇气拉开门。
刹那间，四面八方的目光袭来，屋内一片安静。好多面孔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张沐沐来了。”班长拍了拍手，冲店员吆喝到：“人都齐了，上菜。”
尽管加起来有六十多个人，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老师桌上的他。他同样也在看着我但又随即收回目光。
坐在老师桌上的几个学生站了起来，互相交流了眼神，忙把我推到他们的座位上：“那几桌满了，你就和我们挤一挤吧。”
“还有一个人。”我指了指吴嘉凡。
“是你男朋友吗？”身边这个学生好像叫赵彦，天生的大嗓门还是没有变。
“是。我是张沐沐男朋友。”不容我回答，他就揽过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尴尬地向赵彦笑了笑：“请帮我再添一张椅子。”
始终不敢抬头，不敢看离我很近的他。
因为我们这一桌有几个老师，所以论气氛的话不及其他桌热烈。大家都好像各怀心事，也就偶尔闲聊这么几句。
也不知道赵彦出于什么心理，或是酒过三巡，他有些醉，端着酒杯就要敬吴嘉凡。
“兄弟，你知不知道张沐沐和我们的生物老师有段故事？”心里大叫不好，慌乱之中我看向一直沉默的袁信其。
袁其信，我的生物老师。
他瘦了许多，脸也小了一圈，下巴长出了细细的胡渣，显得更加成熟。握着高脚杯的左手上中指上带着一枚戒指，在顶灯的照射下尤为显眼。他，到底还是结婚了。
“什么故事？”吴嘉凡眯着细长的双眼，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到一点情绪。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赵彦给自己又添上一点酒，翘起二郎腿，和吴嘉凡碰了杯。
“我洗耳恭听。”
看见光
在实验高中的B部，有这么一个人，被所有的同学称为“帅哥雷达扫描仪”。还听说这个人虽才艺双全但成绩总排在年纪末尾，虽有张又欲又甜的脸但脾气差到爆炸。倒也算的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没错，就是我，张沐沐。
我承认自己是个花心的女孩子，每天不务正业，做的最多，也最快乐的一件事就是放学后将老师选出的好学生堵到学校小仓库，威胁并抢过那些好学生的值周牌，和当时最好的闺蜜顾可一起，冒充他们在校门口进行值周。所谓值周，对于我来说，表面上是管理秩序，其实是我观察帅哥的平台。毕竟，“帅哥雷达扫描仪”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当的。
“顾可，三点钟方向。快看。”我压低声音朝她喊。
“收到！”顾可向我敬了个礼，不一会儿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超赞的。”
得到顾可的认同，我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老师后，假装痞里痞气地走到那个帅哥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我看上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当时自认为挑眉很帅，于是学着玛丽苏电视剧男主向他挑了挑眉。
看着男生白净的脸上浮出可疑的红晕，我知道，目的达到了。隔天，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叫张新的男生出现在我们班的门口。
“我也挺喜欢你的。”男生手中还拿着我最喜欢的小浣熊干脆面，他把全部递给了我。
“不好意思，我昨晚想了一下，为了不耽误学习我们还是别处对象了。”新鲜劲一过好像就提不起兴趣了，我把干脆面还给他，扬长而去。身后，班里的同学在叹息：“诶，又伤了一个的心。”
可是这段快乐的时光没持续多久，他出现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的出现，好像是生命里的光，陪我度过了煎熬却又短暂的岁月。
那是高一的生物课。教我们的还是一位姓鲁的老头，老头上课非常严，凡是迟到或者没回答出问题的人都得站着。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站着了，听顾可的计算，是第十次。
“张沐沐，如果你这一题回答正确你就坐下去。”老头眯眼看着我。
是一道选择题，创立细胞学说的科学家是谁。
我能感觉到这道题目很简单，应该是最基础的题目，可我就是不知道。瞥眼看见顾可向我比手势，我假装想了一秒，认真回答：“选C，施莱登和施旺。”老头冷哼一声：“下面的同学别提醒她。再让我发现，一起陪她上来罚站。”我耸了耸肩，听到他又给我出了一题，但我是真的不会，于是随便说了一个选项。
“继续站着。这道题目我已经讲过若干次了，还不会，你一天天脑子在想什么？班主任把你的位置安排在讲台边上就让你好好学习的，但你呢？”
听到他不停地教训着我，瞥见了挂在墙上的钟表，心里窃喜：“五、四、三、二、一。”下课铃声响起，原本以为轻松了，老头却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张沐沐，这是我教你们的最后一节生物课，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上课认真点，把老师讲的都听进去，我知道，不根本不笨，你就是不学。”他叹了口气。
咦？老头要走啦？我心里大呼万岁，差点没激动地跳起来。但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我装出一脸知错的表情：“老师，我知道了，以后一定认真学。”除了办公室，我欢呼雀跃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顾可，以后再也不用受老头的气了。
“万一下一个物理老师比老头还严呢？”顾可有些担心：“其实老头对我们算是不错的了。”
顾可是生物课代表，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斜了她一眼，我拍拍胸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心啦。”
转眼又到了星期五，下一节就是生物课。
上课铃悠扬地响起，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新老师的到来。新老师会长什么样呢？我漫不经心地翘着二郎腿看着门口。、
一个胖胖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下来。眼前的男人年纪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年轻，可能也就不到三十岁。他逆着光向我们走来，头发乌黑，浓眉大眼，虽然有点胖但五官却出奇的好看。他走上讲台的时候，阳光正好可以照耀到他的手指，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竟然纤长又白净，小拇指处的尾戒由于光的照射一闪一闪的，竟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你们的鲁老师要退休了，所以从今天起我担任你们的生物老师。”他的声音竟也格外好听，低沉又有磁性：“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袁其信。”黑板上映着他好看的粉笔字，转头时对大家的微微一笑，差点让我晃了神，莫名其妙，我的心竟跳得飞快。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突然庆幸，班主任把我的位置调在了讲台边上。因为，我成了整个班级离他最近的人。
“你们班以前有没有生物课代表？”他还是保持着笑容。
顾可举手示意：“我是。”
“好，以后请你也继续辅助我帮助大家，你叫什么名字？”目光真的好温柔啊。该死，我竟然后悔没好好学生物当课代表了。
“她叫顾可。”脑子一热，嘴里就蹦出来这句话。说完我就想把自己掐死。看着顾可探究的目光，我向她尴尬地笑了笑。
“好名字，那你叫什么？”袁其信转头看向我。
口舌有点发干，我的脸一定很红。他的眼睛很深邃，是褐色的眼珠，睫毛竟过分得长。
“张沐沐。”这绝对是我有史以来最小的声音。
“我听鲁老师提过你。”他温柔地笑着。
什么？这老头竟然败坏我的名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气：“他说我什么？”
“说你很聪明。让我多关照你。”他离我真的好近，我都能闻到他白衬衣上用肥皂洗过的香味。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请大家拿出上周鲁老师讲的作业纸。”
他的话音刚落，我突然做了决定：从现在起我要好好学生物。这是我目前为止最坚定的目标。
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我才发现，原来我之前上生物课都是混日子的。在抽屉里找了半天，才勉强找出上周用到的生物练习纸。作业纸已经被我摧残地皱皱巴巴，更无语的是，我竟然，没有写。
这不能让老师看到，绝对不能！我连忙塞进抽屉里，趁他写板书的时候，向第一排的赵彦示意：“把你的给我，你和同桌合看。”
谁知这个他没懂我的意思，一脸疑问地看着我。
“你的作业纸，给我。”我压低声音。
“怎么了张沐沐，有什么问题吗？”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见我不吭声，走到我的身边：“你的作业纸呢？”
我抿了抿双唇，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上周带回家整理错题，忘记带过来了。”
周边同学一阵哄笑，赵彦笑得最厉害。我发誓，下课后一定把他痛扁一顿！
“好，那先和这位同学合看吧。”他指了指赵彦。
把凳子搬到第一排，趁老师不注意，狠狠拧了一下赵彦的胳膊。
“报告老师，张沐沐掐我。”他还把胳膊上泛红的一块举给老师看。
“这样吧张沐沐，你坐回位置上。我的借你看。”老师好像叹了口气，将他的作业纸递给了我。
作业纸上的字十分清秀，而且每一条的后面都写有做题思路，红色和黑色的油笔交替使用，格外显眼好看。
“下面是第十九题。”老师走近我，弯下腰看着作业纸。他的鼻息扑在耳边，好闻的肥皂味弥漫在鼻尖。我的心里不由痒痒，心跳也随之加快。
“别光听，拿出笔做做笔记。”他轻轻拍了下我的头，一种幸福感在我心里升腾起。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走进光
自从袁其信闯进我的生活，就燃起我对生物的热爱。
利用下课时间，我连忙将抽屉搜寻了个遍。将所有关于生物课的资料全部摆放的整整齐齐。
“沐沐，稀奇呀。”顾可走到桌前帮我一起整理。
“可儿，我的好可儿，帮我两个忙。”我掌心合十在她耳边念叨。
“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第一，从今天开始，帮我辅导生物。”刚说完，顾可嘴张大，一脸不可置信：“张沐沐你没发烧吧？这太阳今儿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天要下红雨了？”
我哼了一声：“别贫，我就是想认真了呗。”
“好好好，我们的沐沐要学习了。那第二个呢？”她捏了捏我的脸嬉笑道。
“你可不可以把课代表让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这个...有点困难。”顾可突然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喜欢生物老师。”
不想否认，因为我恐怕是真的喜欢上了，所以才奋不顾身地想要离他近一点，才希望他的目光能在我身上停留多一点。
看我不开口，顾可拍了拍我的肩：“行了沐沐，我答应你。这可是为我的好姐妹助攻呀。”
“哇塞！可儿我太爱你了！”尖叫着我就往她身上扑。
“可是我想不通，他的颜值在你的标准里排不上号，为什么你会喜欢他？”
“因为感觉。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相信，他是一束很明亮的光，能帮我从黑暗走向白昼。”
“好了别煽情了，等他布置任务给我时我去和他说说。”
一节课又一节课的过去，转眼间天就黑了。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我颓废地趴在桌上。晚自习前半小时是物理，我呆呆地看着讲台上激情洋溢的物理老师，看着他由于日光灯照射而反光的秃头，叹了一口气。人果真很奇怪，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会把他过度美化，而对于不喜欢的人连看的欲望也没有。
“顾可，来一下。”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刚想拉顾可吃饭，就听见生物老师站在门口。
偷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结果。
不一会儿，顾可便冲进教室。
“怎么样怎么样！”我拉着她问。
“以后，你就是生物课代表了。”她把作业任务塞给我：“记得写到黑板上。”
“你怎么说的！”欣喜地接过小纸条，熟悉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好看。
“我就和他说，最近压力比较大，不想当课代表了，他让我再推荐个人，我就说张沐沐。然后他就同意了。”
高兴地转了个圈，我掏出饭卡：“今天的晚餐，我请。”
这是接近他的第一步，没想到如此成功，心情大好的我多吃了根鸡腿。回到教室，趁同学们还没有到齐，我从口袋里掏出小纸条，一笔一划地将作业任务抄到黑板上。
“张沐沐，你什么时候成生物课代表了？”赵彦拿着炸鸡柳在我身边晃悠。
“去去去，从今以后，我可是要认真学习的人。”向他挥了挥拳头，我看着桌面上复杂的生物作业纸，开始犯难。二十多道选择还有解答题，一条也不会。刚想求助顾可，袁其信就进来了。
心脏又开始狂跳，他看了看着黑板上的作业任务，转头看向我：“字很好看。”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我忙假装看作业纸。
却突然想起，今天的晚自习是生物老师看班。偷偷瞄了眼他，只见他在认真地为明天的课做准备。
夏天的空气总是很干燥，不算大的教室虽然保持着通风，但依然热得我心神不宁，况且，他又离我那么近。老师的侧脸没有硬朗的轮廓也没有清晰的线条，反而还有些肉。虽然胖但一点也不油腻。他的鼻子很挺，五官深邃，说实话，整张脸有点异域风情。
一道闪电伴随着雷鸣声将我的思绪打乱，我慌忙移开自己的目光。雨哗啦啦地落下，像道水帘从天而降。风开始一点一点钻进教室，我甚至能闻到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余光瞥见老师站了起来，我赶紧拿起笔随便在括号里填了几个选项。果真，他站到了我身边。壮着胆子瞥了他一眼，他竟然在看我的作业纸。才做了三道题还都是瞎选的，要是三条全错，我的脸往哪儿搁？而且，我的头已经三天没洗了，会不会有头油味？正苦恼着，他突然开口，倒吓了我一跳：“因为顾可同学有她的原因不能继续当课代表，经过她推荐，从今以后，张沐沐就是我们班的生物课代表了，希望大家能很好的配合。”
班里先是一片寂静，突然哄堂大笑，我能听见赵彦这个大嗓门和他同桌说着：“让她？没搞错吧？她学习那么烂，能当好吗？”而恰好，老师就站在他旁边，他说的话全部都让袁其信听见了。气的牙根痒痒，我狠狠地瞪着赵彦，如果他再说出一个字，我就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幸好老师阻止了这场闹剧，他拍了拍手：“好了，继续写作业吧。”
好不容易磨蹭到放学，我连忙找到顾可让她帮忙辅导我生物。没想到她惋惜地看着我：“不好意思沐沐，今晚我得赶紧回家照顾我妈，她今儿有点感冒。实在不行你先看看生物书，有的题目书上有。”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也只能这样了。
“张沐沐，今天你值日。打扫完教室记得锁门。别再像上次那样偷溜走了。”卫生委员在走廊大声地嚷着，生怕我听不见。
今天的地上的废纸还格外多，当我打扫完已经快八点了。雨势又大了起来，没带雨具的我只能先在班里写没完成的作业。周围很安静，整个三楼已经没有人了，空荡荡的教室还有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让我响起了前阵子看的恐怖片，不由一阵颤栗。
“张沐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我尖叫起来。眼泪竟溢出眼眶。
看向声音的来源，是袁其信。
“对不起，吓到你了。”老师轻轻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我看这么晚了教室灯还开着，就想着来看看。”
我心有余悸，一时还没缓过神来，接过纸巾也没去擦脸，任由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作业纸上。
“对不起，别哭啦。”他搬了张凳子坐在我旁边不停道歉。
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我心生一计，可怜巴巴地对他眨巴眼睛：“老师，我不会做这些题。”
“我知道你不会。”他轻笑一声，“因为晚自习你做的三条选择题全错。”我尴尬地抿了抿嘴，又听见他说：“你急着回家吗？不急的话我给你辅导一会儿。”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内心像只兔子狂跳不止，但表面上却很平静地说：“不急老师，你呢？”
“我也不急。”稍作收拾，他就翻开生物书，从头开始讲起。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鼻尖萦绕着香气，尽管外面狂风暴雨还有一阵阵的闪电，我都不觉得害怕。好像他在，就足以给我安全感。
“好了，今天先讲到这里，你回家可以再巩固一下。”没想到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如此的快，我甚至还有点不舍，还很贪恋这种感觉。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楼梯口的回音很强，他像大提琴般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
“已经不下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老师赶紧回家陪女朋友吧。”故作调皮，我从车棚里拿出山地车。
“瞎说什么，我还没有对象。”上钩了，我内心一阵窃喜。
“老师再见。”骑车经过他时，我向他摆了摆手。
正好一阵风吹来，老师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路上小心。”
像是吃了一包很喜欢的彩虹糖或者像闻到自己喜欢的固体胶味，今天连风都是温柔甜蜜的。
拥抱光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袁其信辅导过我后，有很多题目我都能举一反三做出来。幸好拉下的课程不多，在又一个星期一快到来之际，我成功地跟上了讲课的节奏。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原因是在我参加的高中生写作比赛中，荣获了一等奖。而今天早晨的升旗仪式，我得上台领奖。在没遇到袁其信之前，我也得过不少证书，但往常的升旗仪式我都是以迟到而告终的。
吃完妈妈帮自己准备的早餐，我悄悄溜进了卫生间。镜子前的瓶瓶罐罐好像在向我招手，我学着妈妈的化妆步骤，又结合在手机上看到的美妆教程，捣鼓了将近二十分钟。
“张沐沐，你怎么还不出来？”妈妈敲了敲厕所的门。
“我拉屎呢。你先去上班吧，别等我。”听见关门声，总算松了一口气。
望着镜子里白里透红的脸，我满意地朝自己送了个飞吻。穿上前不久刚买的格子衬衫，配上高腰牛仔裤和黑色帆布鞋，临走前涂了点带颜色的唇膏，一切准备就绪，自信满满地出了门。
刚走进教室，赵彦这讨厌鬼朝我喊着：“太稀奇了！张沐沐竟然没迟到。”因为今天心情大好，我并没有理他，没想到他凑到我面前：“你的脸和你脖子不是一个色，你是不是化妆了。”好了，他这一嚷嚷，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脸上，我尴尬地想找个缝钻进去。
“赵彦，你少说两句。我倒觉得我家沐沐今天特别好看。”顾可替我解了围。
终于熬过了两节枯燥的数学课，听见操场放的音乐声，我激动地想立刻奔过去。老远就见到老师们纷纷走过去，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把头发重新梳了一遍。
校长的致辞永远都是那么漫长，好不容易听他说道：“下面宣布本届高中生作文大赛中获奖同学的名单。”我悄悄踮起脚尖，看向老师集合处。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腰杆笔直的站着，严肃又认真。
“B2班张沐沐。”当校长缓慢地念出我的名字时，在众人的瞩目下，我骄傲地抬着头，向领奖台走去。
站在台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袁其信。但是他在和旁边的女老师交谈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我。
快看我，快看我。我在心里默念。
“好，请领奖的同学看向这里。”摄像叔叔立好三脚架。
虽然得看镜头，但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向袁其信飘去。还在讲话！能不能看我一眼？
“这位同学，请看镜头，不要四处张望。”校长拿着话筒提醒我。
用余光能瞥见袁其信向这里看来，我忙对着镜头露出乖巧的笑容。
“在这里，我特别表扬B2班张沐沐同学，已经连续三次获得作文比赛的一等奖，大家鼓掌为她祝贺！希望她能再接再厉，再创辉煌！”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我装作不经意扫了眼他，发现他正对着我笑，这一笑，像春风一样，立刻温暖了世界。
第三节正好是生物课，准备好作业纸和笔记后，我拉着顾可来到厕所：“可儿，我的表现还可以吗？”
“你今天太出色了宝贝，我还听见隔壁班男生议论你，说想追你呢。”我从口袋里掏出妈妈的润唇膏，又涂了一遍在嘴唇上：“我可不是化妆给他们看的，我是给生物老师看的。”
没想到厕所里还有其他女生，她们嬉笑着：“你喜欢生物老师啊张沐沐？师生恋可是不允许的。”
我有点慌：“可别说出去。”
两个女生朝我挤眉弄眼，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上课铃响起，我和顾可连忙奔向教室。
袁其信今天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看起来十分舒服，刚打算做笔记时，赵彦轻轻喊住了我：“张沐沐，张沐沐。”我不耐烦地皱起眉：“干嘛？”
“听说你喜欢生物老师？”心咯噔一下，看来她们还是说出去了。没有回答他，我继续抄着黑板上的笔记。细胞质，细胞核，还有...
“他很胖，像个死猪一样，你为什么喜欢他？”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怒气值瞬间爆满，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把拿起生物书，朝他脸上砸去。书本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在重重地与地面发生碰撞，我能听见周围同学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张沐沐，你在干什么？”第一次见到带着愠怒的袁其信，我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站起来，说话。”他放下了手中的粉笔，双手交叉看着我。
我一点也不愧疚地站了起来：“赵彦他欠揍。”
“和他道歉。”袁其信好像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眼中满是冰冷，失望和愤怒交织在脸上，我有些害怕。
“绝对不道歉。”我强忍住眼泪，怎么也不肯说出我打赵彦的原因。老师，如果我把“死猪”这个外号说给你听，你一定会特别伤心的。我，不想让你难过。
“下课来我办公室。”他就这么让我站着，便继续讲课了。心里的委屈好像要漫出，我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少女的心事就是那么简单又敏感，心里唯一念着的、向着的、就是所爱之人。
下课铃响起，袁其信拿起教案示意我跟他走。我就这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低头不作声，耳边不时回荡起赵彦的取笑，正想着怎么去和老师解释，突然一个踉跄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这个怀抱只维持了几秒。
“注意走廊上奔跑的学生，刚才他们差点撞到你。”就这么一句话，心里的阴霾全部消散殆尽。刚刚，我也算拥抱过他了吧。
“收到！”心情大好的我立正稍息，向他敬了个礼。
“现在，可以和我说你上课打同学的原因了吧？”办公室只有他一个老师，好听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空间里。
“老师，打人固然是我不对，但是这件事的原委我是不会说的。”我还是闭口不提。
突然有人敲门，赵彦的头探了进来：“生物老师，您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
这赵彦，一定有什么阴谋！看着袁其信走出办公室，无聊的我四处打量起来。电脑的桌面是一只金毛，呆萌的样子很是可爱，目光往右移，我发现了老师的QQ。趁他还没有回来，我大胆上前，屏住呼吸飞快地拿起桌子上的水笔，将数字摘抄下来，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等他回来。
“你回去吧。”也不知道赵彦和他讲了什么，袁其信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刚走到门口，听见他又叫住我：“谢谢你，张沐沐。但是上课打同学是不对的哦。”
忍不住回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眸，迎上他如春风般的笑容，我知道，他注定就不会成为我生命中的陌生过客。他的存在，或许会让我颓废的生活重新焕发生机。
放学后，我神秘地把顾可叫到一边：“猜我手上有什么？”看她寻思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索性把手心一摊：“袁其信的QQ。”
“天啊，你怎么搞到手的？”她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小。
“这对我来说小意思。”洋洋自得，我的脑海中已经出现加上他和他聊天的场景。
迫不及待回到家，我立马拿出抽屉里的手机。耳边响起妈妈的责备声：“作业做好了吗？”
“查个资料，一会儿就好。”把房门关上，我打开了QQ。按照手心里的号码输进查找好友的方框内，袁其信的头像出现在我眼帘。没错，就是他。可犹豫了半天，我还是不敢按下添加键。加上他说什么好呢，他如果问我怎么会有他QQ号该如何回答。思前想后，我还是先点进了他的空间。
他是个很细腻的人，会经常记录他的心情。例如，今天喂养了一只流浪猫，猫咪有着独特的烟嗓，叫起来特别好听。或者，今天要接鲁老师的班了，有些紧张，不知道班里的同学能否和我相处得好。
看他的说说好像会上瘾，我不停地往下翻，直到末尾。不小心点了刷新键，突然他的说说又更新了一条：她很可爱。
谁？短短四个字仿佛将我的心揪起，大脑飞速运转，难道他有心仪的女生了吗？难道是和他走的很近的隔壁班女老师？坐如针毡，把访客记录删除后，我掏出生物笔记想转移注意力，谁知这件事一直在我脑中盘旋，挥散不去。
今晚好像格外的热，格外的难以入眠，迷迷糊糊中我又好像是清醒的，临近半夜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袁其信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张开双手拥抱我，我也同样用力地抱着他。我发誓，这可能是我十八年里唯一做过的好梦了。
重逢光
日子倒也过的很快，转眼间高一就快结束了。在这段时间里，我的生物成绩突飞猛进，赵彦也没在找我麻烦，顾可因为父母工作的调动去了上海上学。唯一没有什么变化的就是我和袁其信的关系还有每晚必看的说说。总之高一这一年有得也有失，我也渐渐敛起性子做起了淑女。
今年暑假我们都得面对一个艰难地选择：分科。按照妈妈的话来讲，她还是支持我选择文科，毕竟语文和英语是我不可多得的强项。可是这样的话，副科我只能选择政治和历史，而不是生物。所以我拒绝了她的提议。坦白来说，我拒绝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失去袁其信。
为此，我和家人大吵了很多次，终于在临开学前的一个星期，和他们达成共识：既不选文科也不选理科，选艺术。我们这里的学校有这样一个规定：只要选择艺术班，就可以任意挑选两个拿手的副科。这倒合了我的意。
“那你怎么能确定他教艺术班的生物呢？”顾可发信息问。她在上海很孤独，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家人也经常出差，唯一欣慰的就是每天能用手机和我聊天。
“这个我不能确定，我也不敢问他，但赌一赌总比没有任何希望的好。”
就这样，怀着期待的心情，我来到了体艺班。班里大部分都是不怎么爱学习的学生，他们在课堂上公然直呼老师大名，出言不逊。每当我认真做笔记时，总有男生会阴阳怪气：“张沐沐，以前的你可从来不是认真学习的好孩子呀。”
是的，以前的我贪玩任性，对老师也不尊重，当时认为，学习只不过是书呆子做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讲义气，够哥们。但现在我知道，学习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比任何人都要热爱它。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答案是肯定的，自从袁其信走进我的生活时，就开始了。
所以，他是我的光，是前来救赎我的。
第三节课是生物。分班后，我已没有坐在讲台边上，也不可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于是我轻轻低下头，心中祈求着他的出现。耳边充斥着男生们谈论的恶俗话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眼的瞬间，就看到了袁其信。
终于，等到了。他好像比上一年要瘦了些，脸上的肉竟然也没有之前明显了。心好像要跳到嗓子眼，我坐直了身子，想让他看到我。他慢慢走到讲台上，大声说：“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生物老师，袁其信。”我带头鼓了掌，在一片唏嘘声中，他看到了我。那一瞬间，我很想哭，又很想笑，感谢神明，让我们再一次相遇。
“张沐沐，你还做课代表行吗？”他微笑着看向我，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动物细胞膜中...”袁其信在讲台上吃力地讲着，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已经到了极限。周边的同学讲话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有时还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
我再也忍不住了，腾地站起来拿书往桌上重重一砸：“还能不能好好听课了？不想学就滚出去。别在这丢人现眼。”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想爆粗口的，但看到袁其信快沙哑的嗓子，我一刻都忍不了。
周围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带头说话的男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仿佛看见了什么吃人的妖怪。幸好，他们也收敛了许多，没再多闹腾。
“谢谢你，张沐沐。”晚自习帮袁其信收拾作业纸时，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这有什么。我肯定，以后他们再也不敢了。”拍着胸脯，我向他保证。
“顾可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转学了，在上海。”和他在一起时，多说些话都令我很快乐。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作为谢礼如何？”要不是霞光照射，恐怕我通红的脸就要被他看出来了。
走在去餐厅的路上，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有些我不认识的女生会上前和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微笑回应。
“你喜欢吃什么？”他端着盘子问我。
其实每天晚上我都吃的很多，差不多是一根鸡腿一碗盖浇饭还有一些类似鸡爪子辣条的小零食，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展示出超大的胃口的。
“西红柿鸡蛋面就可以了。”我指了指最便宜的窗口。
“你可不要和我客气。”他看着我的眼睛想确认我是否撒谎。我连忙摇头，示意他足够了。
袁其信坐在我的对面，我克制住自己没有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一大口，也没有发出“嘶溜”吸面条的声音，这顿饭，吃得很艰难也不痛快。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值了。
“为什么你选择了艺术班？”他吃得也不多，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因为从小就喜欢画画。”我撒谎了。
“晚上是专业课训练吗？”他掏出纸巾，分了我一张。
“对。”鼻尖有纸巾的芳香，混合着他身上的味道，格外让我贪恋。
晚上坐在画室里，看着自己的静物素描被美术老师认可，夸赞我有天赋时，心里乐开了花。等到学习人物画那天，我一定要亲手画一张袁其信的头像送给他。用笔去勾勒他的眉眼，用心去感受他的轮廓。
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在去画室的途中，偶然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滚落的小雨滴调皮地蹦到我的鼻尖，这才惊觉，初秋已经悄悄来到。由于是周末，画室里这个点根本不会有人，我将门从里锁好，拿出了手机。打开相册第一张就是袁其信的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前段时间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拍的。
提笔勾勒出他的轮廓，深入发丝再到五官，却在画眼睛时遇到了瓶颈。擦了又改改了又擦，无论怎么画，还是没办法将他眼里的深邃和温柔描绘出来。垂头丧气的我不由懊恼起自己的绘画功底，看了眼时间抓起笔重新修改起来。
美术老师曾说过，画人物时最重要的就是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能表达出一切。画好眼睛的前提就是和所画之人的感情合为一体，用心去感受他的言行，明白他的处境和心情。
我不由想起偷拍他的那天，他坐在办公室里，正巧一缕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皮上，浓密又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从远处看，袁其信好像是神明，被光环绕，安静又祥和。
下午五点的铃声响起时，我停下笔。干净素描纸上，袁其信的样子栩栩如生。小心翼翼地将纸卷好，我撕下一段纸胶带将它固定，轻轻地放在了抽屉最深处。这幅画，小高考之后我一定要亲自送给他。
听到画室门口同学们嬉笑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连忙起身将锁打开。
“咦？沐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朝她们微微一笑，我朝食堂走去。
在卖鸡腿的阿姨那里接过找的零钱，转头就看见端着餐盘找位置的袁其信。他今天穿了件棕色的衬衣还加上了米白色的外套，看上去真的好年轻。心脏依旧还是跳个不停，我刚准备伸手打招呼，就看见他被两个女学生叫住了，然后他便坐下来和她们拼了桌。
微微举起的手臂尴尬地放下，我拿着鸡腿悄悄从后门离开。可能这就是嫉妒吧，心里面泛起失落和酸涩感顿时使手中的美味黯然失色。快到教室门口时突然就没了胃口，我用塑料袋包好完整的鸡腿放进了口袋。
画室里不知为何闹腾腾的，刚走进门突然全班的目光看向了我。
“张沐沐，你是不是喜欢生物老师呀？”
“需要我们帮你转告吗？”男生一个个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我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下意识看了看抽屉，却发现那幅画被翻了出来放在桌上。
“对不起沐沐，我想看看你抽屉里有没有纸胶带的，然后不小心将这幅画翻了出来，就被那些男生抢过去了。”身边传来女生细小的道歉声，我皱了皱眉将画重新卷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如果袁其信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意，他会怎么想呢。整个晚自习，我都在想这件事。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干脆心一横，小高考之后就带着画向他表白。
毕竟，能够和他再次重逢就是神明赐予的机会，我要好好得将心意传达给他。
失去光
日子有条不紊地流逝着，小高考临近了。当地考试政策又有了新的改革，在小高考中，只要有一门得到A等级，高考总分就加一分，得到的A越多，你的高考总分就加的越多。对物理化学等不抱有希望的我，打算在生物和政治上多下点功夫。
晚自习的绘画训练也取消了，整天泡在副科里的我们更不轻松。最近一段时间，我竟然出现了失眠的症状，往常一沾枕头就能呼呼大睡，现在竟睁着眼就到凌晨。偷偷在网上买了治失眠的褪黑素，没想到吃多了就有了抗体，体重和身体还每况愈下。
小高考前一个生物晚自习上，我因为支撑不住睡着了。醒来时却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教室里空荡荡的，值日生已经打扫完了教室，突然发现桌边有小纸条，我拿起一看，上面写着：看你睡着了没忍心叫醒你，灯我让值日生不要关，你醒来后来我办公室一趟。落款是生物老师，我心一动。他，是在关心我吗？睡醒后好像恢复了些许体力，将因睡觉而错过的题目一条条整理出来，拿起错题本和笔来到他的办公室。
轻轻敲了敲门，听见他熟悉的声音：“进。”
“对不起老师，我睡着了。”袁其信示意我坐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后转头看向我：“我看你最近比较憔悴，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压力太大？”
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我点点头：“睡不好，头有些疼。”
“小高考其实没那么可怕的，你只需要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他接过我手中的错题本，认真翻看了几页点了点头：“错题整理得很好，相信我，以你现在的水平，B绝对没有问题。”
“我想得A。”我坚定地看着他。谁知他轻轻一笑，这一笑，瞬间让这微凉的初秋添了份暖。辅导了将近一小时，结束后，我同他告别，临走时他拍了拍我的头：“安心就好。”
说来也奇怪，当天晚上，我没有失眠，反而做了个很好的梦。
早晨起来神清气爽，吃完妈妈做的贴心早餐后，准时进了考场。第一场就是生物，一个半小时后，我做完了一遍开始检查。后半小时我交了卷，走出考场的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袁其信的脸，于是找了块空地，自信地准备起政治。
所有科目都结束时，我长抒了一口气，轻松中却又带着失落。从今天开始，生物就离开了我，我再也没有办法上生物课，再也没有理由去生物老师办公室，再也没法经常看到他。而且今天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枯燥的语数英加上专业课，也同样再也没有学生物时的开心了。
打开画室的门，我从抽屉里拿出那幅画，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今天，我将送给他并且好好传达我的心意。
“老师，请问生物老师不在吗？”看到不见袁其信的身影，我向身边老师打听。
“他好像去校长那里了，你可以在这里等他一下。记住走的时候把灯关了。”女老师背起包向我笑了笑。
“老师再见。”目送她离开，我乖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候。大概十分钟，门被打开了。
袁其信今天有些憔悴，细看黑眼圈很重。
“张沐沐，怎么没回家？”他看到我微微惊讶了一下。
路过我的身边，浓烈的烟味萦绕在我的鼻尖。他，抽烟了。
“因为要把这个交给你。”我将画递到他手边。袁其信轻轻撕下胶带，将画铺在桌上。
“谢谢你，画的很棒，我会一直保存的。”习惯性地拍了拍我的头，他微笑看着我：“今天生物考的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虽然他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但当他的温暖的手掌触碰到我的头发时，我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心里像小鹿在乱撞，我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睛：“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的话使袁其信大为错愕，他愣了一会，却笑了：“我也喜欢你这样的学生啊。”他好像在敷衍，又好像说的是真话。
“我是想和你交往的喜欢。”硬着头皮，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此时的自己一定是脸红到耳根的，我有些害怕听到他的答复。“张沐沐...”他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我有女朋友了，是家人介绍的。我很爱她，对不起。”这短短几句话让我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我遇见你，接近你，拥抱你，爱上你，结果全部都是我自作多情。喉咙很干，头也很晕，想要逃走脚却像生根一样。
“没关系。”我死死咬住嘴唇让自己平静下来：“得到你的答复我就懂了，那老师，我可以抱你一下吗？”我还是贪恋他身上的味道，他独特的味道。
袁其信犹豫了一下，张开双臂。轻轻抱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我狠狠地闻着他身上肥皂香合着香烟的味道，真是该死的好闻。
就在我想退一步时，办公室门被打开了，一群老师惊讶地看着我们。我慌乱地抹了抹眼泪，刚想解释就被目瞪口呆的女老师们打断了。她们议论纷纷，露出的目光让我想逃离。
“袁老师，今晚校长说全体老师改加班改试卷。我们就回来了，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对呀对呀，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但是，师生恋是禁止的，是不对的啊。”一群老师站在门口七嘴八舌，很快就惊动了校长。校长背着手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不断祈求，希望不会连累袁其信。
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又是怎么结束的，回过神来我已经在家中。父母痛心地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外面又下雨了，雷声轰鸣，仿佛在哭泣。
第二天接到学校的通知，记处分，不开除。走在校园里，周围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听同学说，这件事已经全校皆知了，而袁其信，被开除。这一切都怪我，我不该向他表白，向他求一个拥抱。趁人少，悄悄来到办公室门口，见袁其信在收拾东西。见到我，他也没有逃避，或者表现出厌恶，只是招了招手让我过去。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地流下来，我颤抖着声音说：“对不起老师，都怪我，都怪我。”
“没关系张沐沐，昨天去校长室就是因为我由于女朋友工作调动的缘故，不能继续在这里教学了，本来我就该走了。”他还是拍了拍我的头，拿起箱子里的画：“这个，我会永远保存的。谢谢你。”
送他走到校门口，他朝我挥了挥手：“很遗憾没能给一个让你不伤心的答复，但我相信，你会找到对的人。”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高考要加油，我和鲁老师都认为，你很聪明，很优秀。”
这次他真的没有再回头，他上了辆出租车，也再也没有看我。随着车的发动，他就这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袁老师，谢谢你。
他离开后的很久，我才渐渐从没有他的世界里走出来。因为被记了处分，在高三的一年里，我都装得很乖，成绩也保持着全班第一的排名。我比之前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刻苦地读书，就连赵彦在路上碰到我，都说我变了。悄悄拔尖，然后成长，这种感觉很好，好到能彻底填补我内心的一块空白。
最近小高考成绩出来了，我的政治是A，但是以一分之差错失生物的A。就像我和生物老师的遗憾，永远也圆不回来。
高考完之后，我完全变了一个人，性子清冷，安静无害。我也时常会习惯性地去查找生物老师的QQ，却发现他的更新也只停留在一年前了。这样也好，生物成绩我也并不是很满意，如果告诉他我也能想到他给我的答复，无非就是一些安慰加鼓励的话语，我也已经听多了。
成绩放榜那天，总分比预想的还要高，这倒挺让我欣慰。最后一次去学校时，校长消除了我的处分还满脸带笑地拍了拍我的肩，嘴上全是些祝贺的话。看着一向严肃的他竟然在我父母面前笑得像朵花，本来因为袁其信的事而恨他的我那一瞬间好像释怀了。
谢师宴也办得轰轰烈烈，父母把所有老师都请上了，却唯独没有袁其信。失落是难免的，但随着饭桌上气氛的热烈，恭维的话在我耳边充斥，还有服务员小哥对自己的示好，我也不是那么想他了。毕竟，现在我也没有脸再去追着其他老师问他的联系方式，老师们也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只字不提。
这样也好，往后的日子里也不去打扰，那件事就让它像小石子一样，在波澜不惊的水面荡起些许涟漪之后，最终归于平静。
终
道别光
故事讲完，仿佛大梦初醒。我才发现，全班同学都在认真地听。他们脸上露出的表情是我不曾见到过的，却让我很舒服。他们没有嘲笑，没有挖苦，反而是一种唏嘘，一种惋惜。成年人的世界有着极强的同理心，大家都各自善良，各自成长。
赵彦不知为何红了眼眶，他向我碰杯：“还有件事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我还是借今天这个场合说出来吧，那时候我经常欺负你，讽刺你，其实因为挺喜欢你的。得知你喜欢生物老师时，我还吃了闷醋，才会出言不逊。”
旁边的同学安慰地拍了拍赵彦的肩，我轻轻一笑：“我知道。那时候的你还不懂什么叫掩饰。因为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目光流转间都有着极致的温柔。”
赵彦愣了几秒，随即自嘲地笑起来。能听出来，里面大多包含着心酸。
整个同学聚会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班长结完账，嚷嚷着AA制，不算老师，钱发在微信群里。我主动拉起吴嘉凡的手，走到门口。他还是一如既往暖暖地朝我笑，我刚想说点什么，他却朝左边努了努嘴，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左边的街道上站着袁其信，他好像在等车，手中还有一根没有掐灭的烟。上前打了声招呼，心里竟没有任何波澜：“老师，有句话一直没和你说，谢谢你那时候的关照才让我越来越优秀。谢谢。”
袁其信真的瘦了好多，下颌线都十分清晰，他灭掉烟看了看吴嘉凡，温柔地笑道：“不客气，听说你考到了心仪的大学，旁边还有了个爱你的人，我为你感到高兴。”
话还没说出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身边。车窗摇下，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眼前。
“信，我来接你了。”袁其信宠溺地看着她，这个眼神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看来他很幸福。
向我抱歉地笑了笑，他坐上了车：“后会有期。”
目送他离开，我掉头看向吴嘉凡，他有些吃醋：“他想和你后会有期呢。”
后会有期？不，我想我们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这次，是真正和他道别，和曾经的光道别。
月明风清，星辰闪烁，我挽起吴嘉凡的胳膊和他撒娇：“我今天没吃饱，想去小吃街吃臭豆腐，再来份螺蛳粉，还有还有，我还想吃吴嘉凡给我亲手做的咖哩饭。”
“小馋猫，都听你的。”他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尖。
街灯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我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发到了朋友圈并附上文：岁月静好，有你真好。
是呀，人也不能总活在过去里，现在身边有一个愿意包容你，爱护你的人，就够了。至于袁其信，他就像与春风共度，温暖过我，就往远方奔去。因为我们彼此都在进行着不同的人生，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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