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丨彦亦
图丨北堂文学舍 底图丨网络
那些被叫招娣的女孩子后来都怎么样了
“牛婶，你听说了吗？老杨家有个姑娘了。不是我说，老杨家都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个娃了。”
牛婶四下看看，凑到顾姨耳边说道：“那可不，他家这娃还是我托人问了从别个村抱来养着的，老杨家还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里面还有些猪油糖、米糕哩。”
“是你啊，牛婶你这次可赚大发了，老杨家虽没有个孩子，但十里八乡的谁不知老杨家是这个呢。”说着顾姨就竖起来大拇指。
“你说的对，你别说我给他家找的小姑娘那模样可俊了，要不是他家孩子多，养不活，也不会舍得给人家抱走了。”
“那孩子也是有福气，在这不比在原来的地儿好，老杨家多半是没那个福气了，那可不得把这孩子当眼珠子捧着。”
又是一年秋收的季节，满山遍野都金灿灿的麦子。
“杨叔，今年你家的麦子长得可真不赖，能赚大钱。”
杨建国拍了拍手上沾的麦穗，笑着说道：“都好，今年啊，家家的麦子长得都好，都能赚大钱。”
这时候，杨建国的媳妇李小枝带着娃来送饭了。“来吃饭了，吃完再去忙乎。”
“哟，杨嫂来了，大着肚子都来给杨叔送饭，您可真勤快，看这肚子，杨嫂快要生了吧？”
李小枝一脸慈爱的摸着肚子，“快了，快了，就在这个月了。”
“那感情好，等娃生了，我来送红鸡蛋。”
李小枝把饭递给杨建国，让他先吃着，自己和一旁帮忙的婶子唠起了嗑。唠了一会，杨建国把吃完的搪瓷碗递给了李小枝，让她带着娃先回去。
婶子看李小枝走远后，才跟旁边的人咬耳朵说道：“这娃也是怪可怜的，来了都四五年了，突然这杨嫂又有了娃。你说要是这娃生下来，那抱来这个娃怎么办？”
“要我说，你就是麦子割得少了，让你有时间管别人家的闲事，撑的慌。”
婶子一听这话，立马插着腰站起来，反驳自家男人。“你这话说的，我不是心疼招娣那娃吗？小姑娘也是个勤快的”
男人瞥了一眼，就继续扎着麦子，不理会。婶子见没人搭理自己也只得作罢，拿镰刀割起了麦子。“成，我就是闲得慌，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
这个时候，太阳正毒着，不一会一群人就干得汗流浃背的，只得坐在树下面纳会凉，等日头下去些，再起来干活。
“爹！爹！要生了，要生了，你快回去看看。”杨招娣急冲冲的跑来，刚看见人，就大声喊着。
“啥？要生了？”杨建国一听这话，立马站了起来，嘴角都快咧开到耳根了。“走，娃，回去看看。”
“好嘞，爹。”
等回到家，杨建国几个跨步就走进了屋里，可屋里空无一人。“娃，你娘呢？不是说要生了吗？”
跟在后面跑来的杨招娣喘着粗气，“爹，爹，不是娘要生了，是家里的驴子要生了，娘让我去叫你回来。”
“这娃，也不说清楚。”说完就又往棚子里走去。还没走到那，就听见驴子痛得哼哧哼哧的叫着。一进去，看见李小枝围在驴子边上，远远的望着，干着急。
“你在这干嘛，肚里还揣着娃呢！这是你现在能来的地吗？”说着就让杨招娣把李小枝扶出去。
“娘，你先跟我回屋里，爹都来了，一会驴就下好崽了。那地脏，你别在那站久了。”
谁知道才回到屋，李小枝就觉得肚子下沉的疼，“娃，快去叫你牛婶，让她去请接生婆。”
杨招娣看着李小枝抱着肚子痛苦的模样，吓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李小枝咬着牙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往外面冲去。
棚子这边杨建国跟村里的老兽医忙着给驴子接生，而李小枝这边也是忙的不可开交。杨招娣被赶了出来，抱着膝盖坐在草墩子上。
不知不觉，太阳已落了山，火红的霞光照在连片的麦田上，再远些是一座座山，这儿多的是山，村里的人，都是靠山吃山的。
“杨叔可是好福气啊，今年麦子长得好，现在得了一个娃，家里的驴子还生了一只小骡子。大家都敬杨叔一杯。”
杨建国满脸通红的看着别人敬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感谢大家来捧场，都吃好喝好。”
杨招娣坐在一个角落里，低着头吃着碗里的糙米饭，也没夹菜，就这么吃着。
“招娣啊，你可是有了一个小妹妹了，你以后可要更加卖力干活了，不然，你就要被送走了。”
杨招娣也没说话，继续低着头吃饭，还是顾姨眼尖，望见小姑娘悄悄地掉眼泪子，连忙用手动了动杨家婶子的手，让她不要说了。
“干嘛呢！”杨家婶子正说的起劲，谁知被顾姨给打断了。
“杨家婶子你可少说两句吧，好好吃饭，你看你都给娃说哭了。”
“你还别拦着我，这些都是要说的，不然以后谁给她说呢？到时候只怕都不知道被送到哪去了，你说是吧。”
杨招娣把碗里最后几口饭扒进嘴里，把碗收到桌子下面，端上给李小枝熬的老母鸡汤给送了过去。
“杨家婶子！你可少说两句吧，娃还小，你可别吓她，再说只是人老杨家的事，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外家人管啊。”
杨家婶子瘪瘪嘴，“得，又是我的错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杨招娣把鸡汤一勺一勺喂给李小枝，李小枝头上围着布，旁边睡着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人儿。皮肤红红的，脸也皱皱的。
“娘，你还疼不？鸡汤还要不？家里驴子下了个小骡子，爹在外面和人家吃酒，爹可开心了，娘，你开心吗？我也开心。”
杨招娣想靠在李小枝边上，但是怕碰到李小枝，只能站着。她很怕娘有了自己的娃，就把她给送走了。
“娃，你看你有伴了，以后你们能一起玩。”李小枝轻轻抚摸着小小婴孩，眼里满是要渗出的爱意。
“娘，我先出去了，你好好躺会，有啥事你就叫我，我立马就进来了。”
就在招娣一只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李小枝开口道：“娃，你不会走的，明天跟着你爹去收麦子，别瞎想。”
杨招娣蹲坐在草墩子上，她就喜欢坐在这，在这里可以看见通往村子外面的路，她就是从那来的。她知道自己不是杨家的女儿，她原来的爹娘不要她了，把她卖给了别人。可现在……
一转眼，六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杨招娣没被送走，如今也已经虚岁八岁了。
“招娣，招娣，你带着牡丹去山上放骡子吧，我跟你娘去集市上卖些洋芋，正好赶上，回来给你们带凉米线。”
“好嘞，爹，我这就带牡丹去。”杨招娣把劈好的柴火堆在一起，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洗了手去拉坐在草团子的牡丹，小家伙还在吃新炒出来的玉米花。
两娃看着杨建国夫妇拉着驴子走远后，也就拉着骡子往山上走去。早上才下过雨，路上都是滑腻腻的，两人鞋上都沾了不少黄泥巴。
找了一个山坡，给杨牡丹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又摘了一串小野果放到杨牡丹手里。“牡丹，你在这好好坐着，看着骡子别让它跑了：我去落叶子堆肥料。”
杨牡丹把绳子紧紧攥在手里，过了一会，牡丹看着手里的野果子，生了馋意，就吃起了果子来。绳子不知不觉的就滑落了，小骡子没了牵制，也就越走越远。
等杨招娣落完叶子回来之后，只看见牡丹蹲在石头边上玩泥巴，面前摆了不少装泥巴的叶子。再看看四周哪还有骡子的影子。
“牡丹，牡丹，骡子呢？你牵的骡子呢？”招娣神色焦急的拉起玩泥巴的牡丹，被提起来的牡丹迷茫的望着招娣。
“骡子？骡子不就在那吃草吗？”招娣顺着牡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见更为陡峭的山崖，不见骡子。
“骡子没了！骡子没了！招娣骡子没了！”牡丹慌张的大哭起来，招娣也是一脸慌张，但她不能哭，她是姐姐。
“牡丹不哭，我带你去找骡子，它肯定没跑远，咱们去找它，不怕。”招娣拉起牡丹，往后面的山上走去。可山路湿滑，前面的路到还好，是众人走出来的一条小路，这后面的路可就难上了。
两人不但没能沿着山崖走多远，反而摔的一身是泥，两人又怕又饿，坐在山上就哭了起来。
“杨叔，杨叔，快去看看，你家两娃坐在山上哭呢！也不跟我们走，眼瞅着这天就要黑了，不安全。”牛婶看到卖洋芋回来的杨家夫妇，急的拉着杨婶就往山上跑。
一去到那，就看见姊妹两抱在一起大哭，鼻涕眼泪挂在脸上，身上也都沾满了泥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夫妻俩一人背着一个娃，就下了山。
“骡子呢？你们告诉我骡子呢？让你们俩放个骡子，骡子怎么就跑了呢？”
招娣和牡丹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一个都不敢吭声。
“我问你们骡子呢？”
招娣先是被吓的打了一寒战，而后哆嗦着说道：“骡子、骡子跑了？我们要去追，追不到，骡子就没影了。”
杨建国怒吼着：“你们俩谁看的骡子？怎么就给放跑了呢？不仅把骡子放跑了，你瞅瞅你们自己，那身上埋汰的。你们今天一个都免不了挨罚，都去睡柴房去，记个教训。”
一听这话，李小枝急了，“娃她爹，你说啥气话！牡丹还小怎么能去睡柴房，再说牡丹也还没吃饭啊，饿着了怎么办？拿了是你亲娃啊，你怎么忍心。”
李小枝抱起牡丹，紧紧护在怀里。“招娣是姐姐，牡丹还小，怎么看得住骡子，哪个跟你亲，你都不知道？”
杨建国一把抢过李小枝怀里的牡丹，让她站在招娣面前。“没得说，两个都去睡柴房，长个教训。
夜里头，牡丹到底是年纪小，忘性大，靠着柴堆就睡着了。
一阵稀碎的声音传来，牡丹隐约觉得是骡子自己又回来了，他仔细睁开眼睛瞅。
哟，还真是骡子自己回来了。
“招娣，杨招娣，你快起来，你看，骡子回来了，咱可以回屋里睡了。”
奇怪的是，那骡子直充充朝着牡丹走来，把脑袋凑到他怀里，杨牡丹摸着骡子的脑袋，毛茸茸的，就是带着一股发霉的潮味。
“牡丹，牡丹，快醒醒，跟娘回屋里睡，咱不睡着这，你爹就是在气头上。”
“唔，娘?你怎么在这?”
李小枝摸了摸女儿的头，“这孩子，娘来带你回屋里头睡。”
“娘，骡子回来了，它回来了。”
“你怕不是睡傻了，这哪儿有什么骡子？”
杨牡丹不高兴的撇撇嘴，“骡子就回来了，你看啊，它还窝我怀里呢！还用头蹭我哩。”
李小枝拿手电一照，这哪是什么骡子，分明是杨招娣睡着了，把头窝在了杨牡丹怀里。
“招娣！”李小枝摇醒招娣。
招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回应道：“诶，娘怎么了？”
“招娣回屋睡吧，明天和我们上山去背柴。”
牡丹开心的叫着：“我还要吃野果子！”
“好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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