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化语言虽然有利沟通交流,但就象秦时的书同文一样,多少美丽的文字因此消失殆尽。所以,无论在哪里,能讲自己独特的语言,其实应该是幸运和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我生长于湖湘楚地,快十八岁才离家求学,来到北京,惊觉自己说话与众不同,尤其是H和F不分,N和L难清,着实困扰了我好久,也被人奚笑过无数回。毕业后南下粤港,又面对满大街的白话,竟然发现湖广话有诸多相通,学起来毫不费力,很快琅琅上口。以后越来越多接触到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之人,中国方言之众,匪夷所思。不过大体是北方语系脱不开如今的官话,而南方语系则真是十里不同音,与官话相之甚远,但南方语系之间又有藕断丝连,似曾相识之感,所以我听到四川话江西话云南话等等,也能懂个七七八八。
如此便想起我看过的小说“户口本”,“楚墓”,作者是江西南昌人,学的是训诂学,所以其中写到不少南昌方言,我读之都心领神会。比如他写“我侬”“尓侬”,我马上想到老家话的“我们”“你们”,说起来就是一样,而且早在唐朝司马空“力疾山下吴村看杏花”诗中就有提及:“王老小儿吹笛看,我侬试舞尔侬看。” 这种方言上的类似例子不少,江西湖南话的某些相通,大约原因是秦以前共属楚国。现在我们读得到的最早的优美汉语言,中国文学的两大源头之一“楚辞”,就产生于此。
楚辞中大量运用楚国音调,采用楚国方言,描写楚国的特殊名物。许多楚地的方言:如虚字句首发语词“羌”、“蹇”,“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句中或句末用语气词“兮”,“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两千多年后,我们仍能在这些千古文章中寻到方言的蛛丝马迹。
不过,如今中国各地方言的变迁和消失速度惊人。几年前回老家找老房子,当时我们姐妹俩和妈妈的聊天,被几个老街坊听到,竟然肯定我们以前就是住那附近的,因为我们娘仨说的老家话太地道了。我和姐姐十几岁离开家乡,除了和妈妈哥嫂偶尔说说家乡话,平时没什么机会练嘴,也因此不受流行语言以及因交流便利对家乡话冲击的影响,从而保持了相对闭塞年代的语言习惯,更土却也更地道。
另一个例子便是粤语。它作为世界语言之一而非方言,曾经借珠三角经济和港澳金曲流行全中国,如今珠三角和港澳昔日风光不再,连带粤语也受到冷落。我回广州时曾听说好多广州孩子现在都不讲粤语,甚至不会讲粤语,似乎粤语在中国的前景堪忧。
语言是文字的载体,文字尚有纪录,语言则是口口相传,消失起来速度极快。标准化语言虽然有利沟通交流,但就象秦时的书同文一样,多少美丽的文字因此消失殆尽。所以,无论在哪里,能讲自己独特的语言,其实应该是幸运和引以为豪的一件事,我们又何必因语言不标准而羞于启齿,亦或语言多么标准而沾沾自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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