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柯桂珍

我认识大姐柯桂珍，是嫁入柯家时，算来已有三十八九年。

日子过得特别快，初识大姐，好像就在昨天。那时的大姐还不到五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出老。后来跟大姐开玩笑，说大姐不老，几十年前见你就这样，现在还是。难得开玩笑的大姐会说：以前阿就有将老？

大姐年轻时做过脊椎手术，又有眩晕症，故提前病退。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的大姐能活到86高龄，高于中国老人的平均寿命，也算是个奇迹。

大姐是柯家八个子女中的老大，生于1937年丹桂飘香时，故公公给长女取名为“桂珍”。她虽体弱多病，却非常顾娘家。她顾娘家的方式就是默默做些她擅长的事，默默关心每位亲人。她的一双手总是闲不住，不是坐在缝纫机前做衣裳，就是为亲朋好友织毛衣。我公公、婆婆在世时穿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是大姐亲手缝纫。那个年代，买布要布票，大姐为父母添置的新衣，也是精打细算省出来的。没缝纫机时，她还用手工的方式，一针一线帮我婆婆做过内衣，衣服很旧的时候，我婆婆都舍不得扔掉。随着生活条件渐渐改善，大姐还买来毛线、开司米，帮父母、帮亲人织衣服。大姐织的毛衣，针脚像机器织的一样平整，而且会织各种花型。

我母亲过世早，大姐的年龄跟我母亲相差两岁，在我心里，大姐有时更像我的母亲。我女儿出生时，就收到大姐亲手织的毛衣、绒线袜和布鞋，女儿读初中和工作时，大姐还帮我女儿织过毛衣。大姐聪明好学，即使年龄很大了也爱学习新鲜事物。有一段时间，她迷上十字绣，绣了许多绣品送给亲友，我家还珍藏她绣的虾。铅山西部的陈坊镇比县城河口凉快，每当放暑假，侄儿侄女们喜欢到她居住的陈坊老街避暑度假，大姐不仅好茶好饭招待晚辈们，还督促、辅导他们做功课。大姐、二姐的学习成绩都非常好。婆婆说大姐读书总是考第一，助学金领甲等。如果考第二，回家就闷闷不乐。为了减轻家庭生活负担，大姐和二姐初中毕业都选择了读上饶师范。五十年代末，大姐师范毕业，先分在东乡县委工作。与姐夫高科成家后，调回家乡铅山陈坊小学任教，后来调至陈坊中学，直至病退。

大姐是称职的乡村教师，她在陈坊任教多年，言传身教，一些顽皮的孩子，在她的教导下都能成为斯斯文文的好学生。上世纪七十年代，铅山县教育局在武夷山垦殖场举办暑期教师汉语拼音培训班，全县有几百教师参加，大姐是主讲教师，她的讲课，提纲挈领，通俗易懂，广获好评。

二姐柯爱珍在追忆大姐时说，大姐不仅是父母的好女儿，弟妹的好姐姐，更是教书育人的好老师。有件事让八十多岁的二姐至今难以忘怀。那是1967年的12月份，二姐去陈坊小学大姐家小住几天。当时正值文革，学校很乱，有不少老师外出串联，有的班级没人上课，唯独大姐任教的班级，学生按时来校，教室书声琅琅。在那管理混乱的年代，大姐仍不忘记坚守岗位。作为教师，尽职尽责，可见一斑。

二哥柯水生在说起自己的儿子柯欣在陈坊小学发蒙的往事，更是难忘大姐的恩情。当时只有六虚岁的柯欣未达到入学年龄，只好在陈坊小学报名读书。在大姐家生活、学习了一个多学期。大姐、大姐夫和外甥女高凌，给予他儿子无微不至的关心和辅导，使他儿子养成了自觉自律的好习惯。至今，在上海外企担任重要工作的柯欣都铭记大姑姑一家对他的关爱。

大姐虽然离开陈坊镇多年，曾经的学生有的还与大姐一家保持往来。她的学生黄觉民也成为了陈坊的老师，他不仅书教的好，编的竹篮还是陈坊一绝。我问黄老师从哪学来的手艺，黄觉民说，还不是你大姐柯老师那学的。黄老师的话让我好生奇怪。原来，那时候学校号召走“五.七”道路，要求师生要因地制宜为学校创收，补充学校开支所需。记得我们读书时也帮学校砍过柴，种过菜，还到人民公社插过秧，割过禾。我曾问过大姐，这是篾匠做的事，你怎么会教学生？大姐说，那时的老师都要学这个，也不是我一个人会编，编竹篮手艺是洪文衡老师传给大家的。洪老师是上饶一中下放婺源的知青，因为离家远，便迁到铅山陈坊插队。他在婺源插队时学会了编竹篮，抽调到陈坊中学当老师后，就将编竹篮手艺教给大家。为此，学校专门开设了这堂劳动课，体弱的大姐也和学生一起上山砍水竹，将水竹外面的青皮刮掉，剖成小条，再把黄篾剖掉，留下青篾编篮。大姐喜欢钻研，每天编到深夜，还用本子记录每步编法，再教同事和学生。为了编竹篮，大姐的手都编起了血泡还坚持练习。至今，黄觉民老师还时常应朋友和游客的要求上山砍竹编篮。前几年，我去陈坊旅游，就在黄老师家买了两个精美的竹篮送人。

大姐的两个女儿都在弋阳成家立业，退休后，大姐定居弋阳。每次我们去弋阳看大姐，大姐得知后总是和大姐夫早早来到路边等候，用铅山人的话就是眼睛都望馋了（望眼欲穿的意思）。如果正巧她到了一会，我们就到，大姐会像小孩一样拍着双手笑，这回好，阿的前脚到，你们后脚就来。以前，大姐跟大女儿住弋江边，她和大姐夫走到弋江大桥等我们，后来，女儿搬到旭日小区，二老就会在对门的邮政局公交站台接我们。

大姐爱干净，喜欢种花，无论是住在陈坊老街的大屋里，还是后来搬到弋阳的几个住地，旮旮旯旯，她都种满花，经常有邻居和路人，闻香而来看花。记得她种的月季、玫瑰、兰花、三角梅、梅花、杜鹃等花开的格外鲜艳。有邻居、亲友和过路的人来看花，她会将分好盆钵的花无偿送给大家。后来，住到了楼上，大姐也没放弃种花的爱好，阳台上、客厅里，就摆了几盆大姐种的花，将家中装点得春意盎然。

2022年7月3号早晨，接到外甥女岚岚的电话，得知卧床不起的大姐不能进食。我立即坐班车去弋阳看望大姐。当时，大姐已中度昏迷，喊她，没回应。只见她左眼微微睁开。或许，大姐心里明白，眼角有泪水渗出。我用纸巾跟大姐擦眼泪，用棉签蘸参汤。喂大姐时，她会咬棉签吮吸。下午和晚上，多次用棉签蘸盐水清洗她的口腔，有呕吐物出来。晚上十二点多，又用棉签蘸水，大姐还有反应，还会吸棉签。七月四日凌晨四点，我再用棉签蘸水，大姐就不会吮吸棉签了。

此时的大姐呼吸急促，胸部高低起伏，虽然多日没进食，但面部红润有光，身上也无异味，手脚都很柔软，就像熟睡的婴儿。佛教讲，离世人手脚沉重，不能盖厚被子，更不能压重物。卧室虽开了空调，只给大姐盖了薄薄的毛巾毯，让大姐最后的路程，轻松而行。因为早在半个多月前，我们就与大姐夫的亲戚约好了去甘南。临别时，我拉着大姐的手说，大姐加油，等我们回来，希望大姐能再创生命奇迹。希望大姐还能像过去那样种花、绣花。当我们到达甘肃天水那晚，大姐走完了生命最后一程，在两个女儿的怀抱里合上了双眼。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生离死别的结果，当听到大姐过世的消息，还是万分悲痛，夜不能寐。没能送大姐最后一程，是我们的遗憾。我想，善良的大姐是不会怪罪我们的。我们会记住大姐的嘱咐：么事都要想开。你们不会晕车，趁走得动，就多出去嬉，出去嬉，要做好行（héng）路呵，千万不要跌倒。唉，大姐啊大姐，您叮嘱我们不要跌倒，自己就是因为跌倒后卧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啊！在甘南旅游时，在著名的拉卜楞寺、郎木寺和伏羲庙，我们虔诚的为大姐拜佛，愿大姐与我的公公婆婆，与她的夫君和她疼爱的至亲在天国相聚，在天国永生。

爱写诗词的二哥柯水生满怀深情为大姐作了一首《陌上花·悼大姐柯桂珍》词，以示悼念，词中写道：“小家碧玉，平凡儿女，书香聪慧。一生年华，模范教师芳蕙。尘缘似梦来陳坊，乐少苦多心累。夜暮勤备课，书中安慰，但愁衣食。可怜多疾病，心上有结，惟学幽兰高贵。培训师资，人赞水平才艺。热风吹雨芳菲尽，天上人间相倚。意志坚，幸运之星长寿，苦中华丽。”亲友们说，二哥词写尽了大姐的一生。大姐柯桂珍千古，您将永远活在亲人的心中！

大姐小时候与父亲及妹妹、两个弟弟的合影

上世纪50年代大姐刚参加工作时的青春模样

2006年大姐与大姐夫、四弟、弟媳及女儿、女婿在弋阳家中合影。

2015年大姐在家中所养的花盆旁留影

2017年大姐与两个妹妹、弟媳、女儿在家中合影

2017年在福州旅游时大姐与大姐夫的合影

2019年大姐在上海外孙女家做客时，在餐馆用餐后与四弟、弟媳、女儿的合影。

2019年清明期间大姐在老家铅山与弟妹合影

2020年在弋阳游览秀美乡村时与女儿合影

2020年在弋阳乡村采摘桔子

2020年在曾经工作生活的陈坊留影

2020年大姐在弋阳叠山文化公园接光厅前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