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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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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清明

作者:宋桂忠

 

春水暖,春风柔,春雨润,春色妍。

万物生发,山野遍绿,莺飞草长,天清气明。

又到清明。

清明节是人们踏青游玩、感受自然之美的日子,也是扫墓祭祀、缅怀先人的日子。数千年了,这股人文伦常的命脉一直就延续着,成了融化在我们血液中的民族基因。

人们为什么特别钟爱清明?想必是经过几个月寒冷肃杀的严冬,大家向往春天阳光的温暖,向往繁花似锦的美丽,向往来年可期的收获。人们为春天陶醉和振奋,此时,怎能不感念造化的慷慨,感念祖先的恩德,怀念逝去的亲人,痛惜他们不能与自己一起享受生命和生活。渐渐地,清明节游春的成分越来越淡,以至于现在只要提到清明节,大家首先想到的一定是祭祖、扫墓。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古人清明扫墓欲断魂,今人清明扫墓亦欲断魂。这欲断的魂,就是后人对已逝亲人绵绵无尽的思念。

因为疫情的缘故,有关部门暂停了清明节祭扫活动,但我们心中的祭奠仍如期庄严地进行。回忆以往的清明扫墓情节,追思逝者生前的音容笑貌、点滴往事,亦可以宽慰我们思亲之情,亦可以告慰亲人们的在天之灵。

陵园的一角,父母的墓碑在那里静静地立着,已经立了30多年。这些年,每到清明,必定与妻、女和我的老姐们过来扫墓。怀着敬畏之心,用清水、抹布把墓、碑仔细擦洗干净,摆上鲜花、供品、酒杯然后上香,致哀。早先扫墓时,老姐执意要烧上几刀纸钱,说是绝不能让老人家在那边缺了钱花,现在有关部门抓得紧了,提倡文明祭扫,所以也就免掉了烧纸的程序。每次面对着墓碑上父母的名讳和生卒年月,不由回忆的思绪漫延,此时心中的悲伤,虽历经多年,并没有一丝消减。

父亲是五十年代初从青岛支援内陆来到济宁的,据说当时这里的地方政府行了公文,请求青岛派人援建刚由国家接收的工厂,于是父亲就带了一帮弟兄们,二话不说,把家撂在了青岛,赶来了济宁。又过了两年,那些留守在青岛的家属们才拖儿带女过来团聚。那时条件很差,几家老老少少,在兖州下了火车,是由厂方派了几辆马车,连人加行李拉回济宁的。

父亲在厂里负责技术工作,忙得很,几天不回家是常事。没过几年,父亲又援外去了蒙古国,大约一年多才回来。回来时,给我带了几件新奇的玩具,还有时髦的衣服,那时我也才几岁,但这些事情仍记忆犹新。我穿上新衣,拿着玩具出去显摆,不知道引起多少小伙伴的羡慕。上学以后,趁着假期,偶尔会随父亲在厂里住几天,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厂区里转悠,很是自在。有一次,厂里请了人在路边的墙壁上画宣传画,大致是生着双翅的一匹骏马,驮着机器和粮食飞向云端,以歌颂大好形势。回到父亲的住处,我便找了彩色粉笔,凭着记忆在床头的墙上也画了起来,尽管不是很准确,但基本上可以看出是一匹马在腾跃。后来,父亲的同事们来这里商量事,看到了我画的飞马,纷纷夸说画得不错,父亲一脸笑,嘴上谦虚几句,但我看得出,他心里是真的高兴。可惜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当年我的那一点点绘画才分,被埋没得从无出头之日,直到老了,也还是门外汉一个。

父亲退休早,直到80年代初才随着国家政策改为离休。退休后,父亲一改以前各种家务概不伸手的习惯,帮着母亲做很多事,例如买菜,劈柴,烧火做饭,冬天则专职负责生炉子。当时我家住的房子临街,门口就是一个早市,父亲最爱逛市场,一会儿买点这回家,一会儿又买点那回家,乐此不疲,就为这,母亲常常与父亲拌嘴,但父亲的这种购物热情一直也改不了。我女儿很小的时候,母乳不够,于是就在附近一家医院的订奶点订了鲜牛奶。那时送奶的时间极其不准,尤其是夏天,早去了没有,晚去了怕变质,就为了取这两瓶奶,父亲每天不知道要跑多少趟。我搬到学校住以后,每到周末便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这一天,父亲必定要买些好吃的,不光吃,临走还要带着,姐姐们回家也是一样,从没有空过手。

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大部头的书是看不了的,但读报、看小人书没问题,我就三天两头跑书店,专门搜罗连环画书,特别是《说唐》、《三国演义》之类的,逢有必买。那时的出版物种类很少,想买到合意的书不容易,需要碰运气,所以,只要有机会,就一定去书店转转,看到有想要的画书,也是十分开心。买回来的连环画,父亲整天捧着看,也不知看了多少遍,每次回家,总是看到父亲躺在床上,戴着花镜,认真阅读。有时看困了,手里举着书,却打起鼾来,那书偏偏不掉。偶尔高兴了,父亲也会和我探讨一下《封神演义》里谁的法力最强,《三国》里谁的武艺最高,各抒己见,有时也不免争论几句。现在想想,好怀念那种时刻。

父亲爱喝酒,虽然酒量不大,但是每顿必喝。那时家里经济状况差,基本上都是喝散酒,我小时候就常常受父亲指派,到街口的小酒馆打酒。只见酒馆老板根据不同的价格,找到不同的酒坛子,掀开厚厚的封垫,把竹制的酒端子伸进去,盛出酒来,在半空顿上两下,再顺着漏斗灌进我带的酒瓶子里,那套动作娴熟顺畅,甚至略带美感。回到家,父亲便自斟自饮,根本不在乎什么下酒菜,有时候咸菜就行。后来我们都工作了,家里人通过各种关系到酒厂买较好的散酒,一次买上十斤八斤,就够喝一阵子的。每逢带着酒回家的时候,送酒的和接酒的都喜笑颜开,其乐融融。

父亲去世前的两个月,一次我回家,父亲叫着我的名字,告诉我说他肚子里可能长了东西。我当然不信,父亲就躺在床上,让我摸他的肚子。我的手按压在父亲的右腹部,稍一用力,果然感觉到一个明显的硬块。事不宜迟,我立刻联系的父亲的单位,然后派车去了人民医院。在B超室里,主持检查的医生只看了第一眼,就说:“是了。”这简单的两个字,对我来说,简直像晴天霹雳,脑子一片空白,眼泪立时就涌了出来。我把结果通知了姐姐们,然后联系住院。抗癌治疗让父亲遭了不少罪,但已经于事无补。两个月后,父亲溘然长逝。随父亲一起来济宁的那些老同事为父亲送行,个个老泪纵横,场面令人心碎。

父亲于上世纪30年代从苏北老家到青岛打拼,先是在一家日本人开办的工厂里打工,因为打了日本老板,连夜逃回老家。后来,再去青岛,等立下脚,就把爷爷奶奶以及几个叔叔都带了过去,算是在青岛扎下了根。再后来,父亲进了山东军区下属的一个工厂,参加了革命,转战了好几个地方,最后随着解放青岛的队伍又回到青岛,最终落脚济宁。父亲刚到济宁时,工资算是较高的,所以有数的几次调整工资,也都没有动。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别人的工资低,咱不长就不长吧。不知道这是心肠好,还是觉悟高?或许都有吧。

父亲去世的当夜,我一直陪在母亲身边,母亲哭着对我说:“你爹不要我们了”。这句话简直撕心裂肺,多悲痛的话语也不如这一句更悲痛。

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没上过一天学,不识一个字,但母亲聪明,灵巧,能干,许多东西一看就懂,一学就会。母亲的饭做得特别好,擀面条、包饺子、蒸馒头自不必说,就那打煎包、烙火烧、摊煎饼的手艺,简直堪称一绝。母亲打出的煎包,面翅又薄又脆;母亲烙的火烧,硬皮上下左右一样厚,黄而不焦,越嚼越香;另外,炸油条,做炸糕,包粽子,母亲都无一不精。二月二炒黄豆,一定是要咸甜两种口味;过年炒花生,一定要做出五香和糖衣的。生活困难的时候,母亲领着我去拣过麦穗,捋过树叶,榆树叶、槐树叶都属于上好的食材,她会尽量把这些东西弄得好吃一些,不至于让我们无法下咽。

母亲会做针线活儿,由于早先家境不好,全家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做。由内到外,由单到棉,包括当时时兴的新鲜样式,母亲看看样子就能学过来给我们做。六十年代家里买了一台缝纫机,老太太以前都没摸过,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她就成了使用缝纫机的高手,做的衣服更快了,也更多了,从剪裁到成衣,一条龙。我第一次上学的书包,是母亲亲手缝的,我的第一个文具盒,是母亲缝制的一个小布口袋。记得有一次,母亲买了一些回纺布(物质匮乏时期用布的下脚料重新纺织染色,价格便宜),给我做了一身草绿国防服,也就是军装,我穿上以后,高兴极了,扭头就冲到大街上,展示自己,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心里总觉得自己身上已然放出光来。

母亲是小脚,据说从几岁就开始裹,弄得皮开肉烂,哭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达到大人们满意的程度。因为脚变形了,受力主要靠脚跟,所以,母亲走路时总是显得不稳,左右摇摆,很是费力。但是,就是这双脚,在早年战乱、父亲在外地打拼、家里全指靠母亲一个人的极端困难情况下,老人家靠着仅有的一点地,靠着给人做针线,还要领着姐姐躲避日本人的扫荡,居然顶了过来,直到后来去了青岛,情况才渐渐好了起来。凭着这双脚,母亲又跟着父亲从青岛援助内陆来到这里。父亲忙于工作,顾不上家里的事情,都是母亲带着我们,一步步往前走,领着我们长大,送我们成家立业。

母亲原来是有工作的,因为孩子多,母亲辞去工作,专一照顾家庭。为此,她常常自卑地说,全家人都有职业,就她一人是个废人,需要靠别人来养活。每逢这时候,我们全家都会表示反对,盛赞老人家为家庭做出的贡献,声称她才是家中第一人。这话是为了让母亲高兴,更是我们的由衷之言。

我曾经有个想法,也对母亲说过,那就是一定带着她到北京去一次,去看看故宫,看看天安门,看看颐和园,看看天坛,让一辈子没离开过山东的老人家开阔一下眼界。等去了北京,如果身体还允许,那就再陆续出游。母亲听了兴奋得不得了。可惜,突发的脑溢血夺去了母亲的生命,让我的设想和计划顿时成空。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撒手西去,竟不给留下尽孝的机会,这悔恨自责的情绪,一直伴随着我,无休无止。

父母去世后,我和姐姐们时常在一起聚会、见面,聊天时也常为父母的过早去世感到遗憾,遗憾他们没能够多活些年头,好好享受一下现在富足的生活。这种遗憾,再也无法弥补。

父母的墓就在那里,父母就在那里,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不由感叹:

香烛明灭烟如丝,
咫尺天涯两不知。
纸钱化灰终虚幻,
孝亲须待亲在时!

作者简介:                                                  

宋桂忠,济宁医学院工会退休干部,平时喜读书,喜欣赏书法,偶尔写点小文字给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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