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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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声声

作者：吴 语

盛夏。天傍黑，拉着老刘去河堤散步。盛夏的傍晚，逮幼蝉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河堤下面仅存的几个树林里，灯光闪烁，人影晃晃。我俩也加入，一人举一个手机，虾腰弓背，瞪大眼睛，地上树上的展开了地毯式搜捕。

一边找， 一边回忆。相识不相识的人这时都为着同一个目标，互相搭话。说着以前这东西怎么多、怎么找、怎么吃。津津有味。一位年轻的妈妈，带了一双儿女，兴致勃勃地寻觅着。约六七岁大的男孩这时手里已经有了一只战利品。其间，她给我们说着她在老家逮幼蝉的事。老家这东西多，她说。

我的老家这东西也多。但不是现在的老家，是几十年前的老家。我此刻所待的河堤，亦是三四十年前我所待的河堤。家离河堤只有几步远，天一黑，我就拿起罐头瓶子往河堤上跑。那时没有漫天飞舞的塑料袋。河堤两边全是树木或灌木丛、草丛，用不了半小时，胖胖地罐头瓶准能装地满满的。不是逮，简单就是直接去收获。

最有趣的并不是从树上找，而是在地面上直接寻它的洞口。薄薄的一个小窟窿眼儿，手指稍稍一碰，就能变大，往里一看，它就在里面呢，乌黑发亮的两只眼睛样的突起，很明显。洞有深浅，浅的手指伸下去就能把它捏出来，深的得用水灌，把水往里一浇，不一会儿它就慢悠悠地爬上来。再不，弄根草棒树枝儿，引它攀上来。有心急的大人，懒得一个个洞找，在幼蝉洞多的地方，拿了铁锨，薄薄地平铲起地面上的一层土，那些洞就裸露无遗了。

那时候地多、树多，怎么逮，都不用担心它变少。白天，越热，蝉鸣越烈。没有蝉鸣的夏天，似乎不能称其为夏天。嘟了~嘟了~，越热，知了叫得越欢。

那时候，房子在地上盖起，盖好后人住了进来，地面仍然是裸着的土地。桌子底下，床下面，一到夏天，幼蝉就从这些地方钻出来。正吃着饭呢，说不定它就自己爬到了脚上来了。

妈洗净它身上的黄土，顺手就往盐甏子里一扔，用盐埋上它。第二天炒菜前，我早有准备地站在一边等着。看妈把它从盐甏子里拿了来，在案板上摔掉多余的食盐，就扔进热了油的油锅里，铁铲子摁扁，一股焦香伴着嗞嗞啦啦的声音，直往鼻子里窜。口水就要淌下来了，妈及时地把黄澄澄地它送到了嘴边。甚是解馋。

转眼间，大批的树林没了，裸着的土地稀少了。水泥，石子，油漆合成的路，在乡村伸张开来，河堤也不能幸免。当今的夏，早已不再蝉声片片。但是人们逮幼蝉的兴趣却不减少。

刚从网上看到，有人在树上缠一圈黄色塑料胶带，幼蝉爬到胶带的地方挂不住脚，就不往上爬了。人这时候可以守株待兔、坐收渔利。有人整夜守株逮蝉。

就为满足口舌之欲，并非聊以充饥，至于这么赶尽杀绝么?蝉对树木来说是害虫，但它也生物链的一部分。一只蝉在地下蛰伏几年，才得以到地面变成知了，完成它的一生。现在没机会了。人可真是聪明。聪明绝种，绝许多动植物的种。

老刘又发现一个洞，从洞里把它提溜了上来。兴奋地喊我过来看。我说它真不幸。老刘说可怜它你来这里干嘛。我一时语塞。是啊，说到去逮它，我还是很期待的。

老刘把逮到的第一只幼蝉给了那六七岁的小男孩，男孩的妈妈对孩子说你得谢谢大爷。男孩借着灯光看了看老刘，说谢谢爷爷。男孩的妈妈有些尴尬，说这孩子。老刘呵呵地笑了笑。我这个被默认的奶奶也笑了，多少有点失落呢。

现在的孩子都不大吃幼蝉了。对它情有独衷的，大多还是六零七零后的人。幼蝉，它的身上带着七零后人的成长密码。也许，人们在它那小小的身躯里，能够找到一些童年的快乐和记忆。因为回不去，因为不可及，所以稀罕，所以喜欢。

但愿自己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但愿人们能一直拥有着蝉鸣声声的盛夏，但愿这小小的幼蝉，世世代代地存在，不会被列入濒临灭绝之物种。但愿人类真的越来越聪明，聪明到可以跟一切动植物共享地球之资源。

作者简介：

吴语，女，济宁市兖州区人，1971年出生，50岁，自由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