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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儿时年


最忆儿时年

周湘 

划彩莲船   摄影:易家镜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早、中期。那时一进入冬天,天气格外的冷,隔三差五的下雪,田野村落银装素裹,有点北国风光的味道。太阳和大雪交替登场,化了的雪水沿屋檐流下,被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柱(凌柱),一排排参差不齐的挂着,很好看。调皮的孩子们用棍子敲下一根,或拿在手上把玩,或放在嘴里吸吮,很开心。雪多得每家门前都堆有小雪山,可很少有人想到做成雪人。河水结冰上面可以走人,那是我们儿时天然的溜冰场。家里的水缸也会结一层薄冰,早上起来,用水瓢敲下一块,双手举着对着街面看行人,其乐无穷。冬天里,最难受的是冻手冻脚生冻疮,伤口又疼又痒,血痂,血液,组织液反复形成,看上去血糊糊的,惨不忍睹。这一直要到次年开春天暖后才会自愈。

冰墉    摄影:水易居

      那时一年四季最愁人的是烧柴。多用茅草、木柴、煤来做生活用燃料。茅草主要是山里的农民砍来卖,供少于求,所以要起早床去拦截。清晨五点左右,天还没大亮,一个小人孤单单的从家到金家墩再向西走着,金家墩旁边都是坟场,常常幻想着会不会出来一女鬼?说不怕是假话,想哭也觉得没有用,这真的是把硬着头皮理解到骨头里去了。看到前面有人挑一担茅草,后面没有人,这表明还没有人买,就赶紧跟在后面,一直随着走到柴行,称重,付款,送回家,全程买卖双方没有语言交流。我拦柴运气好时出门就有,多半是在快到三岔路口那里,最远一次走到了刘桥。

      木柴也很难,多半是到木工厂去买一些废边角余料和刨花,这拿回来还好处理,最烦人的是山上买回来的硬柴,要劈成小块。父亲在城里,弟弟太小,只有我来。常常是一斧头下去,劈柴在东,斧头在西,中间一个小人在流泪。

劈柴    图片选自网络

      那时的煤是散煤,回来后要加工成煤球。选一个晴天,把煤挑出来,加水加土做成煤球晒干,再挑回去。最要命的是加土,没有具体的比例,加多了没有火焰,加少了煤球又爱散,散了就熄炉。我自没有锹把高就开始做煤球,一直做到比锹把高。

       一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筹备年货。那时物资匮乏,许多食品只有自制。从农民手中偷偷买点糯米,一泡一蒸,阴散晒干就是阴米,过年炒炒米粘糖果的主角。每年母亲炒炒米粘糖果时我就添柴酌火打下手。那粘糖果有点考手艺,先是小火把麦芽糖融化成液体,再把炒米倒进去搅拌均匀,再盛到盆里压实,待半凉后切成方块状就行。糖和炒米没有具体的比例,全凭经验,如果炒米放多了就一切一散,只有像做煤球一样捏成一个椭圆形的糖果,凉了后坚实无比,缺了牙齿的嘴根本啃不动。

熬糖    图片选自网络

       一到腊月间,街上平添几家加工豆腐的作坊,每家做一个活的豆腐是必须的。先是到作坊排队定好时间,然后回来泡黄豆,待黄豆泡得平窝后再挑到作坊去加工。做好的豆腐回来后一半做霉豆腐,一半用清水漂着备用。母亲将千张切成丝,用开水煮沸,然后连水带千张一起装在坛子里,可保鲜好长时间。今年上半年疫情期间买菜难,我总是一次多买些千张就是这样保存的,比放在冰箱里好。

打豆腐点浆    摄影:水易居

       豆腐做好后要开始炸了,这多半是到腊月二十几。母亲在灶上,我依然在灶下,先炸滑肉,一直以来我认为滑肉不能干吃,没熟,所以我年年看着滑肉一点食欲也没有,现在才知道,滑肉也叫小酥肉,是可以干吃的。滑肉炸完了就炸豆腐,炸豆腐时母亲一点也不吝啬,炸好后可以吃,但那豆腐不好吃,一点味道也没有。余下的豆腐压碎加调料搅拌,搓成圆子炸出来,又香又酥,真的好吃,可是母亲总是放在最后炸,就是防止孩子们偷嘴,一人发两个尝尝就洗了睡。

打豆腐摇包     摄影:水易居

      自腊月二十起,家里就开始忙碌,打扫扬尘,清洗门上上一年留下的对联,擦窗户,洗床单,被单,洗衣服,洗鞋。这些现在说起来简单,那时候没有洗衣机,做每件事最直接的困扰就是下冷水。寒冬腊月,朔风呼嚎,滴水成冰,一双肉手在水里操作,十个指头红得像胡萝卜,双手冻僵,连衣服也拧不干,浑身冻得透心凉。最难的还是挑沙,那时的路面没有硬化,下雨下雪后泥泞难走,家家户户在腊月二十九、三十都要到河里挑沙铺在门口。一担沙重还不说,最烦人的是沙地里软乎乎的,走上去没有反弹的力量,根本走不动,每迈一步都异常艰难。直至现在每每在电视上看到旅人在沙漠里一步一步行走时,心中就会泛起阵阵酸楚,太难了。

1972年巡店高中一班女生合影,前排左三为作者周湘

      腊月二十九、三十,街上的彩莲船开始活动起来。我们一群小姐妹们背上弟弟妹妹,刚洗的头发头顶上冒着热气,发梢结着冰柱,一脚泥巴一脚水的跟着看热闹。彩莲船扎得很漂亮,花花绿绿的帘头,错落有致的流苏,叮咚哐当的铃铛,里面站着一个新娘装饰的俏佳人,印象中多半是由一个叫菊英的扮上的。旁边还有一个撑船的樵夫,这个人非吴生德老先生莫属。吴老先生不知有没有文化,但他随机的唱词很能打动人。每到一家的门口,就会根据家里的人口,背景,近期的变故,应时应景的编些顺口的祝福的唱词来。改革开放后,香港的即兴歌唱演员张帝在电视上表演时,我心想,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村里的吴生德老先生就会。划彩莲船有很多讲究,一般是在一家的门口,彩莲船根据唱腔的节奏摇摇晃晃,真的是花枝乱颤,主唱的每唱一句,旁边的人就会“哟嘿呀荷嘿”的应和,最后一句是“划着”。划船一般是挨门挨户的划,如果不小心漏了一家,那这家的主人就会发脾气,划船的要重新来过,还要赔不是赔笑脸。有条件好的如果在门口放鞭迎接,那划船的樵夫还要舞动起来,手执彩棍与彩船或对扭穿插,或相向追逐,配上丰富的唱词和激热高昂的曲调及和声,场面异常的热烈火爆,唱的是祝福颂词,祈求的是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划彩莲船   摄影:易家镜

       三十夜的年夜饭是异常的丰盛,平时吃不上的菜都上了桌,敬祖先,放鞭炮,一家人围桌而坐吃吃喝喝。这些年,当时的菜品滋味都忘得一干二净,唯独对当时的香肠是念念不忘。腊月间,母亲用钥匙扣的圆圈圈当工具,灌十几节香肠应节。三十夜的端出来,那香肠红红的,圆圆的泛着亮滋滋的油花。我们小孩最喜欢把香肠片拿在手上把玩,然后用手把肠衣慢慢的拽下来,好享受肠衣慢慢的脱离香肠片的感觉。那肠衣窄窄的,薄薄的呈半透明状,放在手上玩一会再吃,很好玩。现在怎么弄都找不出原来的感觉。

本文作者六十岁生日时与老公黎国生留影

      初一清早,母亲把孩子们的衣服都放在床头,花罩衣、新裤子、新鞋子、新袜子全备齐了,母亲戏说这是闭泡皮(糊灯笼),每年每个孩子必须要做一身外衣。那时不懂事,只自顾自的高兴,不曾想过母亲的艰辛,四个孩子,一人一身新,要多少钱多少布票?四双鞋子从糊壳子打鞋底开始,纳鞋底做鞋面绱鞋子,要熬多少夜?多少针线才能完成?当我当了母亲后才知道当时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初一出门,大人们都挨家挨户的拜年(拜跑年),不用带礼物,只是进门打恭作揖,连声说“拜年了,恭喜发财”的吉祥话,主家递根烟后拜年的人就跑下一家。我们孩子们就三五一群的逛街,聊天,比谁的花衣服好看。在当时,如果有人问我,啥时候最幸福?我一定会说“初一最幸福”。初一的有吃的,有玩的,不用挑水洗菜洗衣服,不用带弟弟妹妹。

      初二初三初四就是开始到亲戚家拜年,我最怵的就是这,那时气温低,去时路冻了,硬棒棒的,别人踩出来的脚印边子凌得像刀子硌得脚生疼。回来时太阳出来了,路上化了冻,泥泞不堪,一路走回来裤子上鞋上都是泥巴,真是苦不堪言。到了亲戚家,一碗煮豆丝上面放着几块肥腊肉,出门时大人有交代,这肉不能吃,还要待客的,不情不愿的放在旁边,把豆丝吃完。好在临走时,主家会把糖果炒米装一口袋,边走边吃回来。这真的是“过年了,拜年了,腰一躬,手一妥,糖果饼子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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