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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22期黄芳小说《卧室第5集》


《卧室》——黄芳


 

短篇小说
卧室
                五
就在刚才殷萍跟姜长虹双双躺在床上,她几次想开口向姜长虹说的,其实还有张教授。殷萍只怕姜长虹听着听着就会讥讽她,再怎么着也不必拿出一个糟老头子来激他吃醋吧。
自己真有必要跟姜长虹坦言吗?事实上也是如此,除了身体上偶尔的联系,她与他几乎毫无瓜葛。她不再过问他的私生活,他呢,殷萍并不知他的态度。但是按照他目前的态度推测,张教授应该只属于她个人的私事。
对比张教授,姜长虹在他面前唯一的优势就是年轻,但是殷萍此刻的心中,需要的是更加实际的安全感和生活的保障。张教授的年龄是大了点,大她整二十三岁,如果她的父母活着,也就是这个年纪。但他的子女都大了,没有任何负担,退休工资宽裕,听说家里做饭还请的有保姆。假如不是他老伴乳腺癌去世,自己似乎还没有这种机会。
殷萍早在多年前就认识张教授,张教授经常携着老伴在广场上跳舞,有时候碰到殷萍他会撇下老伴,邀她跳两曲。边跳他边说,殷萍这种气质和身材,不跳舞就是资源浪费了。殷萍笑笑,明显感到张教授对她有好感。张教授长着和他老伴一模一样的蒜头鼻子,个头也不高,将军肚也异军突起了,但因为是文化人,行为举止中多少透了点与众不同。这一点,比较其他老头,殷萍还是喜欢的。后来,他老伴就查出患有乳腺癌,每天化疗,一个月的医药费下来都得六、七千块,张教授时时陪伴其左右,对老伴的坏脾气忍气吞声。殷萍就特别羡慕那个模样长相一般的掉进人堆里都找不见的老年女人,直感叹自己是红颜薄命呀。
过来人都说,中年丧偶的女人,能守;男人,就守不住。张教授的老伴过世没多久,他便开始明目张胆的向殷萍靠近。
从实际的观点来讲,殷萍尚能接受张教授,但他不是她心仪的男人。姜长虹不是,他死去的丈夫马全胜也不是——她这辈子还没见过令她心仪的男人。高中的时候,殷萍看张爱玲的小说,其中《爱》里面写道,很美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许多人做媒都没成。春天的晚上,她穿着月白衫子,手扶桃树,对门的年青人,只见面,没打过招呼的,走了过来,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说什么,他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就完了。若干年,女人被三番五次拐卖,老了的时候还记得这么一件事。桃树下,那年青人。爱其实模糊,甚至有点不切实际,或者说是一瞬间的感觉。然而生活却是异常的实际,要吃饭生活,谈到钱,就涉及到利益,有了利益就会纷争,爱也就纯粹不起来了。
殷萍觉得自己是一个追求高雅,骨子里却实际庸俗的女人。她彻底向张教授倾斜,真正的原因就是张教授送了她一台电脑。有一次,她托张教授帮助打听一些电脑公司,说他人熟,定能买到物美价廉的电脑。没几天,电脑被人送上门,殷萍付钱,那送电脑的人说,帐已经有人付过。殷萍当时心底就柔软起来,她装做跟张教授客气,要把钱还给他,张教授板着脸差点就要生气——殷萍的心就这么被物质打倒了。姜长虹认识她这么多年为他花的钱总共也没有张教授这次花得多。姜长虹起初口口声声说爱她,爱是喊出来的吗?爱靠的是行动!殷萍这样想着,觉得还是庸俗点好,庸俗多么实惠呀。
殷萍就想感谢张教授。她选了一个小宝回他奶奶那儿的周末请张教授到家里吃饭。
殷萍其实是真请张教授吃饭,丝毫没有其它想法,自从有了姜长虹,她在生理上对其他男人几乎没有了欲求——况且,张教授他那种年纪,行不行还是一码事。有一次坐公交车,殷萍亲耳听到肥胖的男司机跟女售货员明目张胆的说,某某六、七十岁,硬都硬不起来了。当时谈论这种话题时的样子,就象说家常便饭。
晚餐做得异常丰富,红烧茄子,海带焖腊排,拌凉皮等等。殷萍弄菜的时候,张教授坐在客厅里看当地的《新周报》。殷萍家里除了几本诸如《知音》《女友》一类的杂志,几乎没有其它书,张教授是个文化人,看《新周报》不过打发时间而已。厨房里的活,他丝毫帮不上忙,有意跟殷萍说说话,厨房里排气扇的噪音很快盖过了人声。空气中流动的只有菜香,就像春天里播撒的种子。
殷萍并不想过于炫耀她的厨艺,张教授家请得有人做饭不是,假如她真把他喂太好了,指不定会辞掉别人,专让她下厨。跟上张教授,她可不想一头扎进厨房里,整天埋头做吃做喝,胃里吸着煤油烟子味,做一个厨娘。她想的是把自己收拾得更加爽利,每日净头净脸的出门,轻闲,没有经济的压力,不操心。虽然不能如想象中一步登天,至少要过上比现在强的日子。
他们两人统共喝掉一瓶半红酒。起初喝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没想到过后有很大的酒劲。两个人都红头赤脸的,借着酒劲。张教授说出许多是个女人都爱听的话,诸如,在见到殷萍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她。没想到,老天还能遂他愿。殷萍早就听社会上流传着,中年男人的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张教授说,幸运的是他碰到殷萍。跟殷萍在一起,他会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起来。就着这些甜言蜜语,殷萍的脸颊更加烧得绯红如霞。
后来两个人都觉得力不能支了,张教授非常自然的提议,到床上躺一小会吧。
在床上,张教授亲了殷萍。在亲殷萍之前,张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两片口香糖,自己嚼上一支,另一只剥掉外包装,塞进了殷萍的口里。他们嚼着口香糖,然后亲吻,令殷萍有点不爽。跟姜长虹在一起,他们就没有这么做作,要亲他们就亲,他嘴里有酒味,她嘴里有菜香,然而却自然,亲切,互不嫌弃。
因为贴得异常近,殷萍看到张教授染过的黑发根处长出的白发,还有他松垮的眼袋,目光的浑浊,眼角的眼眵……无论如何,她投入不进去了。対张教授她倒也不讨厌,但也就是不讨厌而已,离喜欢尚有一段距离,想象着,张教授能给她提供的安全生活,又想象着教授对她的心仪,殷萍便半推半就的接受着。
教授把她搂得很紧,因为搂得紧,殷萍感觉到了他下身的膨胀。
教授好像很兴奋,他说与老伴之间几乎没有性生活。老伴偶尔会有要求,但他不行。原因是有一次,老伴说下身感觉不适,有东西摩擦内裤。她脱裤子让教授帮助查看,教授看了,从此性事上有了心理障碍。只要一贴近老伴,他眼前就晃出老伴体下拖垂出来象鸡蛋大小一样的东西,顿时会没有了欲望。殷萍知道他老伴患的是严重的子宫脱垂,得那种病大多是生育多,劳累过度造成。女人如果不是这辈子将自己都贡献给了孩子和家庭,也不会患这种病,又讨丈夫嫌,也很悲哀。作为女人,殷萍颇同情教授夫人奉献的一生,任劳任怨,老了该享受了,人又不在了。殷萍自己可不愿意这样,她要珍爱自己,享受生命,然而上天从头到尾没有给过她一个满意的人生。殷萍心思不禁一动,上天不会这样捉弄她一辈子吧。
教授说,跟你在一起,我又行了。他抓过殷萍的手引向他的私处。
姜长虹的那地方,殷萍抚摸过多次。换成另外的人,殷萍不免生分。加上刚才心思的闪动,再加上对教授总归缺少了一点激情,她的手便象触到烙铁一般闪开了,嘴上却装作关切的对教授说,总归年纪大了,喝了些酒,不要太逞强。
这话反而刺激到教授,教授象个受委屈的孩子似的向殷萍承诺道,我行的,行的,不信你试试。为了表白,也为了逞强,他居然脱掉他的裤子,露出他垮大的碎花裤头。姜长虹穿的可都是裹紧臀部,性感的“猛男牌”。殷萍只看一眼,便把目光闪开了,便不忍再看,教授那仿佛已经卖到下午四、五点,晒干的蔫巴萝卜。
殷萍立刻联想到教授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散文美学》,他手舞足蹈,慷慨陈词,那神态,那模样,与现在站在她面前,吊着已经褪到膝盖的花色裤头的教授相比较,全然是另外一个人,不可思议,又显出一点滑稽。让殷萍恍惚,迷惑,不知哪一个更贴近真实的教授。
张教授站在床沿,举着殷萍的双腿,已经在她身上折腾了一些时间,边动作,还边问殷萍有感觉吗?殷萍那时候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她不会再在性方面苛求太多,人活着总要学会取舍,选择了教授就表明选择了一种生活——那是她此刻迫切需要的生活,踏实,安全,有保障。
殷萍没有想到的是教授想到的更多,教授提到的那些现实问题,使殷萍不禁觉得自己还是过于理想化和简单了点。
教授总算完成了他的男女之事,这个过程让他象完成一项艰巨的工作似的忙碌和疲乏——忙碌的其实只是他一个人,殷萍充其量不过是个协作者。
在身体亲密接触之后,他们自然而然的谈论到一些更加实际的问题,与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将来以及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细微末节。
教授说他们两人在一起,你情我愿,子女亦不反对,基本上不存在问题。但现实是实际的,比如说,殷萍的孩子是个儿子。如果是女孩就好办多了,长大会嫁出去;儿子就不会这么简单,要为他买房娶媳,有了下一代还要帮着照看,是一辈子的责任。另外,教授大殷萍二十多岁,性生活上肯定满足不了她,将来的某一天可能就不行了,殷萍怎么办?还有,教授不承认也不行,他逐渐在往老年迈进,这个年纪的人,病魔随时都会降临,他一个老伙计不就是吗,本来身体好好的,一觉醒来,半身不遂了,至今还躺在医院。“我要也是这样突然半身不遂了,不就拖累了你”教授说。
殷萍听着,只是没说话。她知道一诺千金的意思,她不会瞎承诺。
其实,种种问题殷萍都粗略考虑过,但这就象婚前做公证一样,理智的令人生分,并不是她所喜欢和追求的方式。事实上,大多数女人的思维都是情感型的,教授如果全心投入的对待她,对待她的儿子,真有他病倒的那一天,殷萍难道会弃他而不顾?教授表面上看是在替她着想,殷萍却觉得,他其实是不想承担她与她的儿子。他想看到殷萍的真心,自己却没有能够掏出真心!
本来殷萍还想闷着头的过下去,问题来了再解决问题,一经教授的提醒,殷萍直觉得后怕,这么慌里慌张的跟他走在一起,过不了两年好日子,教授突然倒了,弃他于心不忍,道义上也讲不过去;绑在一起就要照顾他,一年、两年还可以;五年、十年呢?那就难说。就算五年十年也忍了,给他养老送终,自己又能落得了什么?殷萍邻居的张妈就是一个例子,当初为了给儿子腾婚房,她二次改嫁给计委退休的陈会计,虽然嫁人带点无奈,但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形影不离,一起买菜,一起散步,外人看着都觉得他们十分恩爱。张妈对身体欠佳的陈会计照顾的无微不至,陈会计也很感激,多次表示他要走在张妈的前头,一定把房屋的所有权留给张妈。就在他弥留之际,尽管张妈眼睁睁的盯着,他就是不愿写遗嘱。很多人议论说他是临死前糊涂了。殷萍却觉得他一点都不糊涂,张妈对她再好也是半路夫妻,人都是自私的,再亲张妈能亲得过他的子女?
张会计走后不久,张会计的子女开始陆续往回搬,住不下就决定在老屋的基础上起个二层,张妈坚决不同意,为此还和张会计的子女打起了官司。无论输赢张妈往后的日子都很纠结。她可是付出不少,到头来跟做一回免费保姆有什么区别?
殷萍可不愿做这样的傻事!张教授不傻,殷萍更不傻。大家都怕犯傻,索性全做聪明的清醒人好了。
张教授不断地对殷萍说,真的,我说的是真的,这些问题你不能不考虑清楚,对你有好处。殷萍也不断的点头,是啊,她又特别的强调道,其实,对我们——两人都有好处。
殷萍九点半钟把教授送出的家门。教授来得时候天就阴霾密布。这会儿飘起了小雨,飘着飘着就落地有声了。
正好有辆送人的面的停在殷萍家门口,教授招手拦住车。上车前他对殷萍说,其实我觉得咱们这样走动很好,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我会常来的。殷萍点头,表示明白和同意教授的意思。私底下却想,以后怎样全看教授你的了,你对我付出多少,我会回报多少。你藏着掖着,我自然也没有真的。
教授捏住殷萍的手依依惜别的样子,很象那么一回事,象极了一个男人暂时告别他的情人。
重新回到家的殷萍顿觉冷清,心里隐隐有着沉重的感觉。茶几上杯盘狼藉,卧室里的地上,几处触目惊心的卫生纸……离她原本想象中的家,想象中的卧室全然是另外一种模样,类似于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千转百回,理不出头绪。
此时的卧室是那样的凌乱与不堪……
室外的雨愈下愈大,哗哗的敲打着窗户,也仿佛敲在殷萍冷得唇与冷的心上。此刻她如何也忍耐不住,几滴冷的泪珠从脸颊滑落下来。



【作者简介】
          原名黄芳,笔名芳子。河南信阳人,自由写作者。以前内心狂妄,有许多话会说,而现在,唯有踏踏实实的去写。有作品《血月》,《采访手记》等。还想说一点的是我生活的城市信阳,是个山青水秀的养人之地,也给我的作品提供了许多丰富特别的素材,从而使我的创作欲望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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