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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咳 嗽
签约作家:郑国需
李樟木有点心烦意乱。他母亲咳嗽了一个星期,看到母亲咳嗽时,咳不出来的样子十分难受,他着实心疼不已,他真想替母咳出来,那样母亲就舒服了,他也舒服了,可是此事替不了呀。特别是早上一家人还没有起床,就被母亲难受的咳嗽吵醒了。
妻子坐在床上看手机,听到婆婆那难受咳嗽,她也难受起来,她放下手机,认真地对丈夫说:“ 嗯,你明天什么事都不做了,务必送你妈去医院治病。
李樟木听了妻子的话,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天一亮就起床了,李樟木要带母亲去市里最大的人民医院,给母亲看病。
当他们母子来到了医院时,李樟木才知道古人说的一点不假:
莫道君行早,
更有早行人。
医院里早已是人山人海了。
大厅里、走廊上都站满了人。
李樟木二十多年没有生过病,所以医院里的变化,他那笨拙的脑袋是想象不出来。
原来墙上写着毛主席的话: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不知道何时,换成了:一切为了病人,为了病人的一切。
一看这话,很新的词汇。反正都是为病人作想,跟毛主席的话差不多,只是有点绕口令的感觉。
最大的变化是大厅里多了一个医导台,护士站在那里,回答前来就医人的问询。
想得蛮周到的,只是那医导台里站着的护士,变化很大,不再穿白大褂了,改为粉红色的上衣,下身穿着齐盖短裙。更加迷人了。
李樟木想:这也对,和平年代穿着有颜色的衣服,能吸引眼球。
李樟木又想,医院真是彻底改革了,解放军换装,护士也换装,是应该的。洁白的白大褂都变成了粉红色,这样是不是更加人性化了呢?是不是让病人看到粉红色就少了一份恐惧感。
挂号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象学校做课间操一样。
李樟木叫母亲坐在一把椅子上等,他自己站到了队伍后面。
一会儿,就来了一个神秘的人,他用嘴巴贴近李樟木的耳朵:你要快速挂号吗?
李樟木看了看那个人,他想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票贩子,他怕上当。
那人又对着他打了个手势:出200元你就不用站队挂号了。
李樟木还是不理他。
票贩子只好去找前面的人去了。
挂号的队伍实在太长了,缓慢地往前挪动。
快到12点钟了,李樟木前面还有二个人。总算轮到自己了,李樟木有些安慰。
就在这时,只听里面穿着粉红色外衣的年轻护士喊:下班了,吃饭再来。
窗门咣的一声就关上了。
护士这一关门不打紧,可一下子让李樟木难过起来了,本想早点给母亲减轻病痛的,谁知道又到了下班时间,他还在想,为什么不轮流值班呢?
他不能离开,只好饿着肚子等。
一点钟上班了。
还是有长长的队伍在等着挂
号。
一会儿李樟木拿到了一个病历本子,
他将母亲带到一个挂着内科门诊的房间。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坐在能转动的沙发上。
眼镜医生问了母亲姓名和年龄,写在那个挂号本子上,将病历推给李樟木:“去抽血化验吧。“
李樟木说:“她只是咳嗽,还要验血吗?”
医生不耐烦地看了李樟木足足十秒钟,李樟木被医生犀利的眼睛吓倒了,乖乖地带着母亲去抽血化验。
抽完血,就站在傍边等结果。
一会儿从窗口递出一张纸条,戴大口罩的化验师喊着名字,李樟木马上答:在。
他接过那张化验单,回到诊断室问医生,他来不及看结果,再说,即使他看了也看不懂,干脆不看。
眼镜医生看了化验单,用手抓了几下右脑壳,很无奈的样子,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张表格,写上名字和年龄。
推给李樟木:“去放射科拍个片吧。”
李樟木这回不敢问了。只得带着母亲又去放射科拍片。
拍完片后,李樟木聪明起来了,他让母亲坐在放射科门口等,他一个人去送给眼镜医生看。
眼镜医生将片子顺过来,反过去,横着看,侧着看,似乎很认真的样子。最后眼镜说:“这片子还是看不清楚咽喉里面的情况,建议再去做个磁共振吧。”
李樟木急了,问:“什么池工正?那几个字?”
眼镜医生有些惊讶:“ 你连道磁共振都没有听说过吗?”
李樟木这回真成樟木头了。
他没了主意了,象是一只被缚住四肢的羊羔,任凭医生宰割了。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无奈地点了点头,接过眼镜医生开的单子出去了,他快步走到收银台缴费。他的脚有些走不动了,疲惫地来到母亲的身边,母亲早就看到他了,睁着不大的眼睛望着儿子手里的纸条。
李樟木又带着母亲去做磁共振。
白大褂医生让
李樟木的母亲躺在那个磁共振仪器里。刚刚启动仪器,她老人家心里很恐慌,她用力拍打着磁共振。
那医生还好,按动了电钮,将母亲退了出来,母亲说:“ 我还没死,就将我装进了这口棺材。”
李樟木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个仪器为什么要做成棺材的模样呢?
老人家说:“ 我不做了。再做我会死在里面。”
做磁共振的医生有些无奈,他是好人,他说:反正钱交了,不退的,做不做你们决定。
他关掉电源走了
老母亲显得很害怕的样子,她快步走出了这个可怕的房间。
她自言自语:“ 没病的人,也被吓出病来了。”
李樟木见老母亲脸色苍白,心想,千万不能让老母亲吓死在这里。
他赶忙抚母亲逃出了这个充满了“白色恐怖”的屋。
本来就是病人,结果被这样一连串验查下来,老母亲的病更加严重了,好象又有了恐惧症。
整整一个下午就这么东看看,西查查。
又到了快下班的时间。
医院里的医生手中那支笔,写出来的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字,可就是这支不会写正楷字的笔,指挥着所有的病人和家属。
医院上下人头攒动,都被医生搞得昏头转头,那些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大小头目,只要进了医院,也都成了听话的小学生。
母亲查了一下午,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
李樟木带着一叠很厚的检查单,抚着老母亲,急切而又很不情愿地来到眼睛医生的房间。
他将一大叠检查单据,推给眼镜医生。
眼镜医生接过去足足看了5分钟,他将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老母亲,很严肃地说:“ 老人家,你是急性咽喉炎,但不排除有恶化的可能。”
李樟木一听恶化二字魂都没了,象吓傻了一般,赶紧问:“恶化是什么意思?”
那眼镜医生起身,用手肘子碰了李樟木一下,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樟木跟了过去,到了走廊那头,医生用很平静的语言告诉他:恶化的结果就是咽喉癌。
李樟木整个人都要倒下了,腿象是得了软骨病,站不住了,眼睛突然湿润起来,红红的。
医生先回房间了,李樟木抚着墙站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迈着沉重的步阀回到诊断室。
那医生已经写好了病历和处方。
医生说:“幸好来得及时,这样吧,我先给您开一个疗程的药,吃了再看。”
将病历推给了李樟木。
李樟木接过那本病历,手有些颤抖了,他好象是拿着老母亲的死亡通知书一样。
他没有跟眼镜医生打招呼就抚着母亲离开了这个鬼房间。甚至他在心里恨起了眼镜医生。
他们来到葯房拿药,一大堆不知名的药,花去了李樟木一个月的工资。他现在不在乎钱了,关键是母亲的病重要。他拿出银行卡,递给收费员刷卡。
落日的余辉讨厌地照着医院大门,将那xx市人民医院几个大字渡上了不协调的橘红色。
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喊李樟木,他没有听见,那个人走过来拍了李樟木的肩膀:“ 老同学,去哪里?”
樟木回头看,是高中同学郑智超,他心不在焉地说:我老娘咳嗽,我带他看医生。”
郑智超说:“ 我有一个偏方专治咳嗽。”
他说:“ 用白萝卜打成汁加上蜂蜜,喝几次就好了。”
聊上几句,郑智超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回到家,李樟木一头扎进被窝里难过去了,妻子不在家。
老母亲到厨房去了,她先捣了一个萝卜汁,加上蜂蜜,这蜂蜜还是去年她从乡下带来的。她喝了那碗白萝卜汁。
接着她做起了晚饭。
七点钟,李樟木妻子带着小孩回来了。
李樟木磨磨蹭蹭出来吃饭,他有些心不在焉。
晚饭时,母亲不象往日那样咳了,好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樟木一家人没有听到母亲难受的咳嗽了。
他们反而有些不习惯。
妻子说:“ 你看,我叫你带她去看医生是正确的,她今天没有咳嗽了。.
李樟木不说话,他穿上衣服,到客厅一看,昨天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原封不动放在那里,他走到母亲的房间,轻声问母亲,“怎么不咳嗽了?”
母亲一点难受的样子都没有了,她说:用路上那同学教的方子,你回来就睡觉去了,我就捣了一个萝卜汁加蜂蜜喝了,昨晚睡觉前又喝了一大杯,喉咙不痛不痒了。”
李樟木有些激动了,他眼睛又湿润了。
郑国需写于深圳
2019年6月20日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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