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的青春
李铁
上大学的时候，许多同学的愿望是“成熟”，也许越是年轻就越是这样想吧。人若“成熟”，处理事情会更得体，会得到很多人的信任，也往往能得到很多现实利益，有明显的好处。但“成熟”也有一个明显缺点，就是失去了成长的机会，因为瓜熟就会蒂落。从长远看，也许不“成熟”，才更有魅力，只有那懵懂的青涩岁月，才更值得留恋。
我最早知道史慧莉这个名字是在刚入校的时候，她是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了言。而后在一次学校集会上，她跳了一支马来西亚的《卖木瓜》舞蹈，给人留下很深印象。最初，我只是感觉她特别漂亮，不愧是校花。
真正对她有一些深入了解是在大四以后，我当时的女朋友也在84级中文系新闻班，和史慧莉是同班同学，还恰巧在同一间宿舍。
史慧莉是1966年生的，进校门时她刚18岁，毕业的时候22岁，这是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年华。她很时髦，领导潮流，那时候还没有人穿灯笼裤，而她已经率先这样把自已打扮起来了。她的裤带是皮筋的，一撑开，再装一个人好像也没问题。在宿舍里，她有时就穿着长长的T恤，盖住了下身的短裤，就好像没穿裤子一样，不管是否有男生在。
不仅外貌出众，她思想也很与众不同。她崇尚民主、自由，虽然我现在并不赞同她的观点，但那个时候在学生中间，这还是很先进的思想。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抄来的，她总说：“上帝的儿女都有翅膀。”
美丽出众的史慧莉在校外也很受重视，她两次登上当时发行量巨大的《辽宁青年》封面。如何来形容她呢？我想起汉代的一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她们班的女同学都自称是纯情派，据说班上有个女孩子只是看一男生有个姿势特别潇洒，就爱上人家，要死要活的。
史慧莉一开始也很纯情，但她太出众，当时在辽宁大学可能从82到86级，没人不知道她。因而自然也有很多脏水泼在她身上，坊间不少有污言秽语，也有人说她滥情，但这决非事实。
一天，有个同班同学跑来对我说：“告诉史慧莉，说我爱她。”“爱她干嘛？人家都说她不好。”“你告诉她，她就是妓女，我也爱她！”那个时候，史慧莉有男朋友，而且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个同学，这样赤祼祼去表白，我觉得没有任何成功可能性，所以也没把他的火热示爱转达给史慧莉。
这么多年过去，我觉得这是一个重大的遗憾，无论如何，我应该把这份炽热的爱慕之情转达给她。成功与否其实无所谓，我的同学有权爱她，她也有权知道，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是如此深爱着她。
我们系里也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是我们的系花，就是有点黑，人送外号“黑牡丹”。当我把这告诉女友时，她笑得前仰后合。问我：“你知道史慧莉的外号么？”“不知道啊！”“她叫二狗子。”说这话时，她满是骄傲，言外之意我们的人虽然比你们的更漂亮，但学中文的起外号也是那么乡土，只有你们学理科的，才那么文绉绉。
史慧莉的男朋友是82级一个足球歌星，小伙子不仅球踢得好，歌也唱得好，又很帅气、很出众，对她很痴心。但毕业前，俩人分手了，她可能又爱上了一个鲁美的青年画师。她那时已经变得有点现实，总说，那个足球歌星能给她什么呢？
两个人分手显然是她先提出来的，有一天，那个足球歌星在宿舍里等她，还不住的吸烟，烟蒂整整一盘子，但是她终于没来。第二天，那个足球歌星又来了，史慧莉也不在，只是让同学把两件衣服送还。他接过衣服，伤感地说：“难道我付出这么多，就值两件衣服么？”
毕业后不久，她和那个鲁美的青年画师也分手了。据说有一天，她又回到那个足球歌星的小屋里，足球歌星下班回来，一看是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时激愤，把她扔到了外面的冰天雪地。于是，她走了，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她到了大连一家公司上班，后来，又听说她去了日本，再后来，就没她的消息了。
现在她应该已经50多岁了，绝代风华不再。我猜，她一定是嫁给了一个很普通的人，有个很普通的家庭，变成了贤妻良母。岁月已老，只有那无怨的青春，还像酒一样绵长而芬芳，长久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恰如山岗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