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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探究 | 也说《易·坤》爻辞中“习”字的含义

《易·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对上面的爻辞,多种版本的诠释不尽相同。其主要观点不外乎两点。

观点一是把“习”字作为学习和练习解释,即对上句直译为:正直、端方、宽厚,即使不学习(练习),也无所不利。这一观点的出发点是从人性善良的本性阐述,中正刚键的本性即使不通过修习也能自然地发挥它的作用。
观点二是把“习”字作为“习惯”来解释,上面爻辞可直译为:像大地一样,保持正直、端方、宽厚的品质,即使到了不习惯的地方也不会出现不利的因素。
以上流行的两种对“习”字的解释,个人感觉或多或少有些牵强。

据高亨先生的研究,《周易》的卦爻辞可以划分为四种类型:
一是“记事之辞”,主要是采用古代故事,来指示卦爻的吉凶。如《大壮》六五:“丧羊于易,无悔。”《旅》上九:“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丧牛于易,凶。”所说的就是殷人的先祖王亥在有易之国作买卖,被有易之君杀害而夺其羊的故事。
二是“取象之辞”,主要是采用一种事物,以为人事的象征,来指示卦爻的休咎。如《大过》九二:“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就是取枯树生出新枝之象,喻示所占之事的发展趋向。
三是“说事之辞”,就是直接就人的行事本身,指示其吉凶的可能性。如《乾》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其中的“君子终日乾乾”就是说事之辞,君子白天努力,夜晚警惕,其结果自然是“无咎”了。

四是“断占之辞”,就是论断吉凶休咎的词句。它一般是接在记事、取象、说事之辞的后面(也有在前面的),就前面的所说的作出判断。如“……吉,无处”、“……凶”、“……利贞,悔亡”等等都属于这样的断占之辞。

“直、方、大,不习无不利。”这条爻辞其实是属于上面第二种类型,是取象之辞。问题的核心是它取了何种物象言理呢?对这条爻辞的解释早已在《礼·深衣》这一章中说得清楚楚了。
《礼·深衣》:“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袂圜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负绳及踝以应直;下齐如权衡以应平。故规者,行举手以为容;负绳抱方者,以直其政,方其义也。故《易》曰:坤,'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下齐如权衡者,以安志而平心也。五法已施,故圣人服之。故规矩取其无私,绳取其直,权衡取其平,故先王贵之。故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可以摈相,可以治军旅,完且弗费,善衣之次也。”
意思是,根据制度,深衣用布要十二幅,以对应一年有十二个月,袖筒合于圆规,交领如同尺矩合于方正,背缝垂直到脚踝合于直线,下摆如同秤杆和秤砣的平衡合于水平。所以袖筒合于圆规,是要举手行礼以表现仪客;背缝合于直线,交领合于方正,是象征公正的政治、公正的道义,所以《易》说:“坤卦的六二爻的变动,直而且方。”下摆如同秤杆和秤砣的平衡,是象征安定意志,平衡心情。五种标准(规、矩、绳、权及衡)都已用于制作,所以圣人才加以穿着。所以取用规、矩的无私,取用线绳的正直,取用权衡的公平。所以先王很珍重深衣。所以可以在文事中穿,可以在武事中穿,可以在做摈相时穿,可以在统率军队时穿。结实而又不费材料,是仅次于朝服、祭服的服装。

根据《礼记》中的记载,显而易见《坤》卦的六二爻辞是以古代“深衣”这一物象来喻理的。由其“完且弗费”句可见其爻辞中的“不习无不利”之“习”(繁体習)字应该是通“摺(折)”字,意为“摺(折)叠”的意思。在这一物象中,无论是把“习”字作为“练习”或“习惯”来解释,似乎是说不通的,也没任何道理可言。

也许有人会怀疑我这种推断,但它一定不是孤证无凭的。
解经最好的方式是以经解经。
在《易·坎(水)》卦的卦爻辞及彖象中也同样出现了相同的“习”(習)字。
其卦辞为:“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意思是,重叠坎卦:有诚信,内心亨通,出行能够得到尊崇。
《彖》曰:“习坎,重险也。”
意思是,两个三爻坎卦重叠成六爻坎卦,重重危险。

显然上面卦辞和彖辞中的“习”字,是“摺(折)叠”的意思,它不能当作“练习”或“习惯”来诠释。

除乾坤两卦外,在其它几个本官卦(八个基本卦)的卦爻彖象辞中,也有类似摺叠意思的表达。只是换了其它的近义词而已。
(1)巽卦的彖辞:
《彖》曰:重巽以申命
(2)离卦的象词:
《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断明照于四方。
(3)《震》卦的象辞:
《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身。
(4)艮卦的象词:
《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5)兑卦的象辞:
《象》曰:丽泽,《兑》。
以上彖象辞中的“重”、“两”、“洊”、“兼”及“丽”等字,都含有摺叠之意,是同一系统中,同类问题的不同措辞表述而已。以上情况足以说明坤卦六二爻辞中的“习”字应是“摺”字通假字。
因此,坤卦六二爻辞的解读应为:

(如同深衣那样的品质)正直,方正,圆润,简洁不摺叠(保持不改变,没有什么不利好的。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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