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九｜江南的雪

江南很少下雪，能下一场雪就很幸运了，一如小巷里的素衣女子，总是在满怀期待中，姗姗来迟。

立春后的第三天，江南常州终于盼来了一场雪。

我喜欢雪，喜欢她的纯净，喜欢她的洁白。更喜欢江南的雪，她和北方的雪不同，北方的雪就是一个粗野蛮汉，拼命地下个不停，雪花如鹅毛，纷纷扬扬，不把地面上所有物体覆盖包裹，都不罢休。而江南的雪，恰如江南的女子，水嫩羞涩，轻柔婉约，似春雨，斜斜的，细细的，还没落地就融化了。雪落的很轻，也落的很美。

江南的雪不会下得很大，覆在枝头上只浅浅的一层，绿叶上稍带着些白色，绝不会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那种景象，她只是悄然飘落，像很小、很细的绒毛，寂静地洒落到山水草木间。今年也许生气了，稍微有了大点的雪花，能看见车顶上，屋顶上，树梢上，路边的绿化带上，稍远的草坪上，有些雪，如女子系了个白色纱巾，飘逸而灵动。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内，寂寥地坐在取暖器旁，静静地听着窗外下雪声，这声音，像是小草在土壤里的呼吸声，又像是树木吐芽迎春声。

看一窗雪景，喝一杯普洱茶，想起经年，邂逅那邻家女孩，她倚门望雪，似这飘飘的落雪冰清玉洁，门边梅花盛开，人面梅花相映红，美好的画面，让你对春天充满着希望和向往。或许，她此刻和我一样，也在倾听雪的声音？她那清澈的双眸，也在凝视这天与地之间的深情相拥、连成一片？

又想起家乡下雪天，村庄被大雪覆盖，白色的屋顶冒着袅袅炊烟，妈妈烧上炭炉，把所有剩菜都汇在一个锅里，放上几条“生腐”，再加点咸菜和辣酱，“炉锅突生腐”，一家人开心地围着炉锅，热气腾腾，炭火映红了全家人的脸，炉火很热，辣酱很辣，炉锅里多种味道加热融合，独特鲜美。这就是家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门外很冷，正飘着雪，我们边吃边流汗，感到幸福温暖。生活虽然清苦，但因为有妈妈，过的有滋有味。“炉锅突生腐”的味道，印刻在脑海和味蕾里，尘封为永久的记忆，我也曾多次按妈妈的做法，还原“炉锅突生腐”，但始终做不出当年的味道。

还有一件事，我至今觉得骄傲。那么冷的雪天里，我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都是穿一条单裤、两件单薄的上衣，赤着脚，在雪地奔跑，全身都冻得通红，一点也不觉得冷。这种经历多年来一直影响着我，冬天里我的衣服都穿得很少，只是穿一条稍厚点的裤子，一件薄衬衫，外加一件厚点的外套。曾经艰苦的生活没有让我自卑，反而让我觉得是财富，那苦难，是曾经的岁月的荣光。

雪还在下，但天空依然非常明亮，就像幽深长巷里走来的女子的面容，明亮美丽，没有风，也不冷。柔和而宁静，雪中江南，温婉如诗，美丽如画。

江南的雪，滋润着乡野，滋润着人的心田。

今年的雪下得好，正是时候，恰逢春节假日的最后一天，于是欣赏完雪景，收拾好心情，准备明天开工。“江南雪消春渐回，溪东溪西梅花开”，雪后天晴，明天又是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