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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乃芹|病房琐记


病房给人的直觉是病痛和愁苦的地方。经历过三次住院,我对病房的意义有了新的理解。病房实际上也是将病痛和愁苦转化为健康和温馨的地方。这里每天都在演绎着有关亲情、孝道、医德的故事。

因感染炎症,做好入院各项检查后进入病房。护士给我挂上吊水,我眯眼休息。过了一会儿听见隔壁床铺在不断地摇晃并发出咯吱咯吱及金属碰撞的声音。我侧眼望去,老奶奶很坦然地向我解释,她有抖动症,手不听使唤,她正在取挂在床沿上的尿袋铁钩,所以发出了响声。我向她微微一笑,示意没有关系。

吃饭时点到了,我问老奶奶要不要我帮她带一份饭回来。她说,不要的,等会儿,老头子会送吃的来。她家离医院不远,骑电瓶车大概二十几分钟。

饭后回来,正看到老奶奶的老头子手提饭盒一瘸一拐地走进病房。老人坐下,打开饭盒,开始一勺一勺地喂老伴吃;偶尔,俩人还在轻声地交谈着什么.....我定定地看着,心生感慨。我想,如果我妈妈和公爹还健在,我那有病的爸爸和婆婆要幸福安慰得多。            
后来的每顿饭都见老头子喂老奶奶吃,老奶奶没有吃完的饭菜老头子吃掉。我与老奶奶熟悉后问她,你在家也是老爹爹喂吃吗?她笑着说,是的。她说她得这病有三四年了,不能做事,家里事都是老头做。她说她自己以前做农活是一把好手,老头是瓦工不会做农活,家里现在没有田了,种点菜园。到菜园去老头带上她,让她坐在小凳子上,她在边上教老头子怎么打宕,怎么种菜秧,怎么施肥......她笑笑说老头子现在不用教了,什么菜都会种了。

老头子有时要外出打点零工,就提前买好饼干等点心以及矿泉水什么的放在家中,让她自己慢慢地拿着吃。闲谈中,老奶奶脸上一直带着幸福的微笑。古语云:“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的婚姻是老来至真至爱的体现,是“执子之手,与之携老”的最好诠释。

那次胆结石住院的某一天,看见病房门口一位穿红色夹克上衣的青年推着轮椅进入病房。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太太,瘦小,白发,小脚,八九十岁了,没有其他人员陪同。两个人关系应该是奶孙。病友们都投过好奇的目光。老太太从进门就叨叨个不停,说不要来住院的,孙子说您在家都痛成那样了还不来能行吗?

老太太继续念叨着......孙子装作没有听见,按序铺好被,帮老太太脱好衣服,半扶半抱地将老太太放上了床。接着,孙子去医生那儿开检查单子去了,护士给老太太挂上吊水,老太太哼哼唧唧地睡着了。
下午孙子推着轮椅楼上楼下地带着老太太做各项检查——心电图,彩超,CT等。检查结束后,又推着奶奶回到病房继续挂水,自己则趁机去打开水,买晚饭。从他们早上进病房起,小伙子忙得几乎没有停。
第二天,老太太精神好多了。在小伙子到外面办事时,老太太跟我们谈了她家的事。小伙子是她孙子,在读大学,正值国庆放假回家看她。发现她在家肚子痛(已痛两天了),她不想来医院看,是孙子强行把她带来的。我们都夸她孙子孝顺。她说,是的,这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因为家境穷,儿子又老实,在这孩子一岁时,媳妇丢下孩子跟别人跑了,前几年儿子又病死了,现在只有他们奶孙相依为命。你们别看我个子小又瘦,其实我年轻时很有劲的,一般劳力不见得比得过我。我今年已八十九岁了,肚子不痛时,我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我不能给孙子添负担,他还在读书。常听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岂不知,祖母有时更刚强!
下午老太太吊水时又睡着了。孙子把方凳放倒坐在奶奶床边,从背包中拿出书来静静地看。这时,病友们都自觉地不再说话。我想大家都被这孩子的行为打动了。

晚上孙子打来一盆热水给奶奶洗脸后又蹲下身给奶奶洗脚。这一举动让大家感动不已,二十岁边上小伙子给奶奶洗脚现如今很难找到的。小伙子红色的上衣背对着我,让我想到他的内心是火热的,温暖的,就像阳光一样。四年多过去了,我时常想起这位懂得感恩、懂得回报的青年——我在心里,称他为红衣青年。

 

有一次做小手术住院,隔壁床也是一位老奶奶。鼻子上插着吸痰管的老人,一脸的愁容。她说她住四五天院了,病情没有好转,心里还是堵得慌。一天,她看到刚入院时给自己诊断的科室主任从病房门前走过,便赶紧上前向主任反映了情况。主任马上让她躺在床上,并按压她的腹部,问痛不痛。了解情况后,主任及时调整了医案。下午老奶奶脸色开朗了,说人舒服多了。

第二天查房时,主任带着三四个年轻医生来到老奶奶床前,向他们分析病情,指导应该怎么根据病情调整医案。然后严肃地说:“你们前几天查房没有做到实处,只是履行形式。老奶奶的情况其实是个小问题,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小细节反映大问题。”我在一旁听着感触很深,这反映一个老医务工作者的敬业精神。他在践行“仁爱精医”的工作理念。他的那句“小细节反映大问题”,是多么经典的教导!这句话放在各行业、各工作岗位都适用。我为这些年轻医生有这样的老师感到欣慰,希望他们领会老师的教导,在以后的工作中改进方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病房里发生的故事,何止这些?这几件为我亲眼所见,让我真切地感觉到:人世间的美好,无处不在,即便在病房。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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