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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津往事(36)|柴和它的往事

柴和财虽一字之差,但此柴要比彼财重要一万倍。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足见过日子第一要务就是柴。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缺这缺那,但惟有缺柴最让人头痛和无奈。缺钱可以借,缺米可以赊,缺油也可以商量,但很少有借柴的。因此,家里无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如果没有柴,锅因无柴而不热,水因无柴而不开,菜因无柴而不熟,冷因无柴而不暖,岁月如无柴,那必将是凄风苦雨,惶惶不可终日了。所以,柴,才是生活的上帝,才是生命的延续…

人们为了柴,可以说使尽了浑身解数。可以冥思苦想,可以挥汗如雨,可以流血流泪,可以起早贪黑,可以摸爬滚打,可以厚着脸皮求爹爹,拜奶奶……

那时候,没有什么液化气、天然气,更不知道电为何物,连点灯都用的是菜子油,惟有柴才是看得见用得着的唯一能源。如果家里有点柴,或者再有个小柴堆,你就踏实了,就心滿意足了,就可以笑看月明星稀和太阳朝起夕落了。

特别是到了冬季,为防止“雨雪纷纷下,柴米油盐都涨价”的情况出现,各家各户都要儲备一些柴,以平安度过严寒的冬季。我家也是这样,那几天,父亲总要到下街的柴场转转,遇到合适的柴,总要买几担回来,堆在屋檐下。瞅着那小柴堆,父母亲的脸上,常常绽放出快乐的笑容。

柴是不可以外露的,一般都是放在小院内,屋檐下或柴房里,因为他金贵呢,必须盯紧点,一旦失手就后悔莫及了。

义津下街后有处柴场,专门卖柴。卖柴的大多都是大高甸、小高甸一带的山民。每天天不亮就挑担柴,大约要走十几里的路程,挑到义津街的柴场,卖完柴就在街上买点日常生活用品带回家。茅柴记得是一块钱一担(一百斤),码柴贵一点,每担也是一块多。所谓茅柴,就是小松树的枝杈连松毛、小乔木之类的枝条连带树叶,捆成一捆一捆的,挑上街卖;码柴就是各种树的枝、干锯短再剖成一片一片的柴,也是捆成一捆一捆的,而且捆得整整齐齐,还有点看相。尤以松树柴和粟树柴最受欢迎。松树柴容易着火,也耐烧,但和栗树柴相比还是要略逊一筹。有俗话说:除了栗柴无好火,除了郎舅无好亲。平时烧的都是毛柴,码柴只有过年过节烧大菜,做豆腐炒炒米时才舍得用。

在柴场上谈好价钱确定成交之后,卖柴的还要把柴送到买主家里才得到钱。我常看到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嘘嘘,小腿肚青筋暴起老高。由此可见,为了这担柴,为了这点“财”,他们得付出多少艰辛啊!

我家的柴,一部分是在柴场买,一部分是自己捡。父亲常为买柴和母亲争吵。争吵的原因是母亲埋怨父亲不会买柴,说柴没有晒干,难烧着,外面包的好看,里面尽是枯枝败叶,不尽烧,火力差,而且价格还贵。父亲则辩解说,我已经再三还价了,还不下来了,至于柴里面包了什么我哪里知道呢。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因为日子还要过。

街上人虽然都在做点小生意,看表面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经济条件也不会太差,但大多数人家,还是被柴愁的焦头烂额。别看柴只卖一块钱一担,但那时候的一块钱,多难搞哟。所以大部分人家都舍不得买柴烧,没有办法,只有到山里捡。我家也不例外,这捡柴的任务肯定非我莫属了。

那时我还小,加上生活苦,营养不良,走路都没有什么劲,还要走十几里路到山上捡柴,这个苦差事实在是不堪重负,雪上加霜啊。

捡柴一般都在下半年,义津人捡柴就像大部队行军。天不亮就起床,吃饱喝足,还带几块锅巴作为中午的干粮。为了捡柴,有的带扁担绳索,有的带柴篮子,有的拧只大菜篮子。出发时,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一路从下街的义津桥向东南方向的黄花山出发,大约有十五里左右的距离,才能到达黄花山。这个黄花山到底叫什么山?只是根据当年的记忆,正确与否有待各位朋友批评指正。到达黄花山时,别说捡柴,我连走路都很困难了。

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黄花山来捡柴呢?因为周围实在是无柴可捡。田埂上的草就像理发师刮胡子,被刮的干干净净,空地上草坯也是一样,被剃得净光,扒柴的人络绎不绝。常看到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背着柴篮子,骑在竹扒子上,一路走一路扒,把所有能烧的扒得一干二净。为了柴,那真是可以挖地三尺了,哪里还能捡到柴呢。

黄花山的柴也并不好捡,再多的柴也经不住人们一天一天无休无止的蚕食,剩下的必然都是难啃的骨头。我记得常常为了一根小小的黄荆树桩,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这东西大约有一两斤重,韧性十足,盘根错节,深植于土壤之中,十分顽强。为了想得到它,大约要博斗一个多小时,手常常弄的皮开肉绽,人也累的筋疲力尽,才能把它挖出来。山民们也常来检查驱赶我们,看是否把不该捡的柴捡走了。如看你不顺眼,肯定要把你轰走。我最害怕他们放狗来咬我。我们这到底是捡柴?是乞丐?还是小偷?确实尴尬不已。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就是中午了,也饥肠辘辘了,肚子虽然饿了,但那几块锅巴实在如钢筋铁骨,难以下咽,渴,又成了千古难题。

山上哪有水喝呢?只能忍一忍过个岭了。这几块锅巴在平时确实是实打实的美食,但在如此干渴的情况下再面对它,真是免为其难也。幸好那时候牙齿厉害,还是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它解决了。吃完了锅巴还要再找一会儿柴,找来找去也是杯水车薪啊,捡不了多少柴。经过两三个小时的奋战,也就是下午三点多了。下半年日子短,五点多天就要擦黑了,该回家了。这一趟黄花山之行,运气好的可以捡到十几斤到二十斤不等的柴,我常常只搞到几斤柴。就为了这点柴,我来回要走三十多里路程,还要忍饥挨饿,累的死去活来。到下午返回时都走不动了,大家都累趴了,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焉了。这时有的人家就派人来接,这样捡柴的就可以轻松一下。我无人来接,只有坚持到底了。所以这一趟柴捡下来,我要累趴好几天,才能恢复元气。

这种捡柴的感受,实在让我刻骨铭心,现在回忆起来还胆颤心惊。

妹妹比我更小,也要为捡柴而负重前行。那么小的年纪,常拧只破篮子,在义津街周围到处捡柴。哪里捡到柴呢?实在没有办法有时就从人家菜地的围栏上抽几根小木棍之类的东西,当作柴,以好交差,免受皮肉之苦。后来,我到浮山中学读书,妹妹到没到黄花山捡柴我就不清楚了。

柴,成了那个年代最刻骨铭心的痛,真正是:人为柴(财)死,鸟为食亡。为柴急的人憔悴,日复一日何时休啊!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开上汽车了,常在安庆搞点无烟煤运回家。那时候煤凭票供应,但我开汽车能找到关系,搞点煤票。当我每次在搬运煤碳回家时,总引起周围邻居那贪婪的眼光和羡慕的神情,可见当年仍然是很缺柴的。开车到太湖、宿松,还看到墙壁上到处都贴着牛屎粑,一打听,这东西原来也是用来烧锅的。

后来,义津的电也通了,煤油炉子也出来了。记得过年时,父亲常把煤油炉子加满煤油,好突小炉子。我家在供销社隔壁,关系不错,能多搞点煤油票,所以煤油炉子我家用了好几年。

第一次见到液化气,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小学同学张礼明家。他家住枞阳县义津公社五里拐村,在安庆市机电公司工作。正月初二去拜年,发现了这个铁罐子,有点像飞机炸弹。“贵客”光临自然要打开液化气炒菜了,可能也有显露自己新潮流生活的因素。这东西是过劲,咔哒一声就点着了,很方便,火苗呼呼的抽,火力也很猛,不一会儿就炒了好几盘菜。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至于他怎么把这罐气从安庆运到五里拐家里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真正解决烧柴问题,我记得好像是二OOO年以后。液化气,煤气管道逐渐普及,我家也结束烧木柴的历史,把一个很好烧的柴灶也拆掉了。

记得那时我住在单位宿舍的五楼,那台柴灶是亲戚吴泽民,请地建司搭锅台最好的师傅修建的。非常好烧,一旦点火,火苗呼呼的笑个不停,小锅里的菜也炒的嗤嗤直响,油烟直冒。唯一的缺点就是柴灰多,脏。拆掉锅台的目的自然就是从此不再烧柴了,一步迈进液化气时代。

现在,我用的是煤气管道,炒菜、下面条全部用它,每月燃气费不超过二十元。煮饭用电饭煲,烧开水也用电,加上电视照明,在不用空调的情况下,每月电费也就是一百多元。所有这些,让我完全彻底的从“柴”里解脱了出来。不再为它累死累活,而且方便、轻松、干净、整洁。真是新旧两重天,快活赛神仙。

现在,每年做清明返乡,看到山头上丛林茂密,郁郁葱葱,蛇都钻不进去了,看来,昔日的柴,在农村,也无人问津了。

这真是柴啊柴,三十年河东,又三十年河西。昔日的香饽饽,如今也是门庭冷落车马稀了。这非常好,环境好了,子孙后代的幸福就有保障了。

关于柴的话题,这一路说下来,颇有点跌宕起伏、妙趣横生了,但这就是事实,曾经的往事。幸运的是,柴终于基本退出了历史舞台,还原了它自己的应有属性,此乃是我中华之大幸也。

回望柴终于变成了财,这让我乐在了心里,笑上了眉头!但我还想提醒一句:别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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