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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雷雨正酣。与老妻对坐,杯箸起落之间,饮得几分醉,我便面红耳赤起来。扭头看门外的乡道上,大珠小珠起落四溅,密密匝匝落地有声,汇聚如溪,向着低洼的菜畦里奔流而去。家乡,少归,我如过客。小楼,早已褪了新色,在静默中尘埃堆积。那是我情感的博物馆,是我生活旅途的驿站。风和雨在这黄昏的天野里彼此纠缠,各不相让。风挟着雨,雨裹着风,似乎永不休止。还是太阳从云层里露出半拉脸,俄顷,风住雨止。太阳,这个无言的和事佬,用它的敦厚与不怒自威,顷刻间让风雨握手言和,各自偃旗息鼓了。秋雨,为接下来的凉爽作了有力的注脚。这场期盼已久的雨虽然姗姗来迟,但总算是不负众望。酒足饭饱,一抹嘴。出去走走,我命令我自己,饱览一下家乡雨后黄昏别样的景致,放松一下久在钢筋丛林中苟且的残躯。水泥路面平展展的,疾风骤雨洗涤了尘埃,也把空气里陈旧腐朽的气味一并荡去,那清新的气息弥散着,在我的胸腔里激荡着,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乡村宁静,透着祥和。不知谁家的黄犬一路疾跑一路嗅着地面,它在嗅着什么呢?难不成大雨冲刷了它刻意留下的气味,它在寻找来时路;树木葱茏,披着晚霞,知了集体禁了音。也许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树上的精灵在措手不及中遭了凉,声带遭了殃?又或是它们感知季节的流逝,生命的规律昭示着它们即将逝去。它们在悲观中忘却了不屈不挠的生命长嘶;邻家雄鸡,红冠赤尾,在矮枝上成了真正的落汤鸡,此时正抖动翅膀。难不成它避雨不及,又或是太过托大,用不知量力的自负向它的心仪作蹩脚的爱情表达?乡道长长,夕色尽染。道两旁,玉米杆绰约丰姿,长袖善舞。紧凑的叶苞里珍藏着颗颗珠玑,棒头上须髯飘飘。年届八旬的和叔弓着腰,拄着拐杖,一步一颤巍。迎面相见,我用微笑来回应他的迟疑不敢相认。他怔了良久,仰起了脸,短暂地挺直了腰,好艰难。握着和叔的手,他枯瘦的手背,松弛老色,纹理纵横。虽未仲秋,却也透着冰凉。彼此对视,他两眼浑浊,在我的脸上扫了又扫。他耳背,纵然我放大了音量,也凑近他的耳边,可他总是答非所问。他嘴唇翕动,似有话说,却声如蚊蚋。勾下头,兀自蹒跚而去。夕阳下,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走向田畈,看到昔日的阡陌纵横,如今是无垠的一片金黄。土地的大流转,使农田更具规模化。秋色,如一张巨网,铺天盖地的渲染着秋的世界。雨水淋湿的草丛齐刷刷地倒向一边,草色转入了忧郁的苍黄。草窠里的蛙虫隐伏着,唱着生命的挽歌。韭菜地里的马齿苋伏地铺散着,软塌塌的,没有主心骨。金沽凼,一年四季碧波荡漾。此时的荷叶如遭天火,烧残的洞口如虫蚁啃噬过,齿状曲折。夏日的荷花早已荡然无存,那昔日的美丽已在我脑海的百度里。枯瘦的荷杆举着沉重的莲蓬,东倒西歪,它的丰硕却无人问津。东边沟,连着大新排灌站,这是家乡防洪抗涝的大动脉。此时的夕阳正在水面上燃烧,丹红的,青紫的,炫白的天幕倒映在河面上。氤氲之息在河面上升腾着,飘逸着,幻境一般。一只洁白的鹭鸶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作势欲扑,它在等待机会的出现。那凌空一击,捕获着这个秋日的晚餐。回首来时路,故乡的一片白墙之上支着斜斜的屋尖,红的绿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披着热烈的霞光,熠熠生辉。
家乡雨后黄昏是动态与静态的结合,我在欣赏雨后黄昏时悄悄地与心灵对话,指间的袅袅烟雾化作了横竖撇捺,再轻轻一点,就是我此刻留在文乡枞阳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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