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乡情怀——回忆我的婆婆

婆婆移身天堂已经四个多月了，转眼就是清明。

我是第一次在这个季节回到先生的故里。春天的淮北平原，景色迥异于江南，不见姹紫嫣红，只有一片翠绿，“无边绿锦织女机，全幅青罗作地衣”，一望无际的麦苗，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大草原。在这一碧万顷的绿色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坟茔，婆婆的新坟就在其中，她长眠于曾经劳作过的土地上。

跟着全家几十口浩浩荡荡来到坟前，添土、祭拜，想想就觉得心酸，婆婆一生辛劳，生前没享过福，身后之事却如此风光，这也许就是“多子多福”的无奈吧。

纸钱纷飞，苍天无语。想到婆婆是真的走了，先生已经没有妈妈了，以后我们回家她再也不会欢天喜地的接着，然后忙里忙外了，不禁悲从中来……

婆婆是个极普通的农村妇女，勤劳、坚韧，生养了7个孩子，先生居长，下面还有六个弟妹。由于家境困苦，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要下地干活，为了养活这些孩子，婆婆不停地劳作，白天下地，晚上缝衣服，做鞋子。

北方男人普遍大男子主义，兼有恶习。公公就是这样，嗜酒成性，常常喝醉了酒和婆婆发脾气，婆婆隐忍着，默默地流泪后继续干活。

等孩子们大了又要给他们盖房子，娶媳妇，然后还要帮着带孙子。春晚的那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让我很感动，就是因为想到了婆婆：生儿育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婆婆一生与人为善，朴实寡言。因为孩子多，家里一直清苦，常常是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儿，可婆婆还是想着接济比自己还苦的人家，如有要饭的上门，从不让这些乞讨者失望，而宁愿自己少吃一点。对长辈也极尽孝道，邻里乡亲都称道婆婆的好。对于生活的艰辛，婆婆从不抱怨，总是积极面对。对孩子们也从不说教，而是用自己认真的做人做事来影响他们。因此先生说妈妈是他人生的第一位良师。

随着弟弟们相继结婚，跟儿媳妇一起相处难免会有矛盾，但婆婆从不在外面说媳妇的不是，总是夸自家媳妇好。其实我知道，婆婆受了不少的委屈，暗地里流过不少泪。

先生对妈妈感情很深，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带着妈妈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过上好的日子。

我懂他，知道爱他就要爱他的家人，接受他的一切，因此我们条件稍稍好转就主动提出接婆婆过来。可婆婆知道我们俩白手成家的不易，从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加之家里确实走不开，这么多年只来过我们家几次，而且每次住的时间也没超过一个月。

回想婆婆在我们家暂住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很愉快。每天下班，她会迎出来，微笑着接过我的包，帮我们做各种面食，把我们家需要缝补的全都找出来。

我怕她在我这个城里儿媳妇面前拘束，尽量多和她聊聊家常，我最爱听的是先生小时候的趣事。婆婆平时说话不多，可说到她的儿子，话匣子便打开了，说她儿子从小就懂事，书读的也好，当说到先生考大学的往事，我看见婆婆苍老的脸上呈现出光彩。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能考上大学，跳出农门是非常不容易的，可以想象婆婆当年有多么的开心和骄傲，多年后自豪之情依然溢于言表，这种母亲的心情我是理解的。

婆婆一向身体硬朗，一直没离开过劳动，去年夏天开始，她感觉腿疼，谁知道竟是不治之症，虽经多方医治，终究无力回天。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不能下床，看到我们回来，拉着我的手就哭了，我看着辛劳了一辈子的婆婆，生命正一点点的消逝，心中无限酸楚……

站在婆婆坟前，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迷离中我又一次看到了婆婆慈祥亲切的面容，心中有遗憾也有自责，“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我们做得远远不够，没能让她过的更好。

抬头看先生，他悲戚的神情让我想起了余光中的《乡愁》：“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童年和少年度过的地方，他的生命从这里开始，注定一辈子无法割舍。只是我不知道，没有了妈妈在家中的守望，他还会不会惦记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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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作者简介

吴雪琴，枞阳人，就职于中国中车铜陵分公司。热爱文字，时有作品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