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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乡记忆|乡愁之声音——捉小鸡

春风时节,徜徉于老家的田野,目所及处一片花红柳绿,看着那晨露未干的小鸡草铺满田间土头,回忆便如那枝头的柳绿,鲜活起来。 

记得那天是星期天,没上学。早饭后就和几个小伢在村口爬树折柳条、打土仗瞎闹。近午时分,村口小路尽头出现一人,挑着一对扁圆大筐篮,很特别。“卖小鸡的?”一帮小伢交头接耳停止了瞎闹,静看来人的一举一动,片刻后,果然一声声的“卖小鸡啰!小鸡要买啰!”在山凹里回响起来。小伢们不待商量分头就往自家跑,个个兴奋异常,扯着嗓子喊:“捉小鸡了!捉小鸡了!”一时间,喊叫声竟将村外的吆喝声压了下去。

村子里的土狗听闻村外的吆喝声,站在村口大声吠起来。一只狗,两只狗……土狗们瞬间全部集合于村口,集体吠叫。卖小鸡的不去理睬土狗们的吠叫,反而吆喝得更起劲。尾音中,他的大担子便进了村庄。

 “汪、汪、汪,汪、汪、汪……”,土狗们面露凶恶地向卖小鸡的发出警告。一些小伢们闻声追来将那些土狗喊停,再不喊停,咬了人事情就有点扯不清。土狗们不再狂吠,只是远远地围着卖小鸡的大担子转圈,停止了对入侵者的怀疑。

村内的小路弯多,卖小鸡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吆喝声也渐渐地变小了。

当我们姐弟三人提着个大腰箩,将妈妈从家里拽出来时,村里的妇人们也被自家小伢从家中拽出,一大群人前呼后拥、提箩挽筐地跟在卖小鸡的旁边。 卖小鸡的选好一块暖和的空场子,将担子歇下,掀起筐盖。筐内小鸡瞬间炸开了锅,黄的、白的、麻的、黑的,挤拥成一团,“唧唧”不绝声中伴着一股暖暖、腥腥的小鸡屎气味。卖小鸡的笑眯眯地俯身用手在鸡群中划拨,各色的小鸡似乎受到指令一样,昂着小脑袋,呷着小嘴壳跟着他的手势在竹围里挤撞着、拍着小翅翅,并不时地从他托起的大手掌上挣扎着跳下、跌入鸡群。惊得我们一帮小伢在旁边直叫:“掼死了!小鸡掼死了!”话刚出口又觉不妥。翻眼偷瞧卖小鸡的,见他依然笑眯眯地,好似特地在向人们展示着:我的小鸡是健康、能跑会跳的。

看着那卖小鸡的开心样,一帮小伢子胆子就大了些。将扁筐篮围了个圈,“哇、噢”地欢呼,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鼻涕老长的。稍一会,大家的“乌龟手”就忍不住地伸向竹筐篮内的小鸡。“哎呀呀!”卖小鸡的吓得不轻,粗着嗓门喊:“小伢们到旁边去,不要把小鸡捏着了!”粗嗓门声将小伢们吓了一跳。大家看看卖小鸡的唬人的眼光,只好乖乖地退往大人缝里。

 “老板,今年天还不怎么暖,可好捉小鸡啊?”有个年纪大的奶奶开始和卖小鸡的攀谈起来。“好捉啰!焐几天,天暖了就好放养。我都不晓得卖几百只了?不骗您老。”卖小鸡的信誓旦旦地说。于是妇人们又将筐篮围得更紧了些。

小鸡在“唧唧、唧唧”地叫着挤挤撞撞,妇人们在“啄儿、啄儿”地唤着捉选小鸡,场地上瞬间热闹起来。更有那操心的妇人敞开大嗓子对着邻村喊:“孬子个妈,卖小鸡的来了,你家买么?”还有另一种声音:“那个山边的是哪个啊?帮我望下二丫个妈妈。要是在山凹的话,帮我喊声,说卖小鸡的来了……”

种种呼喊、应答不绝于耳,周围村庄立马狗吠四起。庄子里的奶奶们、婶娘们、小媳妇们、小伢们带着各种箩筐出现在四周的村口,身后还跟着各种各色的狗。一时间,山村小路上狗撞人,人撵狗,妇女、小伢浩浩荡荡,都争抢着来我们村里捉小鸡、看新鲜事。山凹、田地里劳作的妇人也丢下手上的活往回赶。

妈妈和村里妇人们捉小鸡的样子古里古怪的。个个用手举托着小鸡,对着鸡屁股左看右看,还说这是公的,那是母的;又有那年长点的奶奶们说什么“翻毛”鸡,意喻翻出翻进,财源广进;更有那婶娘们在接耳嘀咕什么白公鸡、黄公鸡、单冠鸡、双冠鸡、乌脚鸡、芦花鸡、黄鸡、麻翘鸡、赤膊鸡……说的头头是道。听得我左看右看,眼睛不够用。我的天呀!这么多能分得清吗?

于是,我央求妈妈一定要每样鸡都捉一只。特别是那大黄公鸡,要能打架、毛要长得光亮的。“公鸡只能杀了吃,又不能下蛋。”妈妈回了我一句。“公鸡毛好做毽子踢。公鸡毛好做鸡毛掸子玩。”“到边上去!”妈妈有点不耐烦。我也不敢再作声,站在旁边看她一会从筐篮里把小鸡往箩里放,一会儿又从箩里挑出一只小鸡往筐篮里还,对着鸡屁股,对着鸡头,对着鸡翅膀,对着鸡脚,反反复复地看。小鸡被妈妈抚弄得“唧唧”直叫,细如火柴枝似的小脚丫乱蹬。

外村的人陆续赶到,筐篮被围得更严实。有一婶娘更是老远就嚷嚷着要捉只小白母鸡仔养着,说准备送女婿来年过三十六岁。旁边的妇女听闻后立马帮忙着寻那小白鸡仔。我和几个小伢子赶紧凑上去瞅那小白母鸡仔是怎样的。

外村的小伢们也怯生生、流着大鼻涕跟着自己的家人往鸡筐边挤,被挤得晕头转向,最后被一个个挤在大人圈外面。胆小的小伢找不到大人,几圈一转金豆子就下来了,惹得他家大人又掉过头来好哄一番。

卖小鸡的杵着个大扁担站在旁边,观望“抢”鸡的人们,满脸笑容。他不时的向人们讲授一些养小鸡经验。什么防猫、防狗、防老鼠呀,什么防冷、防水、防吃多了呀……听得我似懂非懂,心想:养个鸡烦恼还不少!

卖小鸡处一片闹哄哄。除了卖小鸡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几个“不成熟”的小男伢、女伢外,全都是持家有道的妇人。 “老板,刚才讲的好些钱一只?”“一块,最低价!”先头几个挑好小鸡的奶奶们开始和卖小鸡的讲价。“太贵了!旧年开年只卖九毛。 ”几个妇人也跟着搭上腔。 “今年不照了。今年人都长了一细(岁)。价钱要涨一点的!”  老板边说边在口袋里摸出个卷在一起的胶袋展开,从中拿出一扎毛票(零钱),准备算账。“不少点我就不买了。”有个奶奶故作要走状,可看看自己箩里的小鸡又舍不得放回去。“少点!少点!老板你又不是金口?”妇人们一致而上。

卖小鸡的在整理手中的毛票不作声。

我抬头看看卖小鸡老板的嘴巴,半闭着,一根快烧完的香烟屁股衔在嘴角,快要掉了的样子。正观望间,只见那半闭着的嘴说道:“那你们说个价吧,看我能不能接受!”“九毛。”其中一个嘴快的婶娘马上答话。“那哪行?不要让我亏得裤子都没得穿!”卖小鸡的老板提高了嗓门。“没裤子穿,不还有‘麻布澡’(指贴身内衣)穿着回家吗?”快嘴婶娘快嘴答道。“啊哈哈,啊哈哈……”人群哄然大笑。妇人们个个笑得肩颤背躬,笑得满脸通红。有几个小媳妇捂着肚角笑弯了腰,怕是笑岔了气。小伢子们似懂非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一起“嘿嘿”傻笑,笑得大鼻涕泡直冒……

好一会儿,人群中还会不时的传出“噗嗤”地偷笑声。

场地终于回复了妇人们的嘀咕声。价钱由一位年长点的奶奶和老板定了下来:九毛五一只,还可以三个鸡蛋换一只小鸡。“旧年年底,鸡蛋收三毛二一个了,今年肯定不止这个价。”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嚷了一句。于是,妇人们个个从褂子口袋里、裤子口袋里、小夹袄夹袋里往外掏装钱的袋子,有布缝的荷包,有以前装洗衣粉的胶袋,有布缝带拉链的钱包,各种各样。谁也不提拿鸡蛋换小鸡,都是些精明的妇人!

更有那些精明的婶娘们,捋起左右处衣角,在裤腰上的小暗袋里摸掏,好久没摸出钱来,急得旁边的人忍不住伸手帮着捋着衣服。“衣服厚,小暗袋里的钱难拿。”着急的妇人在一旁边说边帮着折腾。折腾了一歇,钱终于拿出来了。妇人们都各自盘算着自己应付多少钱。有几个年长的奶奶把账越算越糊,急得直呼:“他二娘,你帮我算一哈。”又有另一种:“毛子个妈,你望我算得对不对……”又是种种嘀咕声,呼喊声,接耳声。

妈妈捉了一批小鸡,要我们姐弟几个帮她计算小鸡的价钱。我当时大概在一二年级,脸憋得通红没搞出个名堂,后来还是妈妈自己算清了。

别的小伢们对算账也不感兴趣。有的围着自家的小鸡在逗玩,有的三两成群的在歪脖子树上爬上跳下,有的几人蹲在一处土堆旁玩土,还有几个不熟悉的小伢在互问对方号么东东(叫什么名字),更有那些胆大的竟然在我们的村子里玩起了躲猫猫(捉迷藏)。

我们姐弟三人也围着自家腰箩中的小鸡看。妈妈不许我们用手去碰小鸡。

闹哄哄、嘻哈哈的快近中午,捉小鸡的妇人们陆陆续续地提着装小鸡的箩筐,领着自家的小伢各自回家。有那么几个胆大顽皮的小伢躲猫猫躲到村子深处,那些小伢的大人就扯开嗓子在喊,还说回去把他们皮给扒了一层。一阵大呼小叫后,那些小伢们一个个敞着上衣、鼻涕呼哧、汗淋淋地跑出来。于是又引来大人的一番责骂:“昨晚刚洗的澡,今天又疯的一身汗,你晚上要是咳的困不着,看我不把你捏死!”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叫骂声把手上提箩里的小鸡惊着一团。

人群快要散尽时,卖小鸡的已整理好担子,还说第二批小鸡要过个把月左右来卖。那些没走的妇人说:“到时候看小鸡好再捉一批,只是价格要优惠点。”卖小鸡的说:“老生意,到时肯定有优惠!”说话时担子已上肩,出了村子。

图片来源于网络,少量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房后田,枞阳白湖人。现住江苏常州,务工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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