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飞旋的陀螺

作者亲手制作的陀螺

最早发现小果子念书不对劲的是姐姐。

小学二年级升到三年级，小果子就从似虎山那个教学点转到张毕庄的学校读书了。

张毕庄这座大学校一切都比似虎山那个只有一间屋的教学点强多了。教室大，黑板也大，有天井，有桂花树，有葡萄架，还有一张木的乒乓球台。小果子和家里人说起自己的新学校时，除了这些，就是说那儿的人多，老师多，学生多，好几个班呢，一到下课闹哄哄的。还有上课不像以前教学点里马老师吹口哨，而是拽着细绳打那个很响的铜铃铛，打的急快就是上课，打的慢些就是下课，那声音当当当当的，好听的很。

小果子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炒豆子一样地说，爸爸妈妈和姐姐听了都笑。

（网络图片）

正式上课后，小果子下午放学回来就伏在全家唯一的一张大桌子上，读他的乘法口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二四得八……”

声音清脆，响亮，门前塘埂上走大路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就在小果子妈妈那儿夸他是读书的料子，将来有出息。小果子妈妈高兴了，会在晚饭的粥锅里给小果子煮一个鸡蛋，小果子的妹妹都没有的。看着小果子吃鸡蛋，妹妹嘴巴也会翘起，妈妈就对她说，等你上学读书，也给你煮。

姐姐发现小果子念书不对劲，是在两个礼拜之后了。她在家门口做事，好几天下午看到小果子放学回到家里没有读乘法口诀，家里静悄无声。

一天下午，姐姐看小果子放学回来了，便悄悄地回到家里，在门外看小果子到底在做什么。只见小果子一会儿朝碗柜顶上看，一会儿在灶门口扒拉，一会儿朝着床底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小果子，你在搞什么？”

小果子猛然间听到姐姐问自己，吓了一跳，回到桌子旁边，垂着两手一声不吭。

“乘法口诀都背会了吗？么话好几天都没念了呀？老师没有上吗？”

姐姐问他，小果子没有做声。

“不念书，在家里找么东西呢？”

“我要陀螺。”小果子很诚实，他告诉姐姐，学校里许多同学都在打陀螺，他班里的男生几乎都有。

“就是木头做的，一头尖尖的，鞭子一打，就转，很快很快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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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小果子的话，姐姐大声斥责说，“你是念书的，打什么陀螺？”

晚上吃饭的时候，姐姐把这事告诉了爸爸妈妈。

小果子爸爸牛眼睛瞪得老大，十分威严地对小果子说“你是学生，是读书的，不是打陀螺的，要是不想读书，就回来看牛！”

“毛头的爸爸还给他做了一个陀螺呢！”小果子望着爸爸，想拉毛头爸爸来给自己爸爸做个榜样，心里就是希望爸爸能满足自己。

“我做不到。”小果子爸爸坚决地拒绝了他，并且还警告他：“好好读你的书，别想这想那的，要是我哪天到学校问你的老师，你不好好读书的话，就把你的皮扒掉。”

小果子像是掉进冷水盆里一样，忍住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小小的失望让他迅速地萎靡了下来，心里十分难过。看来，指望家里大人给自己做一个陀螺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一到学校，不大的操场上，一到下课满地都是飞旋的各式各样的陀螺，满耳都是打陀螺鞭子的脆响。最吸引小果子的是一对一对旋转的陀螺在一起干仗，胜了的陀螺继续飞转，败了的陀螺瞬间倒下，欢呼声和嘲笑声此起彼伏。还有的把陀螺中心点上红点或是绿点，鞭子一抽，陀螺转起来，就成了一个红绿的圆圈，看的小果子眼花缭乱，如醉如痴。更有那玩陀螺的高手，鞭子绕在陀螺上，一丢手，陀螺从半空里转到地上，小果子魂都跟着陀螺走了。

一分心，书就读不好了。小果子吃饭走路都想着陀螺，老师上课就更别提了，听不进去。一篇《南京长江大桥》的课文，老师讲完了好几天，小果子还没有背过来。有几个晚上，跟姐姐睡的小果子嘴里哎呀哎呀地喊着把身上的被子叉掉了，姐姐叫醒他，他嘟嘟囔囔地说五个陀螺在一起打架最好看，梦里想的不是语文算术，还是陀螺。

偶尔把同学的陀螺拿来玩一会，总是不能尽兴。怎样才有自己的陀螺呢？小果子人很小，想法和办法却随着渴求一起出现了。

毛山颈的古塘后稍是毛洼，毛洼中间有一间小茅屋，茅屋里住着一位老奶奶，孤身一人，年纪已高，小果子每天上学都会经过这里。一天，小果子上学迟了一点，没有跟上平时的同伴，他走到这里时看到毛洼老奶奶跌坐在古塘里的洗衣石头旁边，小果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下去拉了老人一把，其实吧，小果子能有多大力气？不拉呢，老人也会爬得起来，老人的茅屋离古塘边也只有几十步路。

小果子先把老人送回去，又帮老人把装了几件洗好了的衣服的小木桶提了回来。就是这小小的举动让老人很是欢喜，老人拉住小果子，说要拿一个荞麦粑给他吃。

就在老奶奶掀锅盖的时候，小果子眼前忽然一亮，他看见了自己梦中都想着得到的东西——老奶奶灶台边上堆着一些粗细不一、筷子长的小松树段子，那是做陀螺的绝好材料呀！

小果子脑子刹那间特别灵活，嘴巴跟着甜起来，他告诉老奶奶自己不想吃荞麦粑，问老奶奶能不能给自己一根木柴段子。老奶奶爽快的叫他自己拿，小果子挑了一根比较粗的揣进书包，告别了老奶奶，飞快地跑到了学校。

中午回到家里，草草地吃了一点饭，绕了一点路来到生产队的队屋里，做木匠的大伯父正在那里给队里淘水车车幅子。小果子怕父亲却不怕大伯，掏出那截木段子求大伯帮自己做陀螺，还叫大伯不要告诉父亲。大伯拉着小果子的耳朵笑着说，“你是读书呢，还是玩陀螺呢？放学来拿。”

这个下午的时间好难熬。整个下午小果子根本就没听清老师讲的是什么课，心思都在大伯那里去了。好容易放学的钟声响过，小果子等不及他的小伙伴，身子一晃就到大伯做事的队屋来了。

大伯用脚拨开砍凳下面一堆刨花，小果子乐得跳了起来，原来那一截木头，被大伯做成了三颗光滑漂亮的陀螺！

小果子抓起三颗陀螺，放进书包，谢过大伯，转身跑到加工厂，顺了一根粗点的面筷子，一闪身人就到了家里。

掀开床上的垫被，拿剪刀剪下隔草的旧床单的布边，和面筷子差不多长，用线往面筷子上一扎，陀螺的鞭子就成功了。

做完这些，天也快黑了。为了不被家人发觉，小果子把陀螺鞭子放在床铺的稻草里，早上再带到学校去。不知道他这个晚上有没有睡着，或者是有没有睡踏实，一夜，又迎来了曙光。

第二天的学校操场上，又多了个挥鞭少年和一个飞旋的陀螺。

（网络图片）

那个小小少年的陀螺在所有的陀螺中间十分抢眼，那是做工最专业最精致的陀螺呀，一鞭子抽下去，转动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不管是三个还是五个陀螺在一起干仗，这只陀螺因为光滑圆润，惯性最好，别的陀螺碰上就倒了。还有，小果子绕好陀螺，随意往空中一甩，落到地下的陀螺，照转不误，那只陀螺就像粘在小果子的鞭子上，鞭子响处，要陀螺到哪就会到哪，不差分毫。

说来也怪，自从有了自己的陀螺，小果子的乘法口诀似乎是不念自熟，课文也简直是过目成诵。学期结束，竟然得到了一张红艳艳的大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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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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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方和平　网名月明春江

文乡平台编委成员

《周末情怀》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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