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为迎接您七十岁的生日，一年前，我就琢磨着，以什么样的方式陪您度过。构思近一年，每次提笔都情深笔堵。我一生都敬爱的母亲，每逢您老人家的生日，儿子大多因为学业、工作或俗务缠身，没能陪伴在侧。偶有几次，逢您老生日，我也是携妻儿平平常常地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个家常便饭，还劳您老累上一两晚准备家宴。
我的母亲，碳埠王氏，白石石溪人，出生没落地主家庭。外公大家族中女姊妹就三人，她们从小备受恩宠。据母亲家常闲聊时亲口所言，上学两年，她就因贪玩而误了学业。起因是同村几个好伙伴，经常在一起捋花草、打扑克、斗大膝、捉迷藏等。玩野了，渐渐地她就对学习失去兴致，索性在家帮闲打杂。十八岁嫁与打鱼为业的父亲。自入吴家门始，勤俭耕织，操劳持家，培育子女。父亲为人豪爽，襟怀磊落，天性豁达，善待宾朋。每每家有亲朋好友来，从不管家里有无余粮，只顾大笑着挽留客人，邀人作陪聚饮。记得有一年几位远方亲朋见到我家居住环境后，对父亲翘大拇指由衷地赞道：“小姑爷是真做人！”素来讲究卫生，特别对餐饮要求过高，以致善良朴实、坚强隐忍的母亲，有时一天要在双塘、老虎塘等塘后梢挑七八趟大水桶水，就着土灶锅用稻草疙瘩一锅一锅地烧煮，忍着呛人的草灰烟雾，烧上个三四餐待客饭菜。有时还要不断地重新起灶添补菜肴。家里小孩和母亲，都等客人吃好喝好、饮茶聊天时，就着剩饭残菜或汤汁，躲在土灶锅门口吃。这些朴素简单和隐忍至坚的举动无不饱含着母亲对父亲深深的爱意和对亲朋好友的敬重。热情好客的父亲（右一）
在王庄五十多年来，母亲从未与村里父老乡亲红过脸，每一任村书记在协调村里矛盾时，都举母亲为例，希望大家伙以她为榜样待人接物，和善处世。在那缺衣少食、度日如年的艰苦岁月里，为撑起整个家，父亲常年在外打拼，体单力薄的母亲在家日夜累忙着田里山上农务，照料我们四个幼儿饮食起居、健康成长。记忆里，村里有几个暴脾气、软耳朵的婶婶、爷爷奶奶辈的，听信他人唆语谗言，趁母亲不在时，为一些子虚乌有或鸡毛蒜皮的芝麻粒大的事来我家唬吓耍威。得知这种事后，母亲基本不做声，照样做自己的事，该纳鞋底灯下照旧纳，该缝补衣裳照样坐门墩上缝补。等长辈婶婶、爷爷奶奶辈真相大白，又道歉又赔礼后，母亲领着我们几个，一家家地退礼，一家家地致歉。倘若我与小伙伴们发生矛盾，即使是发生口角，母亲只要知悉，回家不管我有理无理，都是一顿暴揍，更别说与人打架惹是非了。即便如此，还不算，非得拽上伤痕累累、哭得鼻涕一裹涟的我，端上一碗鸡蛋到对方家里赔礼道歉。若碰上难缠的主，母亲就让我跪下道歉。那时的我觉得自己特别地受委屈，常忿忿不平。气得将自己关在屋内，无聊时就到处借书打发时光。今天穿过时光回过头来看那段岁月经历，母亲是以她的隐忍与委曲求全，独有的聪明才智，触动着父老乡亲们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唤醒他们对孩子们的爱心，以呵护我们几个小屁孩平安健康快乐成长。与书相处的岁月，让上小学三、四年级时的我在学习上倍感轻松，也让母亲省心。以致对渐渐长大的我的疯玩、迟暮归家，找各种借口、谎言来圆错事，母亲起初竟没有引起注意。渐渐地母亲知晓洞悉了其中的猫腻。我玩新鲜事物总是很快入迷，常常会玩得忘乎所以。每每放学后，约三五个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小伙伴们至老虎山一带山地里，扒自家山地或偷挖别人家的山芋，在火粪堆里烧，偶尔会用手抓些牛粪或猪粪或松树枝等易燃耐烧的物品，添加在火粪堆里。几个人围坐在火粪堆旁海侃、吹牛。狼吞虎咽完烤得焦黄的山芋头后，不觉天色已经昏黑。我用手在山地沟里湿点水，胡乱擦下嘴巴，拎起书包悄悄地溜回家，谎编些糊弄母亲的话。母亲只是微笑着看我吃饭、抹澡、写作业。半夜里，被窝一阵寒凉，母亲抡起笤竹枝，一顿暴打，还不许我哭叫。打完后，母亲只低声问我，下次可敢撒谎了。撒谎的胆子愈来愈小，疯玩的野心与躲猫猫的把戏却如日剧增。疯够了，玩野了，夜晚回家的心却忐忑了。有时趁母亲不注意，拐好几道弯辗转躲避着偷偷折溜回西北披厦屋。母亲一如往常，菜饭温水煲在大柴锅里，在煤油灯下纳着鞋底，间或侧抬头下，默默地看我吃饭、抹澡、写作业。吃好、洗好、睡好“三好”后的我，在凌晨时分享受到了小竹枝疼彻心扉的教育。这让我对母亲既敬又怕。敬她在生活上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怕她在我做错事后的严厉惩罚。印象里，有好几次玩疯掉了的我，由于怕被母亲打，竟然趁夜色，偷偷地藏在家屋附近，或躲在家里山芋窖里，或隐匿在土灶锅门口，或趴匍在床底下。偷看或听着焦急的母亲四处找寻的神情和呼喊的沙哑声，年少无知的我竟暗生欢喜。每每找到我后，母亲只是落寞地搬张小竹椅，默默地紧挨大门边坐着，暗自垂泪。几次三番之后，我日后上学空档时间或寒暑假的行事竟慢慢地合起规来，渐渐地，待人接物也就有了小大人的风范。作者与亲人在一起
有一次，我与同村三个小伙伴在家屋西侧嬉玩时，邻村宋庄特别会算命的瞎子先生，在我们附近驻足良久后对我邻居杨大妈说，这个孩子日后有依饭碗。我听后，不以为意。因为每学期上学，学校都催班主任找我要学费，回家还要犁田打耙、插秧割稻、放牛割草。家里连个写字的桌椅都没有。那一夜，读课文写作业到大半夜，我起身到大院墙里撒尿，进里屋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原来空靠堂心侧里隔砌的土墼壁，倾沿我睡的小竹榻床轰然倒塌。前后差一秒，否则当时就会砸死我。上午上完两节课一路小跑回家，胡吃两碗冷粥饭再返校上课的我，压根就没敢奢想日后会有依饭碗。连着两学期被班主任催要学杂费，母亲寻思琢磨起养窠猪来。一窝又一窝的小猪崽，饲养出槽。清晨三四点钟，母亲与我挑着小猪崽，到十里地之外的杨市石板古街去叫卖。母子俩喝着冷风，看着买主的阴晴脸色，看顾客冷冰冰或漫不经心地杀价或挑精拣肥地横竖挑剔。价格谈不拢，母亲宁可饿肚子再挑回家也不卖。她无比怜爱地摸着我的头，领我买两块油糍让我吃，她则饿着肚子与我一道挑着小猪崽们回家。第二天清晨挑到白云项铺街上再卖。偶尔卖上好价钱，母亲便从里身的小布袋里拿出点钱，买上两块油糍、两块糍糕趁热让我吃，她却一口都不舍得吃。对左邻右舍，母亲却格外的大方。逢年过节，宰猪杀鸡、宰鸭掐鹅，母亲总是配做些好吃的，拣最好的猪、禽肉，领着我们给左邻右舍家送去。饥荒时代，借了村庄大娘大婶家米粮的，丰收时母亲总是格外多还人家些，感谢人家在我们家遇到困难时帮衬了我们。从山东回家再战高考时，母亲偷偷地塞一大把钱给我，乐呵呵地说：“娘虽然不认识多少字，但知道多读点书总是好的。”其时的我，纳闷至极，一贯节衣缩食、度日精打细算的母亲怎会有一大把钱。多年后，诸多亲朋到一远房亲戚家春节大拜年时，我无意间于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才知晓真相。那笔钱是从来不张口借钱的母亲辗转好几家亲戚借来的！母亲的深爱，让从小受“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是青山”影响，野性十足、桀骜不驯、一心外出闯荡的我，常念亲恩，感怀往事。（行笔至此，港台歌星陈百强的《念亲恩》旋律，又在我耳边萦回。）知晓我决定放弃深圳发展回老家教书时，母亲高兴中夹着惋惜。她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我，偶尔也会轻轻地对我说：“教书好！多培养些孩子，别耽误人家孩子前途。真不听话的孩子，少管些。”质朴的话语中饱含着母亲对我的深爱。老 屋
当年“三载求学路，夜深悲凉脊，多少辛酸事，回首堪心惊”的高中时光，常在午夜梦回时惊醒。经剥皮抽筋再涅槃重生后的我深知，高中三年是人一生中比金子还宝贵的时光，纪律严明的班风与良性竞争的浓厚学风对青少年的成长有多重要！有我在讲台，岂能让学子虚掷光阴，挥霍青春；岂能让班混、学渣胡来；岂能让勤奋踏实的学生被嘲笑；岂能让家境贫寒的学生失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严管学生读书的灾难性后果被母亲不幸言中。2013年，我因为喝酒导致班级管理失策，平时话语不多的母亲特地让父亲来校看我，并且捎话给我，“儿子，你责任心太强，管孩子，你是为人家小孩好。人家告你，也是你错在先。这怪不得人家。但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素来喜讲喜笑的父亲那天却无言。当得知我因此事背上记大过、年度考核不合格、工资降一级三个处分后，母亲在厨房里大笑着对正在捣土灶锅洞柴火的我说：“书没得教，就回家种田，你当年种田就是一把好手！”我知晓母亲话语的轻重。但我知道，生活还得继续，为母亲，为妻儿，我都得忍辱负重，砥砺前行。踏上社会后，我常常尝试学着用母亲待人接物的方法为人处世。但亲爱的母亲，请容许儿子向您道歉，善于总结、擅长偷学的儿子我只学到了您为人处世的一点皮毛，在度的把握上嫩的很。工作后，经常有发小、初高中同学因事找我帮忙。天生一副热心肠，家事懒、客事勤的我，浑不管把握性高低，隔几重手找人，照不照，都贴心骨地跑。其时内心只有一念：在成人的世界里，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容易！能帮人一把，尽量帮人一把。闲暇时我与母亲谈起我有时事情没帮好或没帮到位，引起同窗误解，自己也苦恼。母亲淡淡笑道：“儿子，观音菩萨都有人讲她不好。”母亲的巧手，操劳持家
12月26日是儿子一生都崇拜的偶像——毛泽东主席诞生日，也是中国有识之士心中的圣诞节。借着这个美好而意义深远的佳日，儿子在键盘上敲下这些笨拙的文字，致敬儿子心中的女神——我亲爱的母亲，您！托您老的福，年少顽劣无知的我现一直都在逐梦的路上。今携妻儿回家见您种的菜地绿油油，养的鸡鸭鹅满院飞；瞧您楼上楼下健步迈，屋里院外花馨香；吃您土灶河鱼锅巴饭，丝丝温情暖心房；有母如您，持福一生。念亲恩
年少几多顽劣事，化娘鬓发眼角霜。
荣华梦蝶恩亲远，柴门把额念儿康。
浮中寄母书
儿时求学北窗下，夜饭晨炒油灯前。
布包甩肩校十里，孤星倏墨狼酣眠?
年少不觉世事艰，妻儿始知娘线牵。
家园万里坦荡客，萱阶丁宁杖省年。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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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约中 枞阳浮山中学高级教师。从事数学教学教研，成绩显著，参编《安庆新高考全程复习641》，主编《导学案》《大题小做》《东方思维》《高考总复习》等。论文与课件多次获中国教育学会、安庆市一等奖；三十多名学生获全国数学竞赛奖；指导十一名学生上清华北大、近四十名学生上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爱好书法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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