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味｜地衣

地衣，曾经是我的挚爱。

住在大山里的朋友，托人捎一袋山中特有的食材于我。接过朋友委托别人带来的塑料袋，迫不及待打开，眼睛一亮，一簇簇黑木耳一样的东西挨挨挤挤于一起，足有四、五斤重。外形像黑木耳，颜色为深褐色，只不过叶瓣比黑木耳要单薄些，苗条得多。仔细一瞧，原来是地衣。三十多年未见了，我有点木讷起来，“真的吗？”无端由的想起“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诗句，可我的板寸头发一根一根接起来也许都不及腰，心中的她却出现于我的眼前。这地衣犹如一把岁月的钥匙打开了尘封之门，孩提时捡地衣的情景如若昨天清晰。

春末夏初，多雨的季节，山坡的草窠里，石崖上，地衣密密麻麻地呆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个个踮起矮墩墩的身驱，张着眼打量着新奇的世界，似乎企盼着莲藕般的白手臂或者小子黑巴溜秋的小黑手来抚摸。

雨儿休憩去了，太阳慵懒的挂在天空，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草尖上、树冠上。空气里除了阳光，还是阳光。“捡地衣去！”随着领头小伙伴一声呼唤，我们不约而同手挎竹篮从低矮的门楣里鱼贯而出，哼唱着山歌小调，沿着牛儿上山下山采踏出的山路向山里进发。一路打打闹闹，一路嘻嘻哈哈，翻过一个一个陡坡便来到采地衣处。尽管路上小石子把脚硌得生疼，但我们十分开心，像出笼的山鸟。到了目的地，一阵风来，草窠里地衣露出黑色的帽子，向我们招手。可当你蹲下身子，它们又像不听话的孩子，玩魔术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睁开牛眼，一步型散开，仔细搜寻。轻轻地拨开草丛，这些黑色精灵正在草根旁低头讪笑。用手轻轻一捏，地衣手到擒来。不一会儿，竹篮里就有一大半。

论起品味，石崖上的地衣肥嫩鲜美。石崖上的地衣在阳光下反射出炫丽的光，引诱着我们。而陡峭的山崖则露出狰狞的面孔嘲笑着我们。为了采摘品相更佳的地衣，几个小伙伴一商量，劲儿大的在底层，瘦小的在最上层，像战争片里战士搭设人墙，叠罗汉似的爬上石岩。石岩上青苔滑溜溜的，稍不注意，便有滑下去的危险。“无限风光在险峰”，冒着危险采来的地衣，最美味。

邻庄前面的大畈，有一大块平地凸起的石岩，面积20平米左右，高3米，从远处眺望，仿佛一艘军舰停泊在一望无际的稻田中间。这是一处独到的风景，又是地衣绝佳的生长地。每当梅雨季节，此处的地衣，仿佛汲日月之精华，聚天地之灵气，个头大，颜值美，且数量多，是我们觊觎的风水宝地。无奈，此地属邻庄领地，想去采摘，得运筹帷幄，方能决胜千里。选好日子，趁太阳还在酣睡，我们偷偷摸摸的奔袭过去，留一个在邻庄村口放哨望风，其余的人轻车熟路的攀上“军舰”，在偌大的甲板上动作麻利的采摘地衣。一旦哨兵放出警报，我们便作鸟兽散，快速撤回。当然，采摘来的地衣平均分配，因为这是协同作战的结果。

新鲜的地衣呈黛绿色，水分多，不易贮藏保鲜。地衣采回家，洗净，同香芹、豆腐干、辣椒、鸡蛋搭配，可以做成许多道美味佳肴：地衣炒香芹、地衣炒鸡蛋、地衣炒豆干、地衣炒辣椒，青黑相杂，黄黑相间，香辣相处，吃起来，脆脆的，糯糯的，香香的，嚼在嘴巴里，发出“嘎嘎嘎”的响，在味蕾愉悦的同时，也享受了一道自然的乐音。

地衣喜水喜阴，生命力极强，适应能力强。久旱无雨时，它黙黙地缩起身子，像干了的千张皮；一旦遇到雨水滋润，便慢慢的舒筋活骨，展现生命的最美姿态。地衣，一个土地生长的美味，给那时贫穷的日子添加了愉悦的色彩。

地衣，其实是菌类和藻类的结合体，其营养价值远超黑木耳，有降血压血脂血糖之神奇功效，历来被人推崇为营养佳品。

品尝朋友馈赠的地衣，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满山的疯跑，满山的野趣疯长，满嘴的野味膨胀。

指缝太宽，时光太柔，一晃，三十多年就过去，沧桑，有点儿。不过失落的情绪瞬间蒸发，幸福感油然而生，因为告别贫穷的餐桌上，绿色环保的美味佳肴几乎顿顿不断，感恩之人，必有余庆。

今年暮春，借一只水竹篾篮，向山中进发，拾取美味，拾取旧时光，不知能否再拾取儿时的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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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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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左克友 微信名一树花开，安徽铜陵市枞阳县钱铺中学乡村教师。喜欢在文字里开一扇窗，种花，种草，种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