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春江｜【方言配音】乡村图卷

配乐方言诵读：文乡燕子

温馨提示：为充分释放作品的乡土魅力，编者不揣浅陋，勉以方言诵读。不喜欢方言的请略过音频，直接阅文！

六月的乡村几乎只有单一的绿色，但是层次却极为丰富。村后的山冈是墨绿色，村中树木是乌绿色，地里的豆子是浅绿色，田中快要成熟的早稻是黄绿色，初长起来的中稻是鲜绿色，园圃里的瓜蔬是青绿色，连河水塘水，清波上也都泛着微微的淡绿。

清晨的太阳从东边的山洼里升起来，跟着太阳一同升起来的是一团团橙紫的轻雾，太阳那炽眼的光芒向无边无垠的广阔田野铺洒过去，乡村里所有的绿色都浮起了一层金晕，微风撩动树叶和禾苗，无数小小的金色光球在叶子上跳跃，抖露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池塘水面上，每一只游动的鹅鸭周围，都漾动着一道宽宽的金色圆环，它们的身上也闪烁着七彩光影，奇幻迷离。

当村庄的早晨散尽最后一缕炊烟，各家门前的小桌上就开始了简陋的早餐。夏天乡村的人们很少在室内吃这三顿饭的，茅屋低矮，狭小闷热，怎么能比得外面宽敞清凉？菜也很简单，无非是一碗腌萝卜或腌白菜，一碗新鲜的炒黄瓜，丰盛一点的可以有一碗辣椒炒小干鱼或者几个咸鸭蛋，就着山芋片或山芋丝掺一点米煮的粥，一家几口人围坐在一起吃得风卷残云，酣畅淋漓。

早饭后的田畈里，南风悠悠送过来。田野里早稻接近明黄，稻穗头已经有几粒开始饱满，在微风里轻轻起伏。“七日孕穗七日出，七日扬花七日吃”，早稻的生长期只在三个月多一点，小暑节气到了的时候，就是快成熟收割了。“小暑割不得，大暑割不彻”，农谚说的是小暑早稻尚未黄透，是割不得的，到了大暑，那就是要抓紧收割才行了。

满畈里青中带黄的早稻田周围，却是一圈圈浅绿的子埂豆，清一色是黄豆，远远看去像是一块块浅黄色花布绣上了葱绿色的花边。

中稻秧正在蓬蓬勃勃地发棵，一田满扎扎的禾苗挨挨挤挤，几乎看不出下面的水影。骄阳下的中稻田里，会有一个个戴着草帽的乡农在里面耘草，长长的刮耙在他们手中灵巧地来回移动，稻田里的杂草随着刮耙的推拉被除得干干净净，农人嘴里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阵阵悠扬高亢的民谣山歌，声腔洪亮，音律优美，在寂静的田畈中飘向很远。

农家梅雨季节里的一件大事，应该是做酱了。新收的蚕豆豌豆和麦粉一起煮熟，凉了捏成一个个团形的粑，摆在簸箕里，上面盖上一层带叶的黄荆条子，放在阴凉处，不几天就长满了细长而密密的青毫。天一放晴，家家门前不远的地方就会出现一个土砖垒起的三四尺高的方形台子，上面架着一个上了釉的陶钵，生了青毫的酱料放进去，加凉开水，加盐，就这么放太阳底下晒，一直晒到秋季，就成了乌紫乌紫的浓香豆瓣酱，这乌紫的蚕豆酱，是农家菜肴中不可或缺的美味调料。

梅雨收歇，大暑眨眼间就到了。田畈里热闹起来。早稻在盛夏的时候日夜都在不停地成熟，一天一个样子，秸青籽黄，正是收割的好时候。“青三分，黄三分，割到家来稳当钉。”只看见早稻田里人头攒动，一排排镰刀挥舞，稻子在身后成了整齐的稻铺子。打桶的跟在后面脱粒，四个人分别站在方斗形斛桶的四角，握紧稻铺，举过头顶，用力甩向桶壁，随着嘭嘭的闷响，稻粒就和稻草分离了，落在斛桶里。稻草随后被后面打杂的锁成一个个囫囵把子，上小下大，锥形地随意立在稻田中，晒上一两个时辰，再挑回去就要轻多了。

割完了早稻的水田，除了剩下的稻秸桩子，就是黄褐色的泥巴。这个时候做田的人坐在扭滚（一种安有木齿能转动的农具）上，牛拉着在田中一趟挨着一趟地转圈，那些残留的稻秸桩子，就被扭滚的一排排木齿压到泥下去，底下的泥翻上来，被打得粘稠均匀，这样，就好栽插晚稻秧。

六月的天空湛蓝纯净，除了打暴头雨，天上很不容易看到有云朵。稻场上很是忙碌，晒稻子，翻稻子，晒草，扬稻，堆草堆，用得最多的是木锨，扬叉。

傍晚，稻子晒得七成干，收成一堆，就着点南风尾子，大铁锹抄起一锹稻子逆风抛向天空，落下来的时候，哑壳稻（秕谷）和细草、灰尘什么的就随风飘走了，黄澄澄的稻子整齐地落在稻场上，像金黄的沙丘。看看天，估计晚上不会下雨，就拢起来堆好，盖上稻草，门子（明天）还会接着晒。

大约十来天功夫，早稻都已经收割结束，田畈里的晚稻秧插下去，转眼又是一畈新绿，不几天就满了田。

夏季的村庄，周围除了树木、庄稼之外所有的土地上的角角落落，哪怕小小的空隙，都是不会也不可能闲着的。菜地里青的辣椒，紫的茄子，草丛里粉白的冬瓜，田头地脑都被大叶子开黄花的番瓜遮得严严实实，藤子牵得很长，叶子缝隙中时或看得到里面又圆又大，浑身长满了许多小圆突的粉红或粉黄的南瓜，静卧在叶子下面的草窠里，继续做着生长的梦。

田畈里的事情基本做清，晚稻秧来棵拔第一遍草，这个不是很急了，早上早一点出来，早点歇；下午迟一点出来，煞黑收工，天热，带做带歇。

主要农事转到地里。山芋藤子长满了地，无限制地乱长，节上又生根，要是不去理会，就会消耗营养，影响山芋产量，所以要及时翻开理顺这些随意疯长的山芋藤，顺便疏理一下山芋地沟，清除杂草。

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是很容易。一棵一棵地理那些长在地沟里的许多藤子，腰难弯，又必须要弯。做这个农活的多是妇女，还有半大的孩子。“蛤蟆无颈，小伢无腰”，手便事情，不需要多大力气，小孩子能为大人替点闲也是好的。所以往往有好几个翻山芋藤子的男女少年做得热了，会聚在地头的一棵什么树下休息，喝水谈笑，他们是没有定量的概念的，累了渴了，同伴有人歇了，大家就都走到一处，歇足了，谈够了，再去继续做着汗滴禾下土的农务。

夕阳在远远的湖心渐渐沉下去，只剩下满天和满湖的彩霞。夏天的夜幕徐徐降临，乡村在霞光的围拥中色彩斑斓，劳累了一天的乡村，此时还在进行着一天尾声里的忙碌。

暮归的大牛走在水塘边，它映在水中的影子缓慢从容；农妇在门口大声呼唤着自家的鸡鸭，声音尖响；圈里的猪叫着闹着，拱着圈门，朝主人哼哼着自己的晚餐。小饭桌又搬到了门口，细心的人家还会在门前洒些水……

当一切都和晚霞一同沉寂于繁星满天的夏夜，乡村里只剩下期待明天的酣梦中那蒲扇或芭蕉扇的一声轻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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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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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方和平　网名月明春江

安徽枞阳雨坛人

任教于雨坛先锋小学

文乡平台编委

作品《四季周末绚美枞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