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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乡情怀|人间自有真情在


中学时期我们学过一篇文章叫:《一面是作家阿累所写。1932年的阿累还是一名普通工人,因为在内山书店买书身上的钱不够而尴尬,所幸的是他遇到了鲁迅先生,原本一元钱买一本书都不够,而最终鲁迅一元钱卖给了阿累两本,鲁迅的大爱精神深深感动了阿累,影响了阿累的一生。
每个人生命的某一个阶段或许都会遇到让你感动的一瞬间。那些感动可以汇聚成一股暖流,让你在薄情的世界里能够深情地活着。我有过跟阿累类似的轨迹。
我的出生是我的父母与当年计划生育政策残酷斗争的产物,在八十年代计划生育的封锁之下,我的母亲为了有个儿子硬是冲破层层阻挠怀上了第三胎。我的出生带给了母亲极大的欢喜,据家人回忆,那时不管母亲的脾气多么的不好,不管她为琐事是多么的烦恼,只要看到了我,她马上就能转怒为喜。七岁之前我过了一段高光的生活,母亲在我的耳边哼遍了各种童谣哄着我在摇篮里安然入睡;抱着我去山上采摘野菜,记忆中满山遍野的菊花,母亲把菊花编成一串挂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抱骑在牛背上……草地是那么的绿,天空是那么的蓝。


幸福的生活也就在七岁那年戛然而止了,母亲的病故让我从一个公子哥瞬间就坠入了困境。再没有人像母亲那样对我嘘寒问暖了。在祖母的帮扶下我过上了比同龄人更为艰苦的生活。从七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我经常早上饿着肚子去上学,有时吃别人扔到地上的苹果,有时去土地庙里捡别人烧香带去的供品,甚至去荒草成堆的坟头捡别人祭祖的食物。不说衣服上的补丁了,作为男孩,我还穿过姐姐的裙子。祖母知道这些一度非常的难过,但她老人家也无力改变现状。极其贫乏的生活条件让我营养不良,到了小学三年级时个头还不如一年级学生高。
贫困的生活和无人关爱的环境让我的童年变得逆来顺受,我变得非常老实木讷,就连下课都不离开座位。如履薄冰的心态也让我形成了比较听话的性格,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熟练地背诵老师抽查的课文。但受家庭的羁绊或许因头脑不是很灵光,学习成绩只能属于二流。


时间的指针拨到了1997年,我上小学四年级,距离现在已经23年之久了。那是一个春末夏初的早上,我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微风轻轻地吹在我的脸上,格外的凉爽。不曾驻足观察的道路两旁也吐露出了芬芳,布谷鸟清脆的"布谷布谷"声似乎也预示着这是不平凡的一天。
跟往常一样我打开了语文课本开始了早读课,我非常害怕语文老师。因为语文老师每天都会巡查教室,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两个倒霉蛋被惩罚。我在早读课一直提高警惕,时刻准备着语文老师的突击巡视。
语文老师姓朱,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但比较敦实,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在那个时代教师队伍参差不齐,不乏滥竽充数者,对学生打骂体罚的现象很常见,部分老师的暴力手段十分让人生畏。朱老师也会打人,且对学生下手较重,所以我对朱老师非常敬畏。早读课上,他经常会从后门进教室巡查,以至于时常走到你的身边你还不知道。这天的早读课我跟往常一样,随着大部分同学一起大声朗读课文,教室里人声鼎沸。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朱老师果然现身了,但我明显感觉到了这天的异常。朱老师并没有从后门进教室,而是直接从办公室走到了教室的前门口,简单地朝教室里看了一看,继续驻足在教室外面。一向严肃的他今天却面带着一丝微笑,直觉告诉我朱老师今天不是来巡查教室的!随即隔壁班的一个老师也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两个人就在教室外面交谈起来。一切都尽收我的眼底,他们谈的什么我不清楚,但我肯定他们谈的是愉快的事情,我从未见过朱老师这样丰富的表情:有时朝那个老师拨弄着手指像是很有条理地讲解,有时低头像是很认真地商谈着什么事情,两人的表情忽而严肃忽而轻松,有时肢体动作丰富起来拍了拍那个老师的肩膀,然后两人一阵大笑,像孩子一样的天真。这还是我所认识的朱老师吗?肯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两位老师交谈了好一阵子,临近早读课结束的时候,朱老师终于跟那个老师点头交代后侧身准备走进教室。他闭上了刚刚还笑得合不拢的嘴,但他的嘴角依然微微露出意犹未尽的笑意,交头接耳的同学们马上回归了正传,我诧异地感觉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目光似乎朝我看了一眼,但嘴角意犹未尽的笑意依旧保留着。他绕过前面的讲台,貌似真地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了。在距离很近的时候我跟他的目光对上了,他径直朝我的座位走过来,我基本确定了他真的是来找我的。
我顿时紧张起来,这到底是来检查我的家庭作业还是抽查我的背诵呢?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我做好一切紧急预案。就在我的小心脏砰砰直跳额头快要冒出冷汗的时候,朱老师已经在我的身边弯腰俯身,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到了我的后脑勺,这一摸让我跟阿累的感受一样,使我立刻感到身上受了父亲的抚摩,严肃和慈爱交综着的抚摩。然后他的脸部非常地贴近了我的耳边,非常温和地对我说了声:“跟我来。”我原本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立即起身跟随他走出了教室,虽然至此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我已经断定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肯定不是坏事。
我被朱老师领进了一个学校没有使用过的教室,教室里面已经有了十来个其他班级的学生,估计也是刚刚被领进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和一个男老师,他们共同在摆弄着一个VCD,不断地试听调试。女老师一段简洁的发言揭开了这一切的谜底:“同学们,你们都是来自各个班级的学生,为了庆祝伟大的祖国即将迎来香港回归的盛大日子,上级安排我们学校组织舞蹈和歌唱表演,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将带领你们共同完成学校安排给我们的舞蹈编练。一个月后你们将在池州市为庆祝香港回归举行的中小学特大文艺汇演上亮相。”

就这样我被朱老师从班级四十多人中挑出来而成为唯一的幸运种子(后来第二批又挑选了几个一起大合唱的面对这样的特殊待遇我高兴极了,放学跑回家告诉姐姐们,所有的人都一脸诧异说一个班级只挑了你一个人?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究竟凭什么能够获得这个名额。
那段时间带给我的快乐我简直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原本农村的小学不说文体活动,就连体育课音乐课都没有的,除了语文课数学课就是自习课,这真是让丑小鸭也当了一回白天鹅!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十个人下午的课都取消了,伴随着美妙动听的音乐跟随老师一个一个动作地练习,换上了好几套服装包括芭蕾舞以及摇太阳等。更为重要的是不用计算那枯燥无味的最大公约数和最小公倍数,所有的老师都对我们报以微笑,我们俨然都成了学校的宠儿,同学们都投来了羡慕的眼神。每一天都是在期待中开始在快乐中结束。
在迫近文艺汇演的日子里,我们经过了多次频繁的彩排,三个舞蹈毙掉了一个,带着两个舞蹈以及其他同学的大合唱,我们奔赴池州市区参加了盛况空前的庆祝香港回归的文艺表演。野百合迎来了一次自己的春天!
1997年的这一段岁月,距离今天都二十多年了,但我对于当初的那一幕幕依然记得那么清晰,特别是朱老师早读课把我从课堂领走的那个片刻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而我更多思考的是什么原因让朱老师能在四十人中把我选出来。这个问题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我这样的家庭贫寒,个头矮小貌不惊人,而且学习成绩只能算二流的人,无论如何也是没有资格获得这个名额的。我深深地感谢朱老师,也许朱老师正是看到了我幼年丧母的家庭背景以及个头矮小而沉默寡言的性格,需要用一个登台表演的机会扭转我的性格,让我在这样的年龄树立该有的自信。即使朱老师是一个会打人的老师,但他那不露声色的恻隐之心让我的童年感受到了人间的真爱。多么伟大的真爱。让我对童年的回忆不只是贫寒和被人欺凌,也还有这样一段幸福的时光。

其实,生活并不是缺少爱的细节,而是缺少发现爱的眼睛。正如生活中并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一样。只要仔细观察,用心感受,人间自有真情在。真情是冬日的一轮暖阳,温暖你那颗寒冷的心;真情是夏日的一股清泉,洗去你心中的不悦;真情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你前进的道路。人间处处有真情,真情时时暖人心。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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