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长寿花

窗台上的长寿花，大约是6年前从青山市场买来的。当时，植株矮矮的，花开了满盆。店主说，长寿花，听着名字都知道好养活，放在那里，不用怎么浇水，都能开好。

确实，玫红的花朵，小小的、簇拥着，一朵挨着一朵，谁也不给谁挪地方。细看去，没有哪一片莹润的花瓣因空间小而蜷曲，每一片都挺直了腰杆，从尾到头舒展了身子，呈现柔美而坚韧的姿态。花都是重瓣的，像丰满的唐代仕女，笑着迎向阳光的方向。谁来办公室找我，第一时间看到的都不是我，而是它，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句：“好漂亮！”我瞥它一眼，再出去干活，步子都能轻快几分。

不过，自第二年春，长寿花一朵朵萎缩掉落，成了干瘪枯黄的残败样儿后，我也有五年没曾细看过它了。这五年里，我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多次督导检查，在它旁边日夜奋斗送走了两批毕业生，也让自己从一个党务新手长成了岗位胜任者。它应该记得那个夜晚，凌晨两点半我终于修改好了材料，打印成册交给同事。我忍不住关上门，在办公室里放声痛哭。不管外面有什么人在等着我，只想把憋在心中十几个小时的忐忑倾倒出来，奋力搜集、细心整理、彻底被否、改换思路、再修改、再整理、再被批、再换、再改、再……时间不允许歇一晚再来，我只能硬着头皮干！“我不是委屈得哭，我是真的做完了，没有后路，不能退。我没有不满，我真的做完了……”一边任眼泪奔涌，我一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无法安静地面对寂夜，我需要一些声音赶走充胀大脑那些苦涩。尽情释放的我，没有看到长寿花就在眼泪滴落的角落干瘦地挺立。

又一次注意它，是今年年初收拾桌面时。看到盆里的土少了许多，也许是五年多不曾认真地浇水施肥，土壤也随着风飘走了不少吧。可它不仅没死，还生出三支新桠，每一支都裹满了绿叶。只是叶片特奇怪，多而细、瘦却润，一片一片不像叶子，倒像迷你版宝剑，一柄柄从主干上突出，直冲向天。叶子很绿，盯久了那绿色似乎延展开来，像要把你吸入其中。我不禁纳闷，歪着头问它：“你怎么能那么绿呢？”它随风晃了晃叶尖。我也随它，毕竟哪有那么多时间管它。今年工作量暴增，虽然只有一个教学班，但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实在是分身乏术。只不过，有了个习惯，那就是不管什么水，都随手倒入花盆，有时是生水，有时是茶水，有时烫了杯子的开水也浇一盆，是多是少也不是自己想的，纯看当时有多少水，涝了还是旱了都不理会……

“它死了吗？”

今天，准备《一棵小桃树》课时，我终于想起了它：它死了吗？

下午会后，我匆忙回办公室。进门见窗边有一朵红云，压在花枝顶端。窗外阳光太强，一时间没看出来，走近了才发现，是16朵艳红的长寿花攒成的花云，不，是一唱天下白的雄鸡冠，蔑视一切磨难！它们傲立枝头，每一瓣都铆足了劲吸收阳光精髓，色泽明艳，耀眼。与此相反的是，支撑它们的主干依然光秃秃的，看不出任何生气，只有它们和下方的叶片，红的绿的生意盎然……

这盆长寿花，没有肥料，没多少水分，就这么靠着自己和双层玻璃过滤了的阳光，竟在我的窗台上活了6年，竟还开出了这等繁丽的花。

泪珠涌动，这生命的力量，深深震撼了我。我似乎化成了一朵小小的长寿花，挤在那缝隙间，向着朝阳，开得明艳。

作者简介：王文玉，就职于长沙市长郡双语实验中学。